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食品廠的生意起來了,劉立桿松了口氣。
今天是二十八號,是張晨他們往上海送貨架貨柜和服裝的日子,劉立桿要和他們一起去上海。
六個商場的道具和貨要同時上,今天晚上一個晚上,要把商店都布置完,最關鍵的問題是,大貨車十點之前,還進不了上海市區,這樣他們,實際沒有多少時間,至少在明天九點商場開張之前,他們所有安裝的工作必須結束。
張晨叫來了三輛大貨車,兩輛裝道具,還有一輛,一半是一箱箱用紙箱打好的貨,還有一半,裝著訂做的人體模特和一箱箱,印有他們“半畝田”LOGO的衣架褲架。
六個商場同時安裝,光老萬他們維修隊的人全部去都還不夠,趙志剛帶了裁床的人也跟著去,還從群英服裝廠抽了人。
設計中心的所有人都要去,她們的任務是到了每個商場,和小莉、魏文芳,以及新招來的營業員們一起,老萬他們在安裝道具的時候,她們在一旁熨衣服,等老萬他們安裝完畢,她們就要把衣服都出樣出出來,還要把專柜里的海報、裝飾品和軟裝也安放和張貼到位。
所有這一切,都要在今天晚上完成,時間很緊,可以說是一環扣著一環,不能提前,更不能拖后,不僅是上海市區,十點鐘大貨車才能進,就是商場,也只有晚上九點打烊以后,才允許他們進去,而早上九點,除了營業員,其他的人也必須撤走。
三輛大貨車以外,還有吳朝暉的依維柯,坐人也裝貨,張晨叫了王海鳥過來幫忙,他那輛車,也是裝人又裝貨。
還有就是賀紅梅的夏利,坐了張晨、劉立桿、葛玲和鄭慧紅。
六輛車的一個車隊,都在三堡準備好了,老萬坐在那輛裝道具的貨車上押車,張晨把自己的大哥大給了他。
趙志剛坐在最后一輛裝模特和半車貨的卡車上押車,張晨把小昭的大哥大給了他,小昭沒有去,賀紅梅一直會和張晨在一起,這樣他們三部,加上王海鳥一共四部大哥大,到了上海,就可以互相聯系。
六月開始,上海和浙江的大哥大聯網了,他們的大哥大,在上海已經可以用。
但去的路上還是沒有網絡,瞿天琳幫他們從杭城大廈的保安部,借了三部對講機,張晨給自己車上留了一部,老萬拿著一部,還有趙志剛一部,這樣路上就可以聯絡了。
瞿天琳和他們說,對講機的有效范圍是三公里,碰到有山的地方,有效距離還要短一些,你們不要離太遠。
張晨和老萬、趙志剛說,把備用電池的電充滿,路上隨時聯系,不要拉開距離,趙志剛和老萬都說好。
劉立桿在邊上看著大笑,他說,還真有一點上戰場的感覺,張晨也笑了起來,他想,那些大戰前的指揮官們,大概也是這樣周密地安排和計劃的。
一切準備就緒,他們在三堡吃完了晚飯,六點鐘準備出發,這樣九點左右的時候,就可以到上海市區了,大不了在外面等等,等到十點可以進了,才進市區。
吳朝暉說,是要早點走,去上海很煩的,進城的時候,所有車子都會被攔下,排很長的隊。
“干嘛?”張晨問。
“洗車子,讓所有車都開到一個大院子里,交了錢,有人拿著水槍給你的車沖幾下,才允許進城,不然,說是臟車不許進城,其實,哼,就是騙錢,最討厭的是,那隊伍排得很長,要排一個小時才輪到。”吳朝暉罵道。
張晨罵道:“那你怎么不早說,早知道這樣,我們提前一個小時就可以出發了。”
吳朝暉嘿嘿笑著,說他也是剛剛想到。
賀紅梅說:“不對啊,我們上次從南京去上海的時候,好像沒被攔下洗車。”
張晨也想到是沒有,問吳朝暉,你是不是搞錯了。
“怎么可能,我在水工機械廠,每次開車去上海,都會被洗車,我們車隊的司機,哪個不知道,一聽說去上海,就頭大。”吳朝暉叫道。
王海鳥在邊上說:“老辰光去上海,我也碰到過,沒錯的。”
張晨想想,要么是從杭城去上海的車多,所以管得特別嚴?
“快走快走!”張晨叫道。
大家上車,一個車隊,浩浩蕩蕩就出發了。
劉立桿把對講機從張晨的手里拿了過去,坐到了夏利車的副駕座,隔十幾分鐘,就對著對講機一本正經地叫:“這里是一號,這里是一號,二號、三號,聽到請回答!”
老萬和趙志剛,在對講機里大叫:“聽到了聽到了。”
八點不到,外面天開始黑下來,他們過了嘉興,到了嘉善地界,再往前,就出省,到上海的松江了,對講機里,傳來了老萬的一陣怪叫,他們都還沒聽明白他在說什么,馬上就沒有了聲音。
劉立桿趕緊叫道:“這里是一號,這里是一號,二號、三號,聽到請回答!”
對講機里靜悄悄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劉立桿又叫了一遍,還是沒有反應,張晨趕緊和賀紅梅說,太快了,慢一點,可能距離太遠了。
賀紅梅嗷嗷叫道,這一路,太痛苦了,我比蝸牛還痛苦,要么你來開?
她問副駕座上的劉立桿,劉立桿舉了舉手里對講機,和她說,沒看到我在指揮大部隊?
