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湛江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七點多鐘,小趙拿了一張紙條,遞給劉立桿,和他說:
“我等會會在這里,你們在岸上要是碰到什么事,就打這個電話,讓他們叫我。
劉立桿說好,謝謝!
“你十二點以前回來就可以。”
“我就和他們一起吃個早飯,然后把他們送上車,就回船上。”劉立桿說,小趙點點頭。
湛江的天氣比海城冷很多,劉立桿、張晨和小昭昨晚走得匆忙,張晨和小昭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出來就回不去,不僅要過海,還要往永城去,三個人都沒帶衣服,就穿著一件單衣,站在那里,海風一吹,不禁瑟瑟發抖。
小趙說你們等等,他返回船艙,過了一會出來,手里抱著三件軍大衣,遞給他們,讓他們穿上,三個人急急就把軍大衣套在身上。
小趙和張晨說:“這大衣,你們就穿著走吧,越往北,天氣越冷,這個還能抵擋一陣。”
張晨和小昭,趕緊說謝謝,謝謝!
他們和小趙告別,下了船,朝碼頭外走去。
碼頭外面,是一條破爛但很熱鬧的街道,街道的兩邊都是小吃店,他們走進一家店,劉立桿挑了一張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劉立桿從自己包里,拿出了一個報紙包,塞給張晨,張晨打開一看,嚇了一跳,里面都是錢,劉立桿輕聲叫道:“快包好,別讓人看到。”
張晨趕緊把錢包好,劉立桿說,里面有八萬是我的,四萬是孟平的,大晚上的,我們只能找到這么多,你們帶上。
“你哪里來這么多錢?”張晨問。
劉立桿笑道:“你放心吧,不是偷不是搶,是問公司借的,孫猴同意借二十萬,可惜,公司保險箱里只有八萬。”
“你瘋了,借這么多錢干什么?”
“你他媽的才瘋了,你以為你在外面闖了這么長時間,還能回去高磡上,還能安心上班?就是你人能留在單位,心也留不住,看看回永城,能不能自己做點什么吧。”
“借了這么多錢,你怎么還?”
“哈哈,我現在也是高薪階層了好嗎,存折上還有幾萬塊,回去就可以取,要是欠二十萬的話,可能要還一段時間,欠幾萬塊,我幾個月就還掉了。”
張晨把錢收好,還是交給了小昭,他心里有些感動,但知道多說也沒什么用,就不再啰嗦。
小昭有些哽咽地說:“謝謝桿子!”
劉立桿看了看她,笑道,不好,等下出去,要買一塊圍巾,把你的臉遮遮,不然,碰到了見義勇為人士和公安,還以為是張晨打的,把他抓起來,他可就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去你的!”小昭罵道,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三碗熱乎乎的湯粉上來,三個人都加了很多的辣醬,一口下去,小昭哎呦一聲,張晨看了看她,才明白應該是口腔里面被打破了,這又辣又燙的湯粉進去,刺激到了。
“這個你別吃,換碗不辣的。”張晨趕緊說。
“不要不要。”小昭說,“我們四川人,砍頭也要吃辣的。”
三個人又笑了起來。
一碗湯粉下去,整個人都覺得舒服起來,再加上緊張的情緒也消散了,三個人都覺得有些困,劉立桿趕緊站了起來,他說不行不行,我們要先去找車,你們去車上睡,我回到船上去睡,不然,等會我在路邊都會睡著,船走了都還沒醒。
三個人出了小吃店,沿著街道朝前面走,走著的時候,小昭不停地用手去夾軍大衣鼓鼓囊囊的部分,劉立桿和張晨看著都笑了起來,知道她是因為包太沉了。
“看看,這就是人快被錢壓死的樣子。”劉立桿笑道。
張晨趕緊從小昭那里,把包接了過來,背在后面和兩邊都覺得不放心,干脆掛在了脖子上,外面再披上軍大衣,就像一個大肚子。
“丑死了!”小昭罵道。
“丑不怕,這可是我們的身家性命,而且你們看,走累了還可以擱手。”
張晨把雙手放在胸前突起的部位,朝他們比劃,劉立桿和小昭都笑了起來。
“人才,人家走路是累腳,你走路會累手?”劉立桿罵道,三個人又是大笑。
他們經過了一家服裝店,張晨和小昭,各買了一件羊毛衫,還買了秋褲,他們都知道,浙江的冬天是怎樣的寒冷刺骨。
小昭還真的買了一條圍巾,把大半張臉圍起來,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在外面。
劉立桿問店家,從這里到國道怎么走?
