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二十來分鐘,趙志剛和彩娣做完了,趙志剛走過來和張晨說,要么你去點位,張晨說好,他站起來,走去了裁剪臺那里,把他們剛做出來的那些衣服,門襟和門襟對齊,用粉餅畫出了扣眼和扣子的位置。
張晨的目光很準,他不用尺,就那么隨手點著,一件襯衣六顆扣子的位置,分毫不差,點完門襟上的,再點袖口上的,很快就點完了。
他一邊點著,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看著彩娣和趙志剛,再看看手表,發現他們釘扣子的速度很快,兩分多鐘就可以訂完一件襯衣,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做到的,太厲害了,要知道一件棉麻的襯衣,可是有八顆扣子。
張晨放下了心。
點位點完,張晨和趙志剛說,我來鎖扣眼?
趙志剛說好。
原來趙志剛和彩娣他們裁縫店里,是用手工鎖扣眼的,即使像彩娣這樣的快手,也要二十幾分鐘到半個多小時,才能鎖完一件襯衣的扣眼,很費時間。
張晨買的那臺勝家縫紉機,上面有鎖扣眼的功能,總算是派上了用場,張晨第一天就抱過來了,用它鎖完扣眼以后,用剪刀把扣眼剪開就行,速度很快,一個扣眼,縫紉機針走一圈,秒鐘就完成,就是線跡有點稀。
不用有人安排,也不需要更多的言語交流,趙志剛和彩娣配合得很默契,他看看還有十幾件襯衣的扣子沒訂,就放下了手里的活,把它們留給彩娣,他站起來去剪扣眼和熨衣服。
等張晨把扣眼鎖完,已經有一堆的衣服熨好,張晨拿過塑料袋,包裝了起來。
四個人幾乎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座無形的鐘,在滴答滴答地走著,催逼著他們,手腳越來越快。
張晨和小昭感覺自己,心怦怦直跳,到了五點四十,還沒有干完,小昭看了看張晨,張晨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告訴她,遲去十幾分鐘沒有關系。
是啊,你要是沒有貨,去市場又什么用呢?
過了五點五十,終于好了,外面天早已大亮。
六十多件衣服,捆成了兩大捆,小昭還是想和張晨一起去市場,張晨和她說,不用了,你回家補一覺,睡醒再過來接我班,反正這些衣服,那兩個客戶都要拿走的,店里又沒有其他的事。
小昭想想也有道理,再說,張晨也沒有睡幾個小時,自己睡醒了去攤位里,好換他回來睡覺。
“那你直接走吧,來不及了,我自己走路回去。”
趙志剛幫張晨把衣服放在自行車的書包架上,張晨拿起車筐里的橡皮繩,把衣服在自行車上綁緊了,張晨跨上自行車,馬上就走。
小昭想起了什么,朝張晨叫道:“喂喂,別忘了留一件小號,那個人中午還要來的!”
張晨已經騎出去,聽到小昭的叫聲,朝后面揮了揮手。
肯定是已經遲到,張晨一路上猛蹬,有兩次差點就和別人撞上,也顧不得了,騎到了市場門口,停好車,拎起兩捆衣服就往市場里面跑,遠遠地就看到有保安已經巡查到他們攤位門口,手里拿著本子,正準備往上面登記。
“來了來了!”張晨大聲叫道。
那保安停下來,看著張晨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近,和他說,已經遲到了啊。
“等貨等貨,沒辦法。”張晨趕緊解釋。
阿勇走過來和保安說:“算了咯,就這么一次。”
保安和張晨說:“快點開門。”
“馬上馬上。”張晨叫道,保安走了開去。
張晨把卷閘門拉開,阿勇幫他把衣服提了進去,打開燈,阿勇把攤位里的模特抱了出去,張晨解開了兩捆衣服,第一件事,就拿了一件那個女孩子要的那個款式的s碼,塞到了桌子的斗里。
“跟早嘎許多衣裳(今天這么多衣服)?”
阿勇問,張晨還沒來得及說,就聽到有人叫道:“老板,有沒有給我們留起來?”
張晨轉過身,就看到蕪湖和馬鞍山的那兩個女的,拉著拉車走了進來,張晨趕緊指了指那兩堆衣服,和她們說,已經留了。
兩個人也顧不得張晨了,自己就把那兩堆衣服,按尺碼和顏色分開,然后你一件我一件地重新分成兩堆,分完站起來,馬鞍山的那位指著墻上的t恤,問蕪湖的,這個款好不好賣?
蕪湖的說好賣。
兩個人接著就把張晨剩下的九件t恤也分了,包括模特身上和墻上的,也讓張晨取了下來,兩個人還各要了六條褲子,三件夾克和三件馬甲,阿勇趕緊跑回到攤位里,把夾克和馬甲拿了過來。
“能不能便宜一點?”
結賬的時候,蕪湖的問張晨,張晨說好,一件給你們便宜一塊錢,他還沒問阿勇,阿勇就說好。
兩個女的很高興,結完了賬,把衣服裝好,馬上就去隔壁市場,進其他的貨了。
阿勇看著張晨大笑,他說,哪里有這樣做生意的,這么快,好像被打劫了一樣,張晨也笑,一轉身,阿勇看到鳳珍陰著臉,冷冷地看著他們兩個,阿勇脫口罵道:“背時鬼!”
