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推開門,和門里說:“夏總,另外一個女孩子也來了。”
“讓她進來。”夏總說。
小伙子用身子抵著門,轉身朝金莉莉招招手,金莉莉緊走幾步,走進了門,小伙子的身子一離開門,那扇門就自己關上了。
門里面是不大的一個辦公室,但看得出來,家具和裝修都很考究,夏總坐在辦公桌后面,他用手指了指辦公桌前面的椅子,和金莉莉說,坐,請坐。
金莉莉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聊家常一樣,夏總問了金莉莉幾歲,什么地方人,和誰一起來海南的,原來在什么地方工作等等,金莉莉一直提心吊膽的,就怕他問自己是哪個大學畢業的,那就比較難堪,因為自己哪個大學也不是,就是個高中生。
好在夏總根本就沒想到問這個,他更感興趣的是她原來的單位是什么性質的單位,有多少人,你在那里工作了多長時間了,對了,你一進去就是出納嗎?
金莉莉說是的,自己一進去就是出納,因為是頂自己媽媽的職,我媽媽原來是軸承廠的會計,她退休了,我就進去了,已經干了三年多了,平時除了當出納,也兼廠里的材料會計。
“那很不錯,你還有當會計的特長,不錯不錯。”夏總說。
“我媽媽就是老會計,從小聽也聽會了。”金莉莉說。
“這么聽來,你在廠里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跑出來?”夏總問。
“廠里面快倒閉了,現在一個訂單都沒有,都被原來的那些供銷員自己辦的工廠挖走了,工人們也很久沒有上班,來廠里也沒有事做,他們已經在商量,什么時候去縣政府鬧,我不想每天起來,就去干這些事。”金莉莉說。
夏總點了點頭,金莉莉說:“不怕夏總笑話,我這個出納,在廠里也沒什么用了,除了天天在混日子和被人罵,就沒其他的事情,還不如出來看看。”
“哦,為什么沒事情干,還要被人罵?”夏總奇怪道。
“廠里沒錢啊,已經好幾個月了,我這里最多的時候就幾百塊,少的時候只有幾分錢,那些人拿著單據來報銷,我都報不出來,人家就罵我嘍,他們又不敢去罵廠長。”金莉莉說。
夏總不停地點頭:“原來是這么回事,理解了。”
和夏總這么聊著天,金莉莉覺得自己剛剛七上八下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對了,你的BB機號是多少?我們這里定下來,就打傳呼給你。”夏總說。
金莉莉搖搖頭,她說沒有。
“為什么,你們出來找工作,連BB機都沒有,那人家單位怎么通知你們?”夏總奇怪道。
“我們剛到幾天,身上也沒有什么錢,所以舍不得買。”金莉莉老老實實地說,“再說,這兩天也沒有單位說要通知我什么的,都是直接不要我了。”
夏總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她,笑了起來。
“要么這樣,你們租房子附近的小店,他們的公用電話號碼你總有吧,我讓小店通知你。”夏總說。
金莉莉還是搖了搖頭:“我們昨天才找到住的地方,這兩天光找工作了,還沒有去過什么小店。”
“哎呀,那怎么辦,你總要給我們一個聯系方法吧?”
“沒關系的,夏總,我可以每天跑來問一下。”金莉莉急道。
夏總又笑了起來,他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對對,你可以每天跑過來問問,哈哈。”
他側著頭想了一下,然后轉過頭來,雙手按在辦公桌上,往兩邊滑去,輕聲說道:
“算了…”
“怎么,不可以嗎?”金莉莉急了。
“哦哦,不是不是。”夏總看著金莉莉說道,“我是想說,算了,你明天下午過來,先試工吧。”
“真的?”金莉莉興奮地問。
“對對,先說清楚,是試工,不是正式工作。”夏總說。
“謝謝您!”金莉莉站起來,朝夏總鞠了一躬:“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金莉莉和夏總以及那個小伙子告別出來,按了電梯的下行鍵,電梯門打開,里面已經有人,金莉莉進去后,看到-2的按鍵亮著,金莉莉不知道這個-2是什么意思,自己去一樓該按多少,那人似乎明白了金莉莉的為難似的,問道:“你去幾樓?”
