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桿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旁,滿臉不屑的徐建梅,趕緊過去,雙手合掌朝她拜著:
“妹妹,幫哥哥一把,你去坐駕駛室。”
“不去。”徐建梅哼了一聲,“你自己的女朋友叫不動,憑什么我幫你忙?”
劉立桿瞄了一眼卡車車廂,湊近了徐建梅耳邊低聲道:
“她那個棺材板,怎么能和你比,誰不知道,你才是傾國傾城。”
徐建梅“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劉立桿一看,知道有戲了,趕緊加碼:
“幫幫忙幫幫忙,不然我們就回不去了。”
邊上有人也起哄道:“是啊,有駕駛室坐,多好,風吹不到,太陽曬不到。”
“最主要是月亮曬不到,月亮下面,人黑得最快了。”
“桿子,要么和駕駛員說說,我坐駕駛室怎么樣,我也細皮嫩肉的。”馮老貴叫道。
“滾,滾滾,都他媽的滾!”劉立桿一邊罵著,一邊瞄著徐建梅。
徐建梅猶豫了,她抿著嘴唇,看了看頭頂,又看了看駕駛室,最后問道:
“他摸哪里?要是…”
“手。”
“就摸一下?”
“一下,就一下,完了你洗洗手不就行了。”
徐建梅心動了,又不好意思走過去,劉立桿推著她,一邊推一邊叫道:
“為了大家,為了回家,為了幫幫你哥,只要回到永城,吃香喝辣你開口。”
他把駕駛室的門打開,連哄帶推地把徐建梅塞進了駕駛室。
這邊門剛剛關上,那邊門又打開了,駕駛員跳了下來,他朝劉立桿揮揮手,劉立桿連忙跑了過去。
“不是說好是白素貞嗎?怎么是小青?”駕駛員不滿道。
“去你媽的,白素貞已經摸了,再給你小青,還不劃算?”劉立桿罵道。
駕駛員急了:“我剛伸手,就被她打掉了,半下也沒摸到。”
“那還不是,她的手碰到你的手了?”
駕駛員一愣,然后叫道:“不算,這個不算。”
“來來來。”劉立桿摟著駕駛員的肩膀,走遠了一點,劉立桿說:“白素貞今天不方便,坐駕駛室,你他媽的也不嫌晦氣?還有,你看這小青漂不漂亮?”
駕駛員囁嚅:“漂亮倒是也漂亮的。”
“手白不白?你不是說一輩子沒摸到這么細皮嫩肉的手嗎,又沒說是白素貞的手。”
“可我們說好…”
劉立桿趴到駕駛員耳邊,低聲道:“這小青不光漂亮,還比白素貞年輕,你他媽的今天賺大了。”
駕駛員有些心動了,他遲疑著。
劉立桿揮了揮手:“算了,算了,我去叫她下來,給你加錢就是,正好,有一個肺結核的,這兩天咳嗽得厲害,我讓他去坐駕駛室。”
駕駛員一聽,趕緊往回跑:“算了算了,小青就小青,就這樣吧。”
劉立桿趕緊招呼還站在車下的眾人:“上車上車,馬上開車了,不想走的就別走了。”
眾人哄地一聲,趕緊爬上了卡車車廂。
兩輛車搖搖晃晃,從祠堂門口昏黃的路燈下,一頭鉆進了黑夜。
永城婺劇團在青牛山腳下,是挖山砌磡造起來的,從一條半圓形的陡坡上去,整個院子里只有二大一小三幢房子,都是七十年代的老建筑,其中一座一層的房子,類似于當時流行的大會堂,單層三百多平米,大通間,是劇團的練功房、排練房加庫房。
布景和一箱箱的服裝道具摞起來,占據了房子的一頭,另外一頭的松木地板上,用紅漆畫出了一個舞臺的形狀,就算是排練房了,房子的中間,鋪了一大塊不知什么年月的,連顏色也分不清的地毯,就算是練功房了。
一頭在排演的時候,中間就有武生和小學員,在練功毯上砰砰砰砰翻筋斗,沒輪到上場的演員在這里練習走臺步和背臺詞,一片的嘈雜和熱鬧,但大家都習慣了,可以做到互不受影響。
另外一幢是四層樓的樓房,樓房的結構很簡單,大門進去正對著的就是樓梯,樓梯的兩邊是走廊,走廊的兩邊,是一間間的房間,每間大小一致,都是十二平方,每層二十幾間,除了一樓有三間是辦公室外,其余都是宿舍,全團的人都住在這幢樓里。
學員班的小學員上下鋪,一間八人,一般的演職員也是上下鋪,一間四人,或者兩人,像張晨、劉立桿、譚淑珍和徐建梅這些劇團的主要人員,一人一間,雙職工沒有小孩的,也是一間,雙職工有小孩,不管小孩多少,都是兩間。
整幢樓里,沒有廁所,沒有廚房,家家戶戶,都是在門口擺張桌子,放一具煤油爐,在走廊里做飯,本來就不寬的走廊,因為這些桌子,再加上整年的煙熏火燎,變得又黑又窄,有人經過的時候,正在炒菜的人,要停止手上的動作,雙手肅立,讓人先走過去。
剩下那幢小的房子,坐落在宿舍和練功房中間,七八十平米,一半是公共廁所,分男女廁,還有一半,就是食堂,那些不配擁有煤油爐的小學員,或懶得做飯的單身狗,就在這里就餐。
劉立桿有句名言,他說這幢房子的兩邊,氣味都是一樣的,有時候右邊,還比左邊好聞一點。
右邊是公共廁所。
緊挨著這幢房子,有一排水磨石的水池,七八個水龍頭,全團所有演職員和家屬,洗菜、洗碗、洗衣服、洗臉刷牙和洗馬桶、痰盂,都在這里。
樓房的前面,是一百來平米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樟樹,還有一棵桕子樹,桕子樹春夏嫵媚,秋冬悲涼。
因為劇團在山腳的高磡上,所以永城縣城一半的人,抬起頭就可以看到婺劇團,這一半的人,每天清晨,還可以看到譚淑珍他們,遙遙地站在樟樹和桕子樹下,咿咿呀呀地吊嗓子。
聽不到咿咿呀呀聲音的日子,永城縣的居民們,就知道劇團又出去巡演了。
這一次附近的居民感到有些奇怪,昨天傍晚,他們明明看到兩輛卡車搖搖晃晃開上了婺劇團的高磡,缷了車后,兩輛車又搖搖晃晃地從半圓的坡道上下來,于是大家知道,劇團回來了。
但第二天清晨,早起的人在煤餅爐上坐上泡飯,擠好牙膏,正準備伴著譚淑珍他們咿咿呀呀的聲音,搖頭晃腦地刷牙。
他們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聲音,于是有人就忍不住,走到了朝向婺劇團的窗戶,有人走到了走廊里,樓梯口,他們不僅沒有聽到聲音,連樟樹和桕子樹底下,也沒有看到人影。
不僅沒有看到人影,他們看到,昨天傍晚卸了車,小山一樣堆在院子里的那些道具箱,居然還堆在那里。
這是怎么了?
于是不久,整個永城都知道,婺劇團出事情了,他們的團長逃走了。
有人說是被溫州老板,用五輛小轎車接走的,有人說是跟劇團里的一個女演員私奔了…
不是不是,有人很權威地說,劇團的演員我數了,都回來了。
那團長去哪里了?邊上人好奇地問。
他嘛,嘿嘿,被一個溫州的寡婦包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