張晨他們四個人,到了土香園大酒店,走到門口,迎賓和張晨說:
“張總,我帶你們去包廂,剛剛,徐總陪管委會的人進去了,她讓我和你們說,菜單她已經安排下去了,等會她過來敬酒。”
張晨說好。
五個人進了電梯,張晨看看劉立桿,臉色煞白,賀紅梅逗他:“哥哥,你現在有沒有上刑場的感覺?”
張晨和小昭大笑,迎賓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不過也跟著笑。
一行人到了包廂,譚淑珍他們還沒有到,包廂里空空如也,劉立桿明顯松了口氣,人也活泛了起來,他和賀紅梅說:
“四川妹,你在杭城,是不是已經有樂不思蜀的感覺?”
“對呀,是樂不思京,我不回北京了,你養我好不好?”賀紅梅說。
“可以,可以,你可以到我的物業公司,去剪草坪,按你的水平,你能夠把草坪修剪成一幅畫。”劉立桿說。
“不用的,我在杭城,其實可以不用工作的。”賀紅梅搖了搖頭,說:“我每天只要跟著你,讓你清賬,我估計有好幾年可以吃,你要是敢賴的話,我就把雯雯和倩倩放出來咬你。”
張晨和小昭大笑,劉立桿也笑了起來,他說:“張晨,要論這伶牙俐齒,還真的沒有人抵得過四…”
劉立桿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外面迎賓的聲音在說:“譚總,這邊請!”
應該是譚淑珍他們到了,劉立桿臉上的神情,霎時就凝固了,僵在了那里,賀紅梅逗道:“說啊,你繼續說啊。”
張晨和小昭站了起來,賀紅梅和劉立桿,跟著也站了起來,譚淑珍帶著老譚和譚師母,走了進來,張晨趕緊迎上去說:
“譚老師好!譚師母好!”
小昭和賀紅梅,也趕緊跟著叫,伯父伯母好。
劉立桿站在他們的身后,嘴巴動了動,但沒有喊出聲來,譚淑珍看了他一眼,劉立桿趕緊補上一句,叔叔阿姨好。
老譚仿佛沒有聽到劉立桿的話,他一只手拉著張晨的手,一只手拍了拍張晨的手臂,熱情地叫道:
“你好啊,張晨,我早就看出來了,整個婺劇團,以后最有出息的就是你,哈哈,現在看看,果然如此!”
譚師母笑道:“就是,就是。”
譚淑珍向自己的父母介紹,這是小昭,張晨的老婆,這是賀紅梅,張晨的徒弟,也是我們的好朋友。
老譚和譚師母,樂呵呵地朝他們笑著,譚師母拉著小昭的手,不停地在她的手背上輕拍著,和她說:
“我早就聽說你了,都說你又漂亮又大氣,那南南也和我說,這么些年,你對她,就像是自己的媽媽一樣,我早就應該來謝謝你了,可惜今天才碰到。”
小昭趕緊說:“伯母,這是應該的,淑珍姐對我們向北,也是像親媽一樣,那兩個小孩,也是有緣分,在一起,比那親姐弟還好。”
老譚和譚師母和張晨小昭說著話,連看也沒有看劉立桿,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樣,但他們的話里,劉立桿分明又是存在的,比如老劉的那句,“我早就看出來了,整個婺劇團,以后最有出息的就是你。”這話的一半,就是沖著劉立桿說的。
劉立桿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尷尬,賀紅梅不停地拿眼瞟著他,吃吃地笑著,譚淑珍看看,也是抿嘴笑。
“快坐,快坐,譚老師、譚師母,我們坐下來說。”張晨趕緊把他們往里面讓,老譚邊走邊說:
“張晨,我剛剛聽珍珍說,這酒店也是你自己設計的?”
