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早上起來,去到廠里,劉立桿已經不在,老萬帶著人,在燒木頭,張晨問老萬,老萬告訴張晨,劉立桿好像是跟著吳朝暉的車子,去體育場路了。
張晨看了看老萬他們燒的木頭,效果喜人,拿起昨晚試驗的那幾塊看看,刷上去的桐油,今天完全干透了,張晨用力地搓,也沒有一點的炭灰搓下來,不由得點點頭。
張晨走回到辦公室里,看看手表,已經是九點多鐘,他拿起電話,打了李陽,電話里傳來的還是那睡意惺忪的聲音,不過聽到是張晨,聲音總算清醒了一點,張晨和他說,麻煩讓他三監的朋友,轉告一下孟平,就說劉立桿回來了,沒有事,很平安。
“馬就打。”
李陽和張晨說,張晨心里疑惑,這家伙到底會不會馬上就打,但又沒辦法確認,說了謝謝,正準備掛電話。
“你說哪個,哪個回來了?”
李陽的聲音好像又清醒了一點,他的清醒度就像是電風扇的速度,是可以一檔一檔調節的,更清醒一點的聲音也讓張晨增加了信心,張晨告訴他叫劉立桿,李陽還是說;“馬就打。”
清醒度好像又調低了一檔。
掛斷電話,張晨搖了搖頭,不禁笑了起來。
他聽到外面汽車響,站起來,正準備出去看看,劉立桿卻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進門就說:“張晨,體育場路這地方不錯,不過可惜了。”
張晨不明白了,問道:“什么可惜了?”
劉立桿在張晨對面,一屁股坐了下來,和張晨說,那個地方,我看了一下,完全可以搞成一個體育用品市場。
“我房子都已經租掉了,簽的是三年的協議。”張晨說。
“和那個房子無關,那房子留在那里做形象,很好,房子不去動它。”劉立桿和張晨說,“來來,你給我紙筆。”
張晨拿了紙筆給他,劉立桿邊畫邊和張晨解釋,他說,你看,就這樣,把這里的看臺拆掉,還有這個球場,邊上這個花園,吳朝暉和我說,原來也是個球場,把這花園也拆掉,看看,這地方是不是就夠大了,完全夠做一個市場,這里還是絕佳的位置。
“絕佳位置?”張晨問道。
對啊,劉立桿繼續說,右邊是你們的動感地帶,左邊是體育館的這排店,對面是體育場的這排店,你看看,把你們現在這工廠的大門,改成市場的大門,這市場,是不是絕佳位置?
還有這里,我看過了,就你們新造的這三層樓,把一樓的餐廳也可以并到市場里面來,這樣市場的面積又大了,二樓三樓不動,還是宿舍,另外靠近里面廠房這里,造個樓梯上下就是,看看,一個市場是不是馬上出來了?
劉立桿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張晨以前還真沒想過這個事情,這么一說,這里還真的可以造一個市場,不過——
“那我們餐廳和廠大門開哪里去?”
“環城北路啊,這工廠的大門又無所謂的,你開在體育場路和環城北路有什么區別?還有餐廳,后面水杉林里,隨便弄一塊地方就可以了,想想,一個市場,光租金一年可以收多少?而且,要說體育用品市場的話,其他地方的位置,和你這里沒辦法競爭的。”
張晨覺得,劉立桿的這個想法是成立的,這里要是搞一個體育用品市場,確實可以為自己帶來不少的效益,可是,如果把燈光球場和邊上的花園拆掉的話,現在每天晚上來這里的那些人,讓他們去哪里?
“你管他們干嘛?他們給你一分錢嗎?你又不是居委會,有義務給他們提供活動場地?”劉立桿說。
“不光是他們,我們自己工廠的人,也會在這里打球。”張晨說。
“你的工人的任務是干活,不是打球,多干活多賺錢,他們要是那么喜歡打球的話,賺到了錢,可以去邊上的體育館租場地打。”
張晨想想,還是搖了搖頭,他說,其實現在,我們那里也是一個中心,杭城的很多年輕人,特別是男青年,都是通過那里知道我們半畝田的,他們又不會去延安路買衣服,現在年輕人知道兩個半畝田,這燈光球場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這對我們的品牌形象、企業形象,都是有好處的。”張晨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一個很棒的理由。
“你這個傻…”劉立桿看著他,沒有把后面那“逼”字罵出來,不過明顯是泄了口氣,覺得自己這么好的一個計劃,就這么被這個傻瓜否決了。
張晨看著他笑,問道:“你他媽的,現在是不是還滿腦子都是房地產?”
