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太遲,午飯太早,這個時間點,小吃店沒有什么人,劉立桿點了四碗餛飩,四個人坐了下來,那男孩問,你們浙大怎么樣,我們反正是夠嗆,一大半的同學,沒辦法,不是跑深圳,就是跑海南。
差不多,我們比你們沒好哪里去,操他媽的!劉立桿罵道。
對,操他媽的!男孩也跟著罵。
金莉莉在邊上,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又要操誰的媽,看看那個女孩,也是一臉的激動,坐在邊上不停地點頭,看樣子她也同意操誰媽了,金莉莉只能一個人,默默地吃餛飩,這里的餛飩,是大餡餛飩,和水餃差不多,金莉莉覺得沒有永城的豬油小餛飩好吃。
想到了永城,金莉莉差一點就掉下了眼淚。
張晨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卷鉛畫紙、一盒水粉顏料、一瓶碳素墨水和蘸筆描筆尺橡皮等等,劉立桿和那男孩說:“戰友,能不能把你那邊防證,再給我們看看?”
男孩看了看劉立桿,再看看張晨手里的東西,似乎明白了,他說:“不會吧,你們是想自己畫一張邊防證?”
“對,沒錯,這不是回不去嘛,老實和你們說,我們就是回去了,也沒有再來的路費了。”劉立桿老老實實說。
“理解理解。”男孩說,他掏出了邊防證,遞給張晨:“來,照樣畫,我們也見識見識。”
劉立桿問老板,要了剪刀和一個碟子,碟子里加了點水拿過來,放在桌上。
張晨從一整張的鉛畫紙上,先剪出和邊防證一樣大小的紙片,在上面用鉛筆和尺,把上面的大小方框畫好,再用蘸筆蘸了碳素墨水把方框完成,放在一邊等晾干,這里開始畫第二張,等到畫第二張的時候,就連鉛筆也不需要了。
第三張的方框完成,第一張也干了,張晨用鉛筆輕輕地畫了幾個小圓圈,布好局,再用蘸筆蘸了碳素墨水,把“邊境管理區通行證”幾個大字依樣畫好。
“厲害!”男孩在邊上贊嘆道。
張晨朝他笑笑,接著把邊防證上,那些印刷的小五號宋體字和五號黑體字一個個描了出來,男孩和女孩在邊上都看呆了,女孩不停地說像,像,就像印出來的一樣,男孩看著劉立桿問:
“你們不是浙大的,是浙美的吧?”
“我浙大的,他是浙美的。”
連老板也被吸引過來,不時地走過來看看,又走回去。
張晨畫完了一張,那男孩拿起來看看,贊嘆道:“厲害,還真的是和印出來的一樣,除了這紙張有點不一樣以外。”
張晨愣了一下,他在心里說完了,自己最擔心的是紙張,結果還是因為紙張,被別人一眼看出來了,他停下了手里的活,坐在那里,有些無奈地看著劉立桿。
男孩似乎明白了張晨在想什么,他馬上安慰說:“沒關系的,我和你們說,這邊防證,是每個地方自己印的,紙張都不一樣,像我們這種短期的,更亂。”
“真的?”張晨問。
“真的,他說的沒錯。”那女孩說,“我們有幾個同學,已經過去了,他們有湖北的,有江西的,有陜西的,真的,他們的邊防證我看過,都不一樣。”
聽他們這么說,張晨長長地吁了口氣。
“這樣,你們晚上過海,這個已經很像了,到了晚上,就更看不出來。”男孩給他們出主意說。
“好,謝謝戰友,這個主意好!操他媽的!”劉立桿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男孩也跟著,又罵了一句操他媽的。
金莉莉問那女孩:“對了,你們不是有同學過海了嗎,你們怎么沒一起過去。”
“等我們貴州的同學到了一起過去,他有親戚在海南,不然,我們過去,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又沒有什么錢。”女孩說。
金莉莉點點頭。
三張邊防證的印刷體描好,晾干,張晨掏出了鋼筆,用潦草字把三個人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填進去,寫到單位的時候,張晨停了下來,他剛剛聽劉立桿吹牛說一個浙大,一個浙美的,他當然就不好寫永城婺劇團了。
劉立桿心有靈犀,知道張晨為什么停下,他說:“亂寫好了,反正又沒有工作,對了,寫老孟的單位,都寫永城縣文聯好了。”
男孩說:“對對,我們在派出所,也是亂報的,都是父母的單位,都不敢說自己學校的名字。”
男孩和劉立桿互相看了看,兩個人又罵了一句操他媽的,情不自禁地就互相又握了握手。
張晨起身到廚房里,找到一個大小適宜的瓶蓋,然后問老板要了一個干凈的盤子,老板把盤子遞給他的時候,還不忘豎了豎大拇指,張晨笑了一下。
他把大紅色的水粉顏料擠在盤子里,又擠了一點桔黃色,這樣就調出了紅色印章的顏色,他用蓋子蘸了顏料,然后蓋在邊防證右下角備注欄里,發證機關那幾個字上面,接著在圓圈里面,用描筆把印章的內容補齊。
等張晨做完這三張邊防證,已經到中飯的時間了,店里的人開始多起來,老板走過來,壓低聲音和他們說,快點收好,有幾個聯防隊的,經常會來吃中飯。
張晨趕緊說謝謝,他見老板站在身邊,欲言又止的不肯離去,問道:“還有事嗎?”
“你能不能幫我寫幾個字,掛在門口的?”老板問。
“可以啊。”張晨看了看那張鉛畫紙,自己只用了一只角,就問老板:“就用這張紙吧,你看夠大嗎?”
“夠了夠了。”老板趕緊說。
“寫什么?”張晨問老板。
“就寫餛飩兩個字。”
張晨看了看桌上的描筆,要用這小筆寫那兩個大字可寫不出來,他問老板:“有沒有排筆?”
“什么筆?”老板疑惑了。
張晨想了一下說:“有沒有刷子?”
“有有有,刷面粉的可以嗎?”
“可以。”
老板跑進廚房,拿了刷面粉的刷子出來,劉立桿進去,取了一只大碗,里面盛了三分之一的水。
“你想要什么顏色的?”張晨問老板。
“紅色的,就紅色的。”
張晨把整管大紅的水粉顏料都擠到了碗里,把盤子里剩余的那些也并到碗里,調勻,用刷子在碗里吸飽了顏料水,一揮而就,“餛飩”兩個黑體字就鮮艷欲滴地出現在了鉛畫紙上。
老板在邊上看著,笑瞇瞇笑瞇瞇的。
五個人起身,劉立桿去付四碗餛飩的錢,老板說什么也不肯收,還拿了兩個塑料袋,裝了兩袋包子給他。
五個人在店門口分手,男孩伸出了手,和劉立桿、張晨握了握,和他們說:“你們的名字我們都知道了,我叫陳啟航,她叫林一燕,說不定以后,我們還會在海南島相見。”
劉立桿和張晨、金莉莉,也和他們說了后會有期,金莉莉和林一燕,還抱了一下。
劉立桿把手里的包子分一袋給他們,他們不肯要,劉立桿執意要給他們,和他們說,犯罪集團的規矩,不都是見者有份嗎?
他們這才大笑著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