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張晨和小昭帶著張向北,走到外面杭海路,等了半天,才等到一輛的士經過,他們上了車,張晨和駕駛員說,去延安路。
“延安路哪里?”司機問。
“那個一鳴食品廠的門市部。”
司機啟動了車子,朝市區方向開去,邊開邊想,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什么食品廠的門市部在哪里,他又問道:
“你說的那地方在延安路哪里?”
張晨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釋,那地方也沒有什么其他特別的建筑,張晨說,你就給我開到浙醫大門口,我們自己走過去。
司機說好。
他們三個人在浙醫大門口下了車,小昭站在那里看看,右邊一百多米外是龍翔橋,工聯大廈和二輕大廈,再過去就是香港服裝城和解放路,看上去一片燈火輝煌,小昭正準備往那邊走,張晨和她說,不在那邊,在這邊。
小昭朝左邊看看,這邊黑漆漆的,這一帶兩邊都是辦公樓,到了晚上,都下班了,只有零星的窗戶亮著燈,這一段延安路,除了路燈,就沒有什么燈火,小昭看著就吸了一口涼氣,心想,這里的店面,怎么會有人啊?
張晨抱著張向北,興致勃勃地朝那里走去,遠遠地看到那里門開著,不禁松了口氣,走到近前,張晨差點就笑出來,誰說這個工廠沒有效率,他看到門口,已經有很大的一個牌子豎起來,上面寫著很大一行字:
“店面轉讓,杭城名牌,一鳴食品,最后三天。”
下面是更大的兩個字:“3折”。
店里的光線比白天還昏暗,張晨確認頂上那一半的日光燈,不是沒開,而是壞了。
店里面比白天熱鬧了一些,有十幾個人在挑選著東西,但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
張晨和小昭說,看看,想吃什么,我們也買一點回去。
小昭在遠處,張晨指著這邊說就是那里時,她的心就涼了半截,往這邊走,越走就心里越涼,走到門口,她都快哭了,一百六十萬,就買了這么一個破房子,小昭現在真是后悔,下午沒有堅持一起出來,先來這里看看再去交錢。
如果她下午來這里看過,她說什么也不會同意去交錢的。
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錢都已經交了,你就是后悔也來不及了。
張晨問了一聲,沒聽到小昭的回音,他轉頭看看,小昭的臉色有些難看,問道:“你怎么了?”
小昭搖了搖頭說,沒有什么,有點累。
張晨不以為意,和張向北說:“張向北,看看,看看,你想吃什么?”
小昭心里苦笑:“他想吃什么?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他老爸花這么多錢,買了這么一個破地方,他想吃你。”
張晨帶著小昭,走到了樓梯口,朝上面指指,和小昭說:
“這里上去,就是二樓,二樓也和一樓這么大,我想好了,一樓是營業場所,二樓就當倉庫,我要把這里也布置成我們展示廳那樣,有些最新款,怕人家仿款,我們下面不出,也出在上面,專門給我們下面專賣店看的。”
小昭悶悶地“嗯”了一聲。
張晨接著說:“二樓還要隔出財務室,客戶拿了錢,就在樓上結賬,和下面沒有關系,對了,你的辦公室也在樓上,怎么樣,以后你就不是在攤位里,而是在這里,坐辦公室里上班了!”
小昭心想,誰稀罕到這破房子里來辦公啊,我還不如在四季青的那個攤位里呢。
張晨朝身后看看,他看到那些店員都在忙,就把那扇關著的門插銷拔掉,偷偷地推開,心里馬上就笑了起來,自己罵著自己,你怕什么,這地方已經是你的了,你才是這里的主人,認真地說,是你借給他們,在這里最后大酬賓三天。
張晨和小昭說,這里是一個老式的天井,很漂亮,我搞好以后,這里會是我們的一個亮點。
小昭伸頭朝外面看看,外面也是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喂喂,你們干什么?”