劉立桿點了點頭,老老實實說:“沒錯,這做過房地產的人,大概做不了其他生意了,你想想,那一套房子出去就是幾十萬,多過癮,像你們這么賣衣服,幾十一百的,哪里提得起勁。”
張晨罵道:“我覺得賣衣服也挺好的,還有,別忘了這里是杭城,不是海城,杭城的房子,沒你說的那么貴,什么幾十萬,一套房子也就幾萬。”
“那一幢樓,幾十個幾萬加起來,要是一天能賣完的話,那也是上百萬的生意,這才過癮。”
張晨看著劉立桿,覺得這家伙完全是中了房地產的毒了,海城的苦頭還是沒有吃夠,張晨說:“我覺得這杭城,和海城還是不一樣,你還是現實一點。”
劉立桿搖了搖頭,他說:“我覺得韓先生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這房地產的馬車,只要放開,就沒人能剎住車,現在從政策上,是已經放開了,杭城沒有動靜,就恰恰是最好的機會。”
“我看你是,被那個香港人迷惑了。”
“他是真有本事,我和孟平,要是早去向他請教,說不定還有時間逃。”劉立桿說,“這家伙最煩人的就是這點,牛逼哄哄的,就喜歡端著,你不去向他請教,他永遠不會主動來和你說什么,他媽的,有時想想,我都想回海城去掐死他。”
張晨大笑。
笑完,張晨問劉立桿,我這公司,你看看你想到哪里,想干什么,你自己挑。
劉立桿想了想說,你給我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張晨問。
“把門口的那輛自行車給我,我想騎著車,先在杭城轉幾天再說,”
“又要洗樓?”
“洗城,我把杭城洗一遍。”
張晨從口袋里掏出自行車鑰匙,扔給了他,又打開自己的包,從里面拿出一刀錢,扔了過去,劉立桿把錢拿起來,又扔了回來,說,不要錢。
“你他媽的在外面跑,不要吃飯了?”張晨罵道。
“吃飯錢還有,從湖南走的時候,從張總那拿了點零花錢,吃飯要花多少錢,再說,這里和體育場路、延安路都可以蹭飯,花完了再問你要吧。”
劉立桿這么說,張晨就只好把那刀錢,放回了包里。
劉立桿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自行車鑰匙,和張晨說,我出去了。
張晨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這家伙的心,一下子想收回來還沒那么容易,先讓他到處去轉轉也好,讓他自己去看看杭城現在,到底有多少人會買房賣房,他就會清醒了,自己和小昭前段時間,也想過買房,也找過房子,對這一塊,還是比他清楚。
倒是劉立桿說的那個體育用品市場的事,張晨又想了想,這要說他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他們本身就是市場出來的,知道現在,在杭城搞市場,是有需求的,這比什么房地產,要靠譜得多。
但要讓張晨關掉燈光球場,他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他看到現在,連兩分因為不用回家送飯,傍晚都上場打球,這場上場下,還真是判若兩人。
自己要是把燈光球場關了,當然誰都不會說什么話,就是說,也最多是私下里說自己見錢眼開,但是這樣,自己其實是在掐滅多少人心里的那一點火。
張晨覺得,自己下不了這個決心。
賀紅梅來廠里發貨,發完了貨,張晨搭她的車去體育場路,臨走時,張晨把吳朝暉叫過來,讓他去給自己買一輛自行車。
“舊車新車?”
“新車,你去買一輛捷安特。”
捷安特自行車剛進入大陸,它的賽車型可以調速的自行車,雖然貴,但是每個年輕人的夢想。
“好啊,張總也要開始燒包了。”吳朝暉笑道。
張晨剛走進辦公室,趙晶晶就急急地跑過來,叫道,張總張總,和你說一件事情。
“什么事?”張晨問。
“孩兒巷那幫小鬼,要找我們比賽。”趙晶晶說。
“你是說眾輝?”
趙晶晶點點頭。
他們的燈光球場,往來的人很多,但有一幫人很醒目,他們穿著統一的橘黃色背心,背心上印著“眾輝”兩個字,每晚都占據半塊球場,據說是孩兒巷一帶自己組織的籃球隊,他們在這里比較囂張,來了看到球場上有人打球,輪不上,就要和人比賽。
各種比法,不管是投籃、帶球過人還是彈跳,讓你挑,比輸的就把這半塊球場讓開,據說還從沒有輸過。
“他們怎么會找我們比賽?”張晨好奇地問,“他們來的時候,我們的人都上班了,又不會和他們爭場地。”
“不服氣啊,那天有人來得早,和兩分比投籃,輸給兩分,后來特意早來,又比了幾次,都輸了,就要比正式的一場比賽。”
“一幫小伙子,找一群四十幾歲的婦女比?”
“是啊,不過張總你不要看不起我們的人,我們群英,當年打籃球的,誰不知道,這種男的找上門和我們比的,不要太多。”
“好好,我沒有看不起。”張晨說,“那就和他們比,對了,你去給兩分她們,一個人也買兩身衣服,不要讓我們看起來像雜牌軍。”
“太好了!”趙晶晶叫道,“張總,那球鞋買不買?”
“買,球鞋球襪都買,他們不是賣相好嗎,我們也武裝到牙齒,還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