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走到了里間,看到里面坐著一位三十幾歲的,模樣很端莊的的女人,張晨看到她,暗自松了口氣,他覺得她的人和她的聲音,太般配了,真的是聲如其人。
“瞿經理好!”張晨朝她點了點頭。
瞿經理朝張晨笑笑,示意他在對面坐,她正想說什么,咳了一下,趕緊擺了擺手說,對不起,我先喝口水。
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后,手習慣性地在面前扇了兩下,似乎要把什么扇走,她笑著自言自語,這一天天的,說了太多話了。
她抬起頭,這才問張晨,請問你有什么事?
張晨直截了當告訴她,自己是來找工作的,在下面看到你們公司的牌子,就上來問問,你們這里招不招設計師。
“哦,是這樣呀。我和你說,設計師,我們深圳的工廠倒是會招,我這里不需要的呀,我這里只是個業務處,專門接洽印刷業務的。”
雖然這里不招人,但瞿經理一點也沒有表露出被打擾的樣子,她看到張晨背著畫夾,就問:“你帶了自己的作品?”
張晨點點頭。
“能不能讓我欣賞一下?”
張晨趕緊說好,他把畫夾打開,把里面的作品拿出來,遞給瞿經理,瞿經理一張張地看著,一邊看一邊問道:“這些都是你設計的?”
張晨說是。
看完,瞿經理嘆了口氣,說:“真的好呀,這些,都不在杭城吧?”
“對,是在海城,我剛剛從海城回來。”張晨說。
“海南島!怪不得,要是在杭城,我會知道的呀。”瞿經理從里面拿出望海國際大酒店大堂的那幅畫,問張晨:“這是在海城的哪里?”
“望海樓。”
“哎呀,那個酒店我住過的呀,是在海…海秀路上對不對?現在變成這樣了?”瞿經理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張晨。
張晨說是,剛剛改建完成。
“你設計的?太好了!那我下次,一定要再去住。”瞿經理笑道。
她問張晨:“這樣看來,你在海城好好的,為什么要回來?”
張晨猶豫了一下,和她說,我是永城人,不知道瞿經理知不知道永城,我在海城碰到了一些個人的事,不得不回來了。
“知道知道,你們縣的那個《黃金旅游線上的明珠》,是我們印的。”
瞿經理點點頭,表示知道永城,至于張晨說的什么個人的事,她沒有再問下去,她把那些畫都還給張晨,微微舒了口氣,她說:
“可惜,你這樣的人才,在杭城好像機會不多,杭城和深圳海城相比,還是落后很多,雖然我是杭城本地人,也不得不承認。”
張晨點點頭說是,我剛出城站火車站的時候,一下子不適應。
“對對,我在深圳待了六年,去年第一次回來的時候,一出筧橋機場,媽呀,差點哭了,杭城怎么這么破呀!”
瞿經理說著,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對了,你有可能去深圳發展嗎,你要是去深圳,我可以幫你介紹,不僅我們工廠,還有我很多朋友那里,都可以幫你介紹,你也知道,干我們這行的,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廣告公司,他們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瞿經理說。
“我還想在杭城再找找試試,實在不行,會去深圳。”張晨老老實實地和瞿經理說。
瞿經理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張晨,和他說:“那好的呀,我們說好了,你要是準備去深圳的時候,和我聯系,我幫你打電話給他們。”
張晨趕緊說謝謝!
他雙手接過瞿經理的名片,看到名片上印著瞿經理的大名,是叫瞿天琳。
瞿經理問張晨:“你有名片嗎?”