鳳珍聽到了,但沒有響,她裝作不知道阿勇是在罵她,她心里拎得很靈清,明白阿勇不是張晨和小昭,葛個老倌是個毒頭,不是好惹的。
十點多鐘,小昭來了,她看到了攤位里空空蕩蕩,曉得發生了什么事情,她問:“都拿走了?”
張晨笑道:“都拿走了,連這里都一掃空了。”
張晨說著,指了指桌子后面的那面墻。
“那一件衣服有沒有留下?”
張晨用手敲敲桌子斗櫥的門,說在這里。
小昭翻開了記賬本看看,叫道:“連牛仔褲都拿了這么多?”
張晨說是啊,我算是悟出了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
“只要你攤位里有款式好賣,人家拿貨的時候膽子都大,你沒看到,她們真的就和阿勇說的,搶一樣的,一點都不啰嗦,就把你東西都拿光了。”
小昭點點頭說:“對啊,我們要是出去拿貨,不也會這樣。”
到現在只做了這兩個生意,就讓他們的營業額,沖上了新高,但張晨和小昭,感覺都已經不再興奮,他們不再關心今天賣了多少,反過來好像是更擔心,這樣子天天都沒有東西賣,可怎么辦?
“對了,前面彩娣問了我一件事情。”小昭和張晨說。
“什么事?”
“她問我們,衣服是不是還要做下去,要做下去的話,他們把趙志剛的弟弟也叫過來,他弟弟的手腳和彩娣一樣快。”
“太好了,他弟弟在哪里?”
“在杭城,說是在丁橋的一家服裝廠里。”
“那叫過來啊!”
小昭笑道:“還用你說,我已經讓他們叫過來了。”
“什么時候可以來?”
“今天,他們中午會打他電話,讓他先請假過來幫忙。”
小昭說著,把包里的存折拿出來給張晨,張晨說干嘛?
“你不要再去買一臺縫紉機?”
“不用取,今天的營業款夠了。”
小昭指了一下空了的墻壁:“你不要再進面料了?”
張晨一想,對啊,這個t恤的面料也要進了。
剛剛還在愁沒有什么衣服可以賣了,現在多出來一個人,一天就可以多出幾十件衣服,應該夠賣了吧?
張晨不禁心頭一松。
“你是不是舍不得回去,要等你那個中長發的妹妹?”小昭看著張晨,嘻嘻笑著。
張晨愣了一下,隨即想起小昭說的是什么,不禁罵道:“亂說什么?”
“那你還不回去,先睡一覺,再去進面料和縫紉機?”
張晨說好,他晃了晃手里的存折,和小昭說:“我還是先去找中長發的妹妹,從她那里拿點錢。”
張晨笑著,小昭輕聲地罵:“不要臉!”
“對啊對啊,我就是不要臉了,我去看中長發的妹妹了。”張晨說著就走了出去,小昭看著他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一個人吃吃地笑著。
張晨回到了家,把房門開著,這樣房東大哥回來的時候,他就可以聽到。
再打開電風扇,呼呼地吹著,人倒在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
等到他醒來,看看手表,已經是十二點多鐘,支棱起耳朵聽聽,下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房東大哥今天怎么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張晨躺在那里,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心里焦急,就爬起來,走到外面走廊看看,吃了一驚,他看到三輪車停在下面,原來房東大哥早回來了,是自己睡著沒有聽到。
完蛋了!張晨聽到下面靜悄悄的,他擔心房東大哥又出去了,家里沒人,三輪車還用鏈條鎖鎖著呢,到哪里去找人要鑰匙。
張晨趕緊下樓,到了樓下,他松了口氣,他看到房東還是坐在堂前的風涼處,正自斟自飲。
看到張晨,房東就叫:“喝不喝老酒?”
張晨雖然還沒吃過飯,還是和他說自己已經吃過了。
“要用車子?”房東問。
張晨點點頭說:“不好意思,天天要用你們的車子。”
“你用好了,車子又不是女人家,用不壞的。”房東說著,就把三輪車的鑰匙扔了過來,張晨在空中接住。
張晨和房東開玩笑:“大哥你這么厲害,女人都能被你用壞?”
“小昭不是也被你用壞了?”房東說著,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弧形,意思是肚子都用大了。
張晨大笑,兩個男人,就在這樣的葷笑話里分手。
張晨騎著三輪車到了裁縫店,裁縫店里,只有趙志剛一個人在,看上去睡眼朦朧的,張晨問:“彩娣呢?”
“去給我弟弟打電話了。”
張晨奇道:“給你弟弟打電話,不是你去,要彩娣去?”
趙志剛的臉紅了,他說:“她比我會騙人,我弟弟他們的主管,以前和彩娣一起的,肯定要騙她說,家里有什么人重病了,不然請不出假。”
張晨想罵,你他媽的還不會騙人?又沒有說,而是問:“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趙志龍。”
“常山的?”
趙志剛看了張晨一眼:“我江山的,我弟弟怎么會是常山的?”
“不是常山趙子龍嘛。”張晨笑道。
趙志剛明白了,張晨這說的是三國人物,他也笑道:“我弟弟是同志的志,不是趙子龍的子,對了,今天去拉什么?”
“t恤的面料,再去買一臺縫紉機。”
彩娣遠遠地走過來,看到他們,就不停地點頭,趙志剛跳上了三輪車斗,和張晨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