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完了涼,張晨倒在床上,感覺整個人都快散架了,他看看自己赤裸的上身,紅腫著,好像還有些起泡,手摸到哪里,哪里就疼,這是被曬壞了吧。
張晨在床上昏昏沉沉,躺到了五點半,這才起來,雙腳一陣酸疼,差點就站不住,下了樓,上了車,咬著牙往前蹬,蹬到了杭海路上,整個人才慢慢舒展開來。
完了完了,張晨在心里這陣哀嘆,他想起了趙志剛,這白白嫩嫩的家伙,這么遠的路,基本是跟著車跑了一個來回,不會比自己好哪里去,前面兩個人把面料抬進店里,一捆捆豎在裁剪臺邊上,他就看到,趙志剛好像整個人都快不行,差點癱軟在地。
這個家伙,現在恐怕連剪刀也拿不了,晚上還怎么加班干活,看樣子今天是趕不出貨了,早知如此,就不讓這個家伙去了。
不過,這家伙去了,給自己一米還下來兩毛錢,成本又下來了,在當時那個狀況,他自己是怎么也開不了口,讓老板再便宜一點的。
張晨走進攤位,小昭看到他,嚇了一跳,不過是一個下午沒見,張晨怎么就像變了一個人,小昭叫道,親愛的,你怎么變成了一個黑人?
張晨笑笑:“現在是不是老長工的本色?”
小昭心疼了,明白這是被太陽曬的,她埋怨道:“你怎么也不知道戴頂帽子?”
張晨心想,還戴帽子,你不知道我巴不得連短褲都脫了。
但張晨只是和小昭說,不習慣,我不習慣戴帽子。
張晨看到正面墻上都已經空了,問道,這里的衣服呢?
小昭笑道:“都已經賣了。怎么樣,地主婆也還是會做生意的吧?”
小昭拿出了記賬簿,翻開來給張晨看,張晨看到小昭又賣了三件襯衣,四件T恤,三條牛仔褲,還幫阿勇,賣了一件牛仔馬甲。
張晨笑道:“厲害。”
“看這里看這里。”
小昭指著最后一排數字和張晨說,張晨看到,那是他們今天的營業額:2475元。
錢芳他們那次不算,這是他們的最高營業額了,小昭看了看對面的攤位,湊近張晨耳邊說,這個紀錄是我創造的。
張晨連連點頭,是你創造的,就是我賣的,也是在你領導下賣的。
小昭得意地笑,她說,那當然,你整個人都是我的,你做的生意,當然也是我的。
“我發現了一個問題。”小昭說。
“什么問題。”
“好像現在連牛仔褲都好賣起來了。”
“那當然,很多人買衣服,其實自己是不會配的,她看到模特身上這么穿,覺得好看,就要一樣的,你信不信,今天幫阿勇賣的都是馬甲,明天我要是把夾克出在模特身上,買的人選的,肯定都是夾克。”
“嗯,我信。”小昭點點頭,“阿勇今天也和我說,奇怪,這馬甲放在他自己攤位,連看的人都沒有,一樣的東西,怎么到了我們這里,就會有這么多人要。”
“對啊,不然你想那些酒店和商場,為什么要裝修,裝修得越高檔,就會讓人覺得這里面的貨也越高檔,雖然都是一樣的攤位,但你出樣吸引人,別人才會進來,他進來的時候,其實潛意識里,對你這個店已經產生了信任。”
小昭看著他笑道:“不錯,沒想到這個老長工還知道這么多。”
“那是,不然你這地主婆怎么會被老長工拐跑。”
兩個人回到三堡,連家都沒有回,就直接先去了趙志剛他們的裁縫店,到了那里,張晨吃了一驚,他看到趙志剛在裁衣服,彩娣已經開始做了,沒想到這白白嫩嫩的家伙,比自己還厲害,他湊近趙志剛看看,他那張臉,還是白白嫩嫩的,一點也沒有曬黑。
“你看什么?”趙志剛看到張晨盯著自己看,就問道。
“你這個家伙,怎么就曬不黑,你看看我,都已經變成非洲人了。”
趙志剛笑笑,他說我從小就這樣,怎么曬也曬不黑。
小昭和彩娣說,今天帶去的襯衣都賣完了,你們這里晚上可以做多少?
彩娣搖了搖頭,她拍了一下縫紉機,和小昭說:“這個機器,我沒試過,以前在廠里,我是最快的,這樣的襯衣,我一個人一天可以做三十多件。”
“三十多件?”小昭和張晨吃了一驚,“你一個人?”
“不信?不信你們問他。”彩娣說。
“可以的,以前趕貨的時候,差不多的款式,她最快一次做了四十一件。”趙志剛說。
小昭伸頭朝后面看看,問彩娣,你們還沒有吃飯吧?我們也沒有吃。
彩娣搖了搖頭,小昭說,那你們繼續干活,我們去買菜,我來做飯菜,這個我還可以。
“幺妹,你想吃啥子嘛?”小昭問彩娣。
“回鍋肉。”
第二天,張晨和小昭五點就起來了,他們去到趙志剛他們的裁縫店門口,看到趙志剛在熨衣服,彩娣在釘扣子,兩個人趕緊進去,拿了針線,幫助釘扣子。
小昭問彩娣,做出了多少件?
