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打電話告訴劉立桿,在譚淑珍自己的要求下,她去他們延安路的專賣店當營業員了,劉立桿聽罷,嘆了口氣說,張晨,還是他媽的你了解她。
放下電話,劉立桿就準備出去,看到他要出去,雯雯和倩倩,習慣性地站起身,跟了上來,劉立桿說,我有點私事,需要空間,這次就不有勞你們二位了。
“你他媽的是不是去泡妞?”雯雯罵道。
劉立桿點著頭說:“對對,就是泡妞,這妞很難搞。”
劉立桿開著車,去了延安路的半畝田專賣店,他把車停在門口,走進去,在一樓的店堂轉了一圈,沒看到譚淑珍,走到二樓,遠遠地就看到譚淑珍站在那里,正在整理架子上的衣服。
幾年了,第一次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劉立桿霎時就感到緊張起來,不過他還是走了過去。
譚淑珍轉過頭來,也看到了劉立桿,不過馬上又轉過身去,繼續整理架子上的衣服。
“珍珍,你什么時候來的?”劉立桿問。
“昨天,昨天下午,我帶著女兒,來投靠張晨了。”譚淑珍手上不停地忙著,嘴里說著。
“那你為什么不來找我?”劉立桿囁嚅道。
“找你?”譚淑珍把T恤衫疊好,放在架子上,用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她轉過身來看著劉立桿問:
“張晨是我原來要好的同事,我在永城待不下去,來投靠他,他也愿意幫我,這不很正常?你是誰啊,我認識你嗎?”
“珍珍,這…”
“別叫我珍珍,我譚淑珍,不過是一個山溝溝里,自認為賽貂蟬的人,你劉立桿,邊上都是什么北大的,海南第一富翁的女兒,還有什么高官家里的,你放心,我譚淑珍有自知之明,不會認為自己是賽貂蟬,也不會去和什么北大的比,我就是一個三歲女孩的媽。”
譚淑珍冷冷地說著,劉立桿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這什么賽貂蟬、北大什么的,都是自己前年春節,在浙西樓請劇團的人吃飯的時候吹的牛,也不算吹牛,都是真事,但這些真事傳到了譚淑珍耳里,他會怎么想,可想而知。
唉,自己當時說這些,還真的就是要讓譚淑珍知道,就是要氣氣她,沒想到她真知道了,好像還氣到了現在。
他們兩個一向如此,平時口齒伶俐的劉立桿,只要一碰到譚淑珍,就是這樣,嘴變笨了,人變傻了,要離開好久,才會想起,哎呀,我前面應該這樣這樣說的,可前面早就已經過去了,回到現在,他就是大腦短路。
譚淑珍移開兩步,看了看小昭的辦公室,小昭不在,但辦公室的門開著,小昭和譚淑珍說過,有什么事,要打電話什么的,淑珍姐你要用辦公室,我不在你就自己進來好了。
譚淑珍輕易不會進,但她現在,覺得需要進去,把事情和劉立桿說清楚,在這外面說,影響不好。
譚淑珍朝小娟叫道,小娟,我離開一會?
小娟點了點頭,譚淑珍和劉立桿說,走吧,有什么事,我們去小昭的辦公室說。
劉立桿趕緊說好好,他跟著譚淑珍走進了小昭的辦公室,把門關上。
兩個人坐下來后,譚淑珍開門見山地說:
“劉立桿,如果我們兩個人之間有什么事,那也都是過去式了,不管你認為我是對不起你也好,或者怎么樣,我譚淑珍自己認為,我不虧欠你的,你清楚了嗎?”
“不清楚,我就是感到很突然,我到湛江,就給你寫過信,到海南,一直在給你寫信,你為什么一封都沒有回?我們不是說好在海南見面的?”
劉立桿終于說出了幾年來,一直壓抑在他心頭的話。
“你給我的信,我沒有收到。”譚淑珍看著他,定定地說。
“沒有收到?怎么可能,我會連劇團的地址都搞錯?”
“你沒有搞錯,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沒有收到,我沒騙你。”譚淑珍說到這里,嘆了口氣,她說:“我承認,要是收到,可能事情就不會是像今天這樣,但我確實沒有收到。”
劉立桿還想再說什么,譚淑珍說:
“現在說這些,也已經沒有意義,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劉立桿,如果你還想當我譚淑珍是個朋友,過去的老同事,你就不要來打擾我了,好嗎?我現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帶著女兒,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我沒有打擾你,就是作為朋友,我來關心一下你都不可以?”劉立桿辯解道。
“謝謝,可以,但請以后不要在上班的時候再來找我,我剛到這個單位,要注意影響,懂嗎?還有,張晨和小昭對我很好,他們的安排我很滿意,我現在真的不缺什么,懂嗎?”