有店員看到張晨他們站在這里,遠遠地叫道。
張晨本來想走過去和她說,買下這里的就是我,想了想又沒說,而是招了招手,有些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就看看。
“關上關上,把那門關上。”
張晨說好好,趕緊把那門關上,插上插銷。
兩個人走到了店鋪的另外一邊,張晨還是問小昭要不要買什么,小昭還是說不要。
張晨把張向北交給小昭,他挑選了好幾樣食物,買了一大馬甲袋,不是因為便宜,而是覺得,這是向這個杭城名牌告別的最好方式。
不是杭城人人人都吃過一鳴食品的糕點嗎,我沒有吃過,我現在來補吃。
他們到了外面,張晨說等等,他把那一袋子食品放在花壇上,從包里拿出了速寫本,站在那里畫了起來。
他們坐著出租車,直接開到了廠里,看到彩娣和小娟他們也回來了,帶回來很多的四川特產,他們本來是還要過兩天才回來的,但在家里待不住,一大隊人,就提前回到杭城。
彩娣看到小昭,趕緊跑過來抱過張向北,招呼小昭和張晨去辦公室里吃東西,張晨把那袋食品也給了他們,和他們說,這是杭城的特產,一起吃。
張晨沒有跟去辦公室,他一個人走去了展示廳,在工作臺前坐了下來,拿過一整張的鉛畫紙,他先從包里拿出土地證,把里面的平面圖描到了鉛畫紙上。
快十點鐘的時候,小昭抱著張向北,來到了展示廳,她看到張晨呆呆地坐在那里,走過去看看,面前的那張鉛畫紙上,畫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圖案,也看不出是什么。
小昭和張晨說:“你兒子要睡覺了。”
張晨“噢”了一聲,站起來,從小昭的手里接過張向北。
“走吧,回去。”張晨說。
小昭從臺子上拿起張晨的包,走到門口,小昭準備關燈,張晨說,別關。
小昭明白了,他這是還要回來,現在只是送他們回家。
三個人回到了房間,張晨正想把張向北放到嬰兒床里,小昭叫道:“放床上,讓北北陪我睡,你走吧。”
張晨“嗯”了一聲,把張向北放到了床上,說了一聲我走了,就離開了房間。
看到張晨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小昭就知道,他這是沒有進入狀態,還沒找到靈感呢,這個樣子,你就是把他綁在床上,他也不會睡覺的。
小昭從一個盛涼水的塑料桶里舀了半杯水,拿起熱水瓶加了點熱水,蹲在另外一個空塑料桶前刷了牙,接著拿臉盆洗了臉和腳,把電熱毯打開,想起來了,她從張晨的包里,拿出了房產證和土地證,放在床頭,然后脫褲子上了床。
坐進了被窩里,她抱過邊上的張向北,放在曲起的大腿上,喂他吃奶,張向北一叼起N頭就不肯放,小昭隨他吮吸著,她拿過了房產證和土地證,打開看著,她想到那昏暗的店面,破破爛爛的房子,她怎么也想不通,張晨又是被什么迷住了,化這么多錢買了這里?
小昭長長地嘆了口氣,她把兩本證放下,看著張向北,喃喃地說:“北北北北張向北,我們拿你老爸怎么辦呀?”
張晨回到了廠里,走過職工食堂門口的時候,食堂的師傅看到他,叫道:“老板,今天夜宵面疙瘩,你要不要?”
他知道張晨半夜,最喜歡吃面疙瘩了。
張晨一聽就樂了,叫道:“要要,我要一大盆,今天我可能通宵。”
“好咧,多加辣?”
“對對,把我辣死!”
兩個人大笑,張晨走了過去。
他走到了展示廳里,回到工作臺前坐下,從隔壁傳來噠噠噠噠的縫紉機聲音,還有音響里的音樂聲,和很多的工人,跟著音響高聲唱著歌的聲音,大家都已經習慣了晚上加班,白天睡覺,他們都說,白天不知道怎么,就是干不出活,不如晚上。
新年開工的第一天就這樣。
這聲音又回來了,讓張晨感到很舒服,比昨天晚上,那種靜悄悄的夜晚讓人舒服多了。
張晨走過去,把展示廳里所有的燈都打開,他正想在展示廳里走兩圈,臺子上的大哥大響了,張晨走過去接起來,是劉立桿,劉立桿問:
“那房子有沒有拿下?”
張晨說拿下了,下午簽了協議,現在房產證和土地證都在我手里,我明天開始去辦手續。
“真乖。”劉立桿笑道,他轉身和孟平說:“拿下了。”
“太棒了,張晨!”孟平叫道,“我們在湛江吃宵夜,海鮮大餐,張晨你過不過來?”
“來來,我馬上來,你們等著,我不到你們不要散。”張晨笑道。
“好好,我們不散,我們不見不散。”孟平也笑。
“你們晚上住在湛江?”張晨問。
“沒有,桿子歸心似箭,說是吃完夜宵還要走,爭取天亮趕到海安碼頭。”
“那你們半夜開車,注意安全。”
“好好,反正不讓桿子碰方向盤就肯定安全,我們三個人可以兩輛車輪換起來開,沒問題的。”
張晨大笑,他聽到劉立桿在叫:“張晨,我和你說,他們串通一起貶低我,我是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得了吧,你那個可以得獎的開車技術,我可是見識過的,對了,撞癟的保險杠好了嗎?”
“對對對。”孟平大笑,吳朝暉和曹小荷也在笑,連圓圓都跟著笑。
劉立桿沖著電話,罵了一聲去你媽的,就把電話給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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