張晨臉紅了一下,和她說:“我有的還是海城的舊名片。”
“沒關系的呀。”瞿經理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的通訊錄,攤開,和張晨說:“你寫這里。”
張晨接過她遞來的筆,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通訊錄上面,又留了紅旗旅館的電話,張晨和瞿經理說,我住的地方沒有電話,這是我女朋友單位的電話。
“那把你女朋友的名字寫在后面。”
張晨就把小昭的名字寫在了電話后面,他把筆還給瞿經理,瞿經理說,我備注一下,她在張晨的名字下面,寫了一對括號,在括號里填了“設計師”三個字。
張晨站起來告辭,瞿經理也站起來,伸出手和張晨握了握,她的手軟軟的。
已經五點鐘了,張晨騎在自行車上,往紅旗旅館走,冷風像刀子刮在臉上,臉上有些疼,像是要被揭去了一層皮。
也不知道是風吹的原因還是什么,張晨感覺到眼角有點濕潤。
他想著剛剛告別的瞿天琳,心里有些感動,雖然她沒有給自己提供一份工作,但她提供了一種態度和溫度,讓人在這個寒冷的傍晚感覺到了溫暖。
她還給自己提供了一條后路,如果真的在杭城混不下去,海城和永城又回不去,自己至少,還可以帶著小昭去深圳。
瞿天琳說話雖然細細糯糯的,但張晨相信她的話,她說她可以幫助自己,就一定會幫,張晨一點也不懷疑,雖然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就像桂花姐,包括那個日本人原田志乃,都是好人。
張晨覺得,你在這個世界遇到多少壞人的時候,總是會遇到多少好人,讓你對這個世界,還會抱有信心。
很多時候,做一個好人很簡單,那就是當別人向你伸出求援的手時,你雖然滿足不了他的要求,但可以不要粗暴地拒絕。
張晨到了紅旗旅館,小昭從敞開的窗口看到他進來,就叫道:“快快,我已經把飯菜都熱好了,快過來吃。”
張晨走到了火盆邊坐下,雙手搓了搓臉,然后拿起一個飯盒,小昭把筷子遞給他的以后,迅速地把手縮了回去,張晨眼尖,叫道:
“你把手給我。”
小昭嘻嘻笑著,把手藏到了背后,張晨把手里的飯盒,放了下來,伸出自己的手,小昭無奈,只好把自己的一只手從背后拿出來,放到了張晨的手里。
“還有一只。”張晨說。
小昭噘著嘴,把另外一只手也乖乖放到張晨的手里。
張晨問道:“怎么搞的?中午學車摔去的?”
張晨看到小昭兩只手的指關節,都紅腫著。
小昭搖了搖頭,她說不是不是,沒有什么啦。
張晨突然就明白了,心里一酸,他知道小昭這是要長凍瘡了,杭城這么冷,小昭在家洗菜做飯,手要浸泡在冷水里,在單位里,洗涮和搞衛生,手又要浸泡在刺骨的冷水里,不過是短短幾天,這手就凍壞了,要長凍瘡了。
“沒事啦,我除了在海城的冬天沒長凍瘡,在家里的時候,也是年年都長凍瘡,凍瘡有什么了不起的,冬天過去了,它自己就好了。”小昭輕描淡寫地說。
張晨看著小昭說,要么,我們去深圳吧,深圳也暖和。
“發什么神經?”小昭睜大了眼睛。
“真的,今天我碰到一個姐姐,她說可以幫我介紹深圳的工作。”張晨和小昭說。
小昭搖了搖頭,她說,還是不要了,我們的家才剛剛搞好,我喜歡我們那個家,不要動了,再說,你不想帶我回永城,去見你父母了?去了深圳,這一下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我不想去,我喜歡我們的家,喜歡這里的工作。
張晨沉默著,嘆了口氣,心想,是啊,不管怎樣,他們在杭城,也總算是穩定下來了,再去深圳,一切都是未知數,深圳可以當后路,但不能當眼下的必由之路。
再說,自己即使現在要去,也沒那個能力,他們的錢,現在還在路上,還要等它到了永城,自己回永城一趟,才可以取到。
“好了,親愛的,我沒那么嬌氣,在杭城生個凍瘡就要去深圳,那在深圳,碰到一點事,是不是又要去美國了?”小昭握住了張晨的手,笑道。
“不想它了,好不好?”小昭雙手握著張晨的雙手,眼睛看著張晨,臉越逼越近,一迭聲問道:“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張晨笑道:“好吧。”
小昭也笑了起來。
張晨摸著小昭紅腫的指關節問:“疼不疼?”
“不疼,有點癢。”
張晨站了起來,朝外面走去,小昭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叫道,喂喂,你干嘛?
張晨頭也不回地說,我去去就來。
“吃飯啦。”
“馬上回來,回來吃。”
張晨打開停在大門里的自行車,推著它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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