店家問:“你們是要去搭車?”
“對。”
“去哪里?”
“廣州。”
“那不要去國道搭,國道上都是過路車,上去了沒位子,你們去車站乘。”
“車站里,現在票子不緊張嗎?”張晨問。
“不緊張,到廣州的車子很多,半個小時就有一趟,現在還有加班車,車站對面,還有私人老板的車,那車高級一點,有空調,一張票比車站里的貴二十塊,那個沒有時間,坐滿就走。”
劉立桿和張晨都笑了起來,老板看著他們感覺莫名其妙,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笑的,她不知道的是,張晨他們去年從廣州到湛江,就是坐了一輛坐滿就走的車,結果在車上,一等就是一夜。
好在現在是白天,人也困了,就是上車坐著睡覺,也很不錯。
他們謝過老板,按著她的指點,果然很快就找到了汽車站,汽車站門口有一個廣場,廣場的一側,停著四五輛大巴車,幸運的是,這些車一眼就能看出來,真的是空調大巴,比他們去年來時,被人忽悠上去的那輛車好多了。
他們剛剛走近,就有很多的人圍過來,每個人都說自己的車馬上要走了,有一位拉著劉立桿說,就差你們三個,你們上車,就馬上開。
劉立桿說:“我們兩個。”
那人奇怪了,不明明是三個,怎么兩個?不過她馬上改口:“那就差你們兩個,你們上車,就馬上走。”
劉立桿他們沒有跟她去,劉立桿說,最后兩個位子,那肯定是最差的位子,這么遠的路,坐著累死。
他們走到了一輛車上只有幾個人的大巴,最后一排位子還空著,張晨和小昭走上去,小昭脫下身上的大衣,放在靠窗的位子,占了個座,她自己坐在大衣邊上的位子。
張晨和小昭說:“我下去抽煙。”
小昭說好,把包給我,丑死了。
張晨笑笑,把脖子上的包摘下來給她,小昭把它埋到了大衣下面。
張晨下了車,和劉立桿站著抽煙。
劉立桿問:“是不是有點不甘心?”
“沒有,就這樣也挺好。”張晨搖了搖頭,他朝車上看看,小昭正坐在那里,朝他們招手,張晨說:
“其實,我也算是明白了,最重要的,不是你在哪里,而是你和誰在一起。真的,昨天聽到小昭被打,那個時候,我腦子里就沒有其他的念頭,就是天王老子,也和他干。”
“我理解。”劉立桿說,說完就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走后,我上樓去了,你想不想知道金莉莉和我說什么?”
“不想。”張晨搖了搖頭。
但劉立桿還是說了:“她和我說,讓我勸你回永城,沒想到你今天還真的要回永城了,但不是一個人,那個人也不是她。這樣挺好,看得出來,你和小昭很合,大家都挺為你高興的。”
“那你呢?我勸你也好好找一個,這次事情過去,要是可能,就和劉蕓好好處吧,劉蕓不錯。”
“我知道她不錯,可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一心一意的感覺,這個,騙不了自己,沒有就是沒有,不知道為什么,也沒有你剛剛說的那種感覺。”
沉默了一會,劉立桿低低地說:“和譚淑珍有,可惜,他媽的大概她和我沒有。”
兩個人都沉默著,站在那里,開始抽第二根煙。
乘車的人很多,這輛大巴,很快就坐滿了,售票員朝張晨叫:“老板老板,快上車,我們要走了。”
“好了,一路保重!”劉立桿把香煙扔了,和張晨擁抱了一下,他朝小昭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張晨上了車,小昭把大衣和包抱起來,自己移到那個位子,把包和大衣放在自己的腿上,把她剛剛坐過的位子,讓給張晨。
兩個人朝外面看,就看到劉立桿一個人,正朝著廣場那邊走去,陽光落在他的軍大衣上。
明明跑路的是自己,張晨卻突然感覺,劉立桿的背影很孤單,他的眼睛濕潤了。
“你怎么了?”小昭輕聲地問,其實她的眼眶也早泛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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