金莉莉說:“一樓。”
那人伸手按了一下“1”,“1”就亮了起來,然后按了一下有兩個箭頭朝向中間的鍵,電梯門合攏了。
金莉莉趕緊說:“謝謝!”
她記住了,原來那有兩個箭頭朝向中間的鍵是關門的,那么,依此類推,兩個箭頭朝外的那個按鍵,就一定是開門的,“1”是1樓,那“-2”就到地底下,是地下室了,金莉莉覺得自己把電梯全搞懂了,心里一陣的暢快。
到了一樓,雖然門正在打開,那人還是習慣性地按了一下,兩個箭頭朝外的那個按鍵,證實了金莉莉的想法,金莉莉一邊說謝謝,一邊走了出去。
金莉莉走出小區,張晨和劉立桿趕緊迎了上來,張晨問道,怎么樣了?
金莉莉說,還不知道,讓我明天下午來試工。
“太好了,那我們是不是該喝一點,慶祝一下?”劉立桿叫道。
“你要死啊?只是試工,又沒有正式上班,現在,也還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金莉莉說。
“沒問題的,試工,不就是看看你的現金賬記得怎么樣嗎,你做了多少年的出納,這會有什么問題。”劉立桿說。
金莉莉一想也對,試工不就是試試自己的專業技能嘛,出納這點活,自己怕過誰?別說出納,就是來比打算盤,自己也從小就比當會計的媽媽還厲害。
“慶祝還是免了吧。”金莉莉說,“不過,你們要預祝一下,祝我明天好運,我還是不反對的。”
“太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大不了明天被義林和他媽媽趕出去。”劉立桿興奮地叫道。
“義林是誰?”張晨問。
“小房東啊。”劉立桿說,張晨和金莉莉,這才知道,原來那天那婦人,趴在欄桿上朝下面喊的“咿呀”,原來是義林。
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快五點了,面試完再騎回家,天已經開始黑了,劉立桿問去哪里預祝,金莉莉說,先回家沖涼,沖完涼再下來,就他們樓下不遠,就有大排檔,我們去大排檔預祝一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重要的事?”張晨問。
“去找家樓下最近的小賣部,買點東西,和老板套套關系,把他那里的公用電話號碼問來。”金莉莉說。
“干嘛,找小賣部干嘛?”劉立桿叫道。
“你們有BB機嗎?咿呀家里有電話嗎?什么都沒有,那我問問你們,人家單位要是決定要你們了,怎么通知你們?寫信還是拍電報?”金莉莉問。
張晨和劉立桿一愣,這才覺得,這確實是個問題,劉立桿嘿嘿笑道:“對啊,這么重要的事情,我們怎么就沒想到,莉莉你真厲害。”
“哼!”金莉莉說,“是你們還沒遇到過人家要通知你們的機會!”
洗完澡去樓下,天已經完全黑了,他們經過鄰居家門口的時候,門關著,聽到里面有兩個人在說話,到了樓下,卻看到那個小伙子,還坐在那里抽煙,看到他們,仍沒有響,紅色的煙頭,在黑暗中一明一滅的。
張晨和劉立桿,看到他都吃了一驚,金莉莉又“哼”了一聲。
大排檔已經出攤了,他們是第一桌的客人,三個人坐下來,點了一份蒜泥空心菜,六塊炸咸魚,三個炸鴨頭,鴨頭太好吃了,他們吃完,忍不住又要了三個。
三個人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冰涼的啤酒順著他們干燥了一天的喉嚨流下去,那舒爽和愜意,讓他們覺得,仿佛看到了頭頂,桕子樹的枝葉搖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