彩娣滿臉的不高興,嘆了口氣,和他們說,只趕出了二十八件,張晨心里覺得暗暗好笑,他想彩娣這一個晚上,一定做得很郁悶,一晚上都在和這臺怎么也跑不快的縫紉機慪氣。
熨好包好,把衣服梱成了一捆,張晨讓小昭回去繼續睡,小昭不干,一定要和他一起去,張晨無奈,只能把衣服放在前面自行車筐里,讓小昭坐在后面。
他們到了店里,小昭趕緊就把襯衣拿去熨燙,張晨拿了一件牛仔夾克,把門口模特身上的馬甲換了,他要驗證一下自己的判斷正不正確。
小昭帶著熨好的衣服回來,張晨重新開始出樣,出到第三件的時候,走進來一男一女兩個人,兩個人看上去很親熱,不停地說著話,但又應該不是情侶,因為他們一個人拉著一輛手拉車,他們大概把這冷清的市場,當作是馬路在逛了。
那女的問小昭,這衣服我可不可以試試?
小昭趕緊說好,張晨從凳子上下來,把角落里的那塊布拉上,那女的進去,換了襯衣出來,男的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女的走到鏡子前照照,問張晨,這個拿貨多少錢?
“三十八。”
“可不可以便宜點。”
張晨搖了搖頭,他說:“便宜不了了,我們都生產不出來。”
小昭在邊上聽著,差點就笑出來,什么叫生產不出來啊,說得像供不應求似的,不過就是兩個人,在裁縫店里做。
“這是哪里的貨?”那個男的問。
“我們自己的貨,他設計的。”小昭指了指張晨說。
那一男一女,聽了這話,不禁看了看張晨,兩個人腦袋湊到一起,張晨聽到那女的輕聲說:“這做工,好的一筆。”
男的看了看衣架和地上的貨,問道:“你們這貨,還有多少?”
張晨裝出在心里默算的樣子,過了一會,和他們說,大概還有不到三十件。
“尺碼齊不齊?”
“還齊的,都是按一二一拿走的,剩下也一樣。”
張晨說著,小昭差點又笑出來,聽這口氣,好像是早上他們已經批掉了很多一樣。
那個男的說,都給我們吧。
他轉身問那女的:“你要多少?”
女的說一半。果然沒錯,他們是兩家的。
張晨爬上凳子,把剛剛出樣出上去的三件襯衣,從網架上取了下來。
兩個人把二十八件襯衣統統都拿走了,一個人又要了六條牛仔褲,六件T恤,還要了六件牛仔夾克,小昭走過去讓阿勇拿衣服的時候,阿勇臉都白了。
結賬的時候,張晨隨口問道,你們是哪里的?
“南京。”那個男的說。
阿勇站在走廊里,等兩個人拉著車走出張晨他們攤位,阿勇叫道,老板,我這里看看。
兩個人瞥了一眼他的攤位,就走掉了。
等他們走遠,阿勇走過來罵道:“戳煞了,看看都不肯看,我就當了個搬運工。”
張晨和小昭大笑。
阿勇看著他們也笑,他說:“有搬運工當,我也高興。”
小昭把阿勇夾克的錢,拿給了他,阿勇笑道:“這兩個還是大戶,想不到,當真想不到,這市場里看看沒有人的,還有這么多的批發戶。”
張晨也覺得,看樣子只要貨對路,這在哪里,還是會有生意的,這個市場的每個攤位,要是都認認真真地做,這個市場,也是能做起來的。
兩個人坐下來,小昭把手放在張晨的大腿上,不停地搖著:“嗯哼嗯哼,怎么辦啊,親愛的,今天又沒有貨賣了。”
張晨也覺得頭疼,看樣子這批襯衣,已經是經過驗證了,不管是批發客戶,還是零賣客戶,都很喜歡,現在頭疼的是,趙志剛和彩娣他們,做不出來。
小昭盯著張晨看,張晨被她盯得不自在起來,輕聲罵道,你看什么?
小昭嘻嘻笑著,學著張晨的口吻說:“便宜不了了,我們都生產不出來。”
張晨也笑了起來,小昭說,老長工厲害的,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演員。
“那是,我當年也是上過臺的。”張晨得意地說。
“哎呀。”小昭叫了一聲。
“怎么了?”張晨問。
小昭一臉的壞笑,她說,有人要倒霉了。
這個有人,肯定是自己了,張晨納悶道:“我怎么倒霉了?”
小昭繼續笑道:“那個美女的小號呢?”
張晨一愣,這才想起這回事,是啊,自己答應人家的小號呢,人家中午還要來拿的,張晨看著小昭,問道:“我真的是忘記了,你是不是前面就想到了?”
“是呀,誰讓她那么聽我老公的話。”小昭晃著腦袋說。
“你瞎說什么,誰聽我的話了?”
“你說,這衣服是不是那個你和她說,她留中長發好看的那個女孩的?她果然很聽你的話,去剪了中長發,你是不是更喜歡了?”
小昭說著,口氣是亦真亦假,張晨哭笑不得,只能搖了搖頭。
衣服,確實是那個女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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