劉立桿看著譚淑珍,又一次感覺到自己詞窮了,譚淑珍放緩了語氣,和他說:
“你現在過得很好,事業也很成功,張晨都和我說了,我很替你高興,真的,桿子,我以前就認為,你一定會有大出息的,我希望你,就這樣保持下去,不要因為我的出現,改變你現在的生活,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讓我們彼此尊重,好嗎?”
話說到這個程度,劉立桿想不同意都不可能。
劉立桿神情沮喪地離開了半畝田專賣店,到了張晨那里,張晨聽他把事情細細地說完,和劉立桿說,很正常,我昨天就提醒過你,要不是這樣的反應,這譚淑珍就不是譚淑珍了。
“桿子,慢慢來吧,反正時間有的是,真的要是有緣,你們就還有機會,要是沒緣,那也沒有辦法,這種事,又強求不來的。”張晨和劉立桿說,劉立桿點了點頭。
馮向南帶著張向北進來,來問張晨要紙,一看到劉立桿,張向北大喜,就像看到了什么寶貝,急于要顯寶,他一定要拉著向南過去,劉立桿一手一個把他們抱住,他問張晨,這是譚淑珍的女兒?
張晨點點頭。
張向北一下一下,用小起了劉立桿的耳光,劉立桿大笑,向北和向南說:“姐姐,打。”
向南看著劉立桿,怯生生地伸出了手去,在劉立桿的臉上摸了一下,看看劉立桿還在笑著,就輕輕打了一下,劉立桿朝她點點頭,向南這才鼓起了勇氣,兩個小孩,一邊一個,啪啪地打著劉立桿的耳光,咯咯地笑著。
劉立桿問向南,你叫什么名字?向南嘀咕了一下,劉立桿沒有聽清,張晨笑著說:
“巧吧,她叫馮向南,方向的向,東西南北的南,譚淑珍取的。”
“我操!”劉立桿大喊了一聲,兩個小孩嚇了一跳,他們看到劉立桿的眼眶紅了,還以為是自己把他打疼了,趕緊掙脫開劉立桿,逃出門去。
張晨也覺得劉立桿的這一下太讓人詫異,問道,怎么了?
劉立桿和他說,這向南和向北,其實是他以前和譚淑珍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開玩笑,說起過,說以后最好是生一男一女的雙胞胎,男的就叫向北,女的就叫向南,那天張晨問他,他想這名字反正也用不到了,就告訴了他。
沒想到現在又跑出來一個向南,馮向南。
“這他媽的,兩個名字都被用掉了,可沒有一個姓劉,看樣子老子是真沒指望了。”劉立桿叫道。
張晨覺得劉立桿這話很好笑,但又笑不出來。
劉立桿和譚淑珍的第二次見面,是在麻辣魚鍋的包廂里,這天,劉立桿帶著雯雯和倩倩一起來的,看到他們進來,張晨和小昭都吃了一驚,不知道這劉立桿要干什么?
譚淑珍朝雯雯和倩倩笑笑,還伸手握了握。
接下來這一餐飯,不管是張晨、小昭還是賀紅梅,都看出來了,劉立桿故意表現出了和雯雯倩倩的一種親熱,張晨心里看著好笑,罵道,這劉立桿,一碰到譚淑珍的時候,怎么就像是一個弱智,他以為這樣可以激怒譚淑珍,沒想到在這方面,譚淑珍的道,比他深多了。
譚淑珍不僅對劉立桿表現出的種種舉止不以為意,還不時地和雯雯倩倩開著玩笑,當她知道,雯雯原來是學越劇的,兩個人還當場探討起了越劇和婺劇,在《十八相送》這一段唱腔的不同。
賀紅梅在邊上聽得很好奇,她鼓動雯雯起來唱一段,雯雯就站起來,退到一邊唱了,雯雯唱完,和譚淑珍說,姐姐你也表演一段,譚淑珍大大方方地站起來,唱了一段,大家都拼命鼓掌。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譚淑珍以前在這種場合,都是只喝椰子汁不喝酒的,今天也喝了一點,她自我解嘲地和他們說,反正以后也不上臺了,留著嗓子也沒用。
張晨聽著,心里有些酸楚,看看劉立桿,劉立桿耷拉著腦袋,這一整個晚上,他好像情緒越來越低落,張晨理解他,這家伙在譚淑珍面前,實在沒有太多的招數,今天本來帶著雯雯和倩倩來,是想刺激刺激譚淑珍的,沒想到一拳打到了棉花里。
“這個幼稚鬼!”賀紅梅坐在張晨邊上,沒來由冒出這么一句,張晨知道,她這是在罵劉立桿。
是啊,劉立桿,你真的他媽的是個幼稚鬼,又來在浙西樓的那一套?
張晨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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