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給張晨發來一封電子郵件,張晨點開來,看了一遍,憑他現在的英語水平,只能看個一知半解,但大致明白,這郵件應該是和價格有關,他走出辦公室,抬起頭朝上面叫著:
“巧芯,巧芯。”
樓上有人當了傳聲筒:“徐總,張總叫你。”
“來了,來了。”
徐巧芯應著,過了一會,從樓上走廊里探出了腦袋,張晨說,你下來。
“哦哦。”徐巧芯應著,人就往樓梯那邊跑,張晨走回去自己的辦公桌,剛剛坐下,徐巧芯就跑了進來。
“你過來,幫我看看杰西卡的這封郵件。”張晨說。
徐巧芯走了過來,站在張晨的身后,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她嘆了口氣,和張晨說,其實杰瑞也給我寫了一封內容差不多的郵件,這個事情,我們在網上已經討論了好久了。
“你坐,坐下來說。”張晨用頭點了點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徐巧芯走過去,坐了下來。
“是讓我們調價,對嗎?”張晨問。
徐巧芯說對。
“調價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
徐巧芯點點頭,她說:“杰西卡的郵件,很委婉,沒有說原因,杰瑞和我說了,他說,他們現在的競爭壓力很大。”
“是來自沃爾瑪的?”張晨問。
“對。”徐巧芯說,“雖然他們公司,創始人一開始,就有意識地要把自己和沃爾瑪拉開距離,和沃爾瑪的廉價相比,他們以品質和設計感取勝,但現在,美國的經濟不景氣,消費者第一選擇的,還是價格。
“從今年開始,根據他們全美每家店鋪的統計,他們的會員流失很大,沒有流失的會員,很多也是,既是他們的會員,同時也是沃爾瑪的會員,而且,這些會員,選擇每個月到他們店里的次數少了,選擇去沃爾瑪的多了。”
張晨點點頭:“到哪里都一樣,價格戰,始終是法寶,我們服裝還好一點,服裝和服裝沒有可比性。”
“誰說沒有,他們現在頭疼的也是這個,他們的專銷產品,兩個星期就被模仿了,他們很多會員,看中了什么,情愿再等兩個星期,在沃爾瑪肯定會看到更便宜的出來。”
張晨罵道:“我去,沒想到,這美國佬和我們是一樣的,還專門干這種仿版的事,沃爾瑪這種國際知名企業,也干偷雞摸狗的事情。”
“誰說不是。”徐巧芯說,“有一家公司,就是專門仿我們的版,供應給沃爾瑪的。”
“啊!”張晨嚇了一跳,叫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對呀。”
“是哪家公司,哪里的?也是杭城的嗎?”
徐巧芯搖了搖頭:“不是,要是杭城的,我早就告訴你了,是在塞班島上,上海人開的工廠,連工人都是國內勞務輸出過去的,我們的版只要上了,那邊馬上開始生產,他們連通關都不需要,所以快。”
“我了個去,我們防盜可防不了這些假洋鬼子。”張晨罵道。
“誰說不是,杰瑞他們也感到很無奈,而且服裝,連申請專利都沒有用的,我們的服裝是兩粒扣的,他們生產個三粒扣的,就不侵權了,我們總不能從一粒扣到八粒扣都申請。”
“沒有用,他就是不改扣子,把圓領改成青果領,或者下擺開個衩,就是新款了。”張晨說,“這個是防不住的。”
“對對,杰瑞說,他們現在在考慮,是不是改變一下策略,那就是把品種增加,數量減少,一個款式賣一兩個星期,等到沃爾瑪那里出來,這里已經在上新款了。”
張晨點點頭:“這也是一個辦法。”
不過張晨,馬上又搖頭了,他說:“這樣一來,我們的生產成本就增加了,還有,根據我們自己內銷的經驗,這服裝,一季真正暢銷的款式其實只有那么一部分,款式換的多,并不能保證每一個款式都暢銷。”
“而且,葛玲他們這里要忙死了。”徐巧芯說,“要知道塔吉特的產品,可是給他們供應了之后,我們其他客戶,就不能供應了。”
張晨心想,是啊,這又是一個問題。
“張總,我會把你的這些想法,都告訴杰瑞的,但現在他們最急的還是價格。”
徐巧芯看了看張晨,和他說:“張總,我和你說一件事情,你不要罵我。”
張晨笑了起來,他說:“是工作上的?”