“瞎搞,瞎搞,搞這么個酒店,就是圖個吃飯方便。”張晨說。
“你謙虛了,張晨,這么高級的地方,要不是珍珍領著,我們走到門口,都不敢走進來。”譚師母說。
“哪里,怎么可能,譚老師可是去人民大會堂,給總理和外賓演出過的,這全中國,還有什么地方,是譚老師不敢走進去的。”張晨說。
老譚呵呵笑著:“好漢不提當年勇了,天天在永城待著,我現在就是一個山野村夫。”
老譚挨著張晨坐下,他的右首是譚師母,譚師母的右首是小昭,小昭再過去是譚淑珍,而張晨的左首,是賀紅梅,劉立桿的位子,正好就在老譚和譚師母的對面。
接下去,譚師母不停地和小昭說著話,老譚不停地和張晨說著話,兩個人連看也沒有看對面的劉立桿一眼,譚淑珍又不好和劉立桿多說什么,她和劉立桿,就只能干坐著。
賀紅梅饒有興趣地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忍不住就笑。
譚淑珍知道她在笑什么,她只能朝賀紅梅苦笑。
最尷尬的還是劉立桿,坐在那里,沒有人理他,他雖然努力地豎起耳朵,在聽他們說什么,但還要裝出一副,沒有很在意的樣子,實在是太難受了,他干脆拿起電話,撥通了許文輝,想借助和他談工作,來排解自己的尷尬。
許文輝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周圍很吵,他不停地叫著,劉總,你說大聲一點,我這里很吵,聽不到。
劉立桿一抬高了聲音,老譚這時倒是看他了,不過是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這是怪他的聲音太響,妨礙到他們聊天了。
張晨坐在那里,偷偷地打量著劉立桿,心里也是別扭極了,他是在搜腸刮肚地沒話找話,這樣才使得他和老譚的聊天,沒有冷場。
張晨心里在罵著劉立桿,這個孬種,幾十歲的人了,沒想到他看到老譚,還會慫成這樣。
好在這時候已經開始上菜,這就又有話題了,張晨趕緊招呼老譚和譚師母吃菜,他一個個菜介紹著,就像一個點菜員,他介紹一個,老譚和譚師母就會鄭重其事地夾一筷子,嘗嘗,然后夸贊好吃好吃。
連譚淑珍都看出來,這張晨太辛苦了,她想接過話題,讓張晨歇一會,但老譚和譚師母,自從進了這個包廂之后,連她也愛理不理了,他們好像只愿意聽張晨說。
譚淑珍氣餒地敗下陣來,不滿地看了一眼劉立桿,她這一看,劉立桿就更手足無措。
包廂的門推開了,慧娟從門外走了進來,邊走邊說:
“張總,對不起,前面管委會的客人來,一定要我帶他們先參觀一下酒店,我就沒有在門口等你們。”
張晨笑道:“沒有關系,今天又沒有外人,這里都是自己人。”
慧娟走近前來,看到老譚,愣了一下,問:“你是不是譚老師?”
不僅老譚,包廂里其他的人也都愣了,張晨說,他是譚總的父親,怎么,慧娟,你以前見過譚老師?
“哎呀,我早該想到的。”慧娟叫道,“我小時候,看過譚老師很多演出,等等,等等…”
慧娟說著就走了出去,一包廂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她這是去干什么。
過了一會,慧娟回來了,后面跟著她的父親,徐師傅一進門就叫道:“是譚老師,哈哈,還真的是譚老師!”
老譚看到了慧娟的爸爸,也叫道:“徐師傅,你怎么會在這里?”
張晨趕緊和老譚說:“這是我們酒店的廚師長,也是徐總的父親。”
老譚叫出了一句和慧娟相同的話:“哎呀,我早該想到的啊,我說這里的菜,我吃著總感覺似曾相識,原來是徐師傅做的。”
張晨讓徐師傅坐下,他們聽徐師傅和老譚說了,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老譚在金華的浙江婺劇團的時候,他們雖然是省級劇團,但每年下鄉演出的任務還是很重,不是參加什么工作組宣傳隊,就是文藝小分隊,或者干脆就是送戲下鄉,每年都會把金華地區下面的幾個縣,跑一個遍。
浙江婺劇團到了下面鄉里,特別是村里,對村里來說,是很大的一件事,就像過節,所以他們都會來請徐師傅,做菜給劇團,也是給村里的大家吃。
慧娟從小跟著她爸爸幫忙,所以她也跟著看了不少的戲,認識老譚。
徐師傅和張晨他們說:“你們不知道,譚老師那時候可威風了,有個外號,叫小蓋叫天,他演的武松,那個精神頭,后來再看不到,他只要到了臺上一亮相,下面就是一片歡呼,大家都說,那老虎不是被武松打死的,而是被武松嚇死的,那個派頭。”
大家都笑了起來。
老譚趕緊擺手說:“不敢當不敢當,過獎了,徐師傅。”
“怎么不敢當,你后來調走了,那浙婺被人罵死,說是連臺柱子都保不住,你們還演個屁戲,后來再來,那場面就冷清多了,我記得還演過一次《武松打虎》,但那武松,是被下面的人轟下臺的,大家都罵,什么武松,你這個是婁阿鼠,后來都沒有人敢演這本戲了。”
徐師傅和老譚說。
“還有這事?那我還真不知道。”老譚說。
下面廚房打電話給慧娟,要找廚師長,徐師傅趕緊和老譚說:“譚老師,你們慢吃,我先下去,廚房里現在很忙。”
老譚趕緊說:“你快去,快去,不敢耽誤你,以為我們還有機會。”
慧娟和她父親都出去了,有了這么一個插曲,包廂里的氣氛活躍了起來,張晨說:
“我們就知道譚老師戲演得好,沒想到這么深入人心,都十幾年過去了,看過你戲的人,還記得你。”
“這個徐師傅,給我們記憶也深啊。”老譚說,“那時候我們去演出,到了那個村里,只要一聽說是他做飯,那全團就歡呼起來,大家就覺得,今天再苦再累也值得了。”
劉立桿看出老譚現在心里很得意,很開心,他自己給自己鼓了鼓勁,站起來,端著酒杯走過來,和老譚說:
“叔叔,我敬你一杯,歡迎你到杭城來。”
老譚端坐在那里,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他并伸手沒有去拿杯子,張晨趕緊站了起來,也舉起杯子,和老譚說:
“一起,我們一起敬譚老師!”
老譚這才端起杯子,和他們兩個碰了碰。
這一杯酒下去,老譚的眼里,想沒有劉立桿,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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