“嗯嗯”,徐巧芯點了點頭。
張晨說:“你說吧,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會罵你。”
“其實,我一直也在和沃爾瑪的買手聯系,他們其實,也很想我們成為他們的供應商,他們對我們的產品很了解。”
“你…”張晨一聽就火了,但看到徐巧芯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張晨泄了氣,他說好好,你睜著那么無辜的大眼睛,你說說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們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啊,那個鬼杰瑞,天天和我說價格價格,大概就是杰瑞和我說了,我一直沒有答應他,杰西卡才親自給你寫信的,我就想,要是你塔吉特的價格,壓到了和沃爾瑪一樣,那我們還不如去做沃爾瑪,人家量還比你大。”
徐巧芯說完,嘟著嘴,好像她對面坐著的,不是張晨,而是杰瑞,張晨被她的神情逗笑了,張晨問:
“那你知道,沃爾瑪的價格水平怎么樣?”
“確實很低,其他的不好比較,像老唐他們那種T恤衫,差不多要便宜百分之十五左右。”
“差這么多?”
徐巧芯點了點頭。
張晨嘆了口氣:“那這么說,杰西卡他們要求百分之三到五,也是合理的,我們反過來要這么想,要是他們那里因為價格賣不動,銷量上不去,我們的利益也是會受損的,我們和他們,其實是一體的。”
徐巧芯看著張晨,眼珠子亂轉,張晨問:“我和你說話,你看著我干嘛?”
“你和我說話,我不看你看誰?”徐巧芯反問。
“不是,不是,徐巧芯,你別裝無辜,你看著我的那眼神,就不正常。”張晨叫道。
“好吧,老板,我就是覺得你太好說話了,我還懷疑你,是不是中了杰西卡的美人計。”
徐巧芯說,張晨大笑,張晨問:“那你說說,我們應該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啊。”徐巧芯說,“我就感覺我快要被你出賣了,我在那里抵抗抵抗,結果到你這里,杰西卡一封信,你就準備投降了,這些老外,其實也很壞的,他們要是發現你這么好說話,過兩天又要我們降價了。”
“好吧,巧芯,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是從整體考慮,就我前面說的,我們和他們,其實是一個利益共同體。”
“你把他們當共同體,他們會把我們當共同體嗎,別傻了,哦哦,張總對不起,我沒罵你,我是想說,他們要換供應商的時候,翻臉比誰都快,他們才不會說什么共同體。”徐巧芯說,“我覺得我們就是要做好自己的準備,你不行,老子就把你換掉了,換沃爾瑪。”
連老子都出來了,張晨大笑,他說好好,徐巧芯,看不出來,你確實比我心狠手辣,可能你是對的。
徐巧芯哼了一聲:“還不是跟這些老外學的,喵喵一點點錯了,他們索賠的時候,哪個手軟了,巴不得讓你連老本都虧掉。”
“好吧,徐巧芯,我承認,和老外打交道,你比我行,不過,我們和塔吉特,還是合作關系,我們只處理事情,好嗎,不斗氣。”張晨說,“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們不能他們提什么要求,我們就全盤答應了,我們也要和他們討價還價,你看好嗎?”
徐巧芯點點頭,張晨說:“他們要求百分之三到五,我們就和他們說,我們只能讓百分之二,他們說他們的困難,我們也說我們的困難,注意措辭,具體怎么回復,你去想,好嗎?”
徐巧芯說,好吧。
“對了,他們希望新價格什么時候開始執行?”張晨問。
“已經下單的這批就開始。”徐巧芯說,“有八個柜他們剛剛收到,他們希望我們能調價,這樣他們上貨的時候,就可以按新價格執行了。”
“那好,那我們讓一步,和他們說我們只能讓百分之二,但可以從這批就開始,這樣,也顯出我們的誠意了,他們也無法拒絕。”張晨說。
徐巧芯嘆了口氣:“好吧。”
“對了,巧芯,杰西卡的回信,你也幫我寫一下,語氣…”
“要不要寫得很纏綿啊?要的話,我可寫不來,你請淑婉姐幫你寫。”徐巧芯笑道。
“滾!”張晨罵道,“在你的理解里,除了吃槍子,就是纏綿了,對不對?”
徐巧芯大笑,她說:“對了,老板,杰西卡給你得信,很纏綿,不信你問淑婉姐。”
徐巧芯站起來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又走回來,張晨看著她問:“還有什么胡言亂語?”
“給老唐和申屠總,還有趙廠長他們的訂單,要不要也改一下,我們這里降百分之二的話,已經給他們的訂單,是不是也要降百分之二?”徐巧芯問。
張晨說算了,都已經在出貨了,現在改價格,人家心里有想法不說,我擔心接下去的單子,質量上再出問題,還是再下訂單之前,我再把他們叫過來,大家商量商量,這百分之二怎么消化,這一次,就公司里全扛下來吧。
“好好,你是老大,你說了算。”徐巧芯說。
“什么意思?”
“我敢怒不敢言。”徐巧芯擺了擺手,“我去寫回信了。”
徐巧芯笑著逃了出去。
張晨坐下來,嘆了口氣,百分之二,就是幾十萬,你以為我不心疼嗎?張晨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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