賀紅梅減慢了車速,后面吳朝暉和王海鳥也跟著慢了下來。
劉立桿朝對講機里不停地叫著,對講機還是沒有回音,張晨和賀紅梅說,先靠邊停車,等他們一下。
三輛車靠邊停下,張晨、劉立桿和王海鳥、吳朝暉都下了車,王海鳥問他們,怎么了?
張晨說不知道,后面車子聯系不上,等他們一下。
幾個人站在路邊抽煙,劉立桿還不時用對講機叫著,后面就是沒有回音。
王海鳥突然想到了什么,叫道:“他們會不會被攔下了,前面我們不是過了個檢查站。”
“不可能,我們有什么好檢查的,又沒有運什么違禁品。”張晨說。
正說著,劉立桿手上的對講機響了起來,趙志剛在里面大叫:“張總張總,那兩輛車被攔下了,那兩輛車被攔下了。”
張晨他們大吃一驚,劉立桿趕緊問被誰攔下了,趙志剛坐在貨車的駕駛室里,看到路邊停著的三輛車,就趕緊叫司機靠邊停車,司機車子還沒有完全停穩,趙志剛就從車上跳了下去,跑向張晨他們。
張晨看到趙志剛過來,趕緊問:“怎么回事?他們被誰攔下了?”
“木材檢查站,說是那兩輛車上,運的都是木頭,要《運輸許可證》,我們這輛車也被檢查了,看看沒東西,才放行的。”趙志剛說。
“胡扯,我們那些都是道具,是要運去商場安裝的,算什么木材?”張晨罵道。
“是啊,我們也這么和他們說的,但他們不聽,一定要。”趙志剛說。
“亂來的,這些檢查木頭的,都是亂來的,上毛子我聽人講,人家裝了一車的拖把,在南潯那里也被攔下,說那拖把的柄是木頭的,也要許可證,這些人就是敲竹杠。”王海鳥叫道。
“你們在這里等,我們過去看看。”張晨和王海鳥他們說。
他們上了車,讓賀紅梅調頭,往回開了十多公里,果然在路邊看到有十多輛貨車被攔了下來,一道木材檢查的紅白相間的橫桿落了下來,被攔在最前面的那兩輛車,就是他們的。
賀紅梅把車子靠邊停下,張晨和劉立桿趕緊跑了過去,老萬正和幾個檢查人員在理論,看到張晨過來,趕緊說:“我們領導來了。”
張晨走過去,問怎么回事,那幾個人斜眼看了看他,沒有言語,老萬和張晨說,他們說我們裝的都是木頭,要什么《運輸許可證》。
張晨趕緊和他們說,我們這個,不是木材,我們這是道具,掛衣服用的,是要去上海的商場安裝的。
對方領頭的哼了一聲:“不是木材,你這個是鐵?你看看,都燒成這樣的,鐵能夠燒?你燒給我看看。”
“是木頭做的沒錯,可我們這些木頭,都是木材市場買來的,又不是山里砍來的,這個,還要什么許可證?”張晨問。
“當然要,只要是木頭從這里過,就要許可證。”對方說。
“我們從杭城來,那這證,我們要去哪里辦?”
“杭城林業局。”
“什么,你是說我們還要回杭城去辦這個證?”張晨叫道。
“那當然,你吼什么,沒有證,你就別想通過。”
張晨急了:“可我們趕時間啊,我就是現在回杭城,那什么林業局也沒有人了。”
“你趕時間,我們也趕時間,掉頭掉頭,看到沒有,后面還有這么多的車。”
“可我們這個,真的不能算是木材。”張晨急道。
“算不算不是你說了算,是我說了算。”
身后有人拉了拉張晨,是其他車的司機,他和張晨說:“你和他說這些沒用的,我們晚上,都不敢跑這段路,天一黑,這些人就出來了,唉,我也是倒霉,前面車子壞了一下,不然都逃過去了。”
“你,你說什么?”對方吼了一聲,那司機趕緊閃開。
張晨無奈,只能和對方說好話,張晨說,我們確實是趕時間,也不知道,運這個還要什么證,你看看,能不能幫幫忙,通融通融。
張晨說著,從口袋里掏出煙,遞了過去,對方用手擋了一下,謝絕了,他和張晨說:
“你趕時間,但又沒通行證,對吧?那還有一個辦法,交罰款,交了罰款你就可以走了。”
“好好。”張晨趕緊說,“要交多少?”
“一車八千,兩輛車一萬六。”
“一萬六?”張晨覺得自己的火氣騰地一下冒了上來,這不是明顯的敲詐嗎,張晨大聲吼著:“去你媽的,一萬六?一分錢沒有!我這兩車木頭,買買也沒有一萬六,我操你媽的,你們就是車匪路霸!”
幾個檢查人員馬上圍了過來,正這時候,邊上突然有閃光燈閃了起來,那幾個人都愣了一下,鄭慧紅拿著張晨準備去上海拍照的照相機,接著又閃了兩下閃光燈。
劉立桿走了過來,他手里拿著記者證,朝那幾個人晃著說:“我們是記者,接到任務,來暗訪公路亂收費的,剛剛的事情我們都看到了,你們誰是負責人?”
幾個人都往后退去,就留了那個領頭的站在前面,劉立桿問他:“你是負責的對吧,請你拿你的檢查證給我們看,回答我們的幾個問題。”
那人趕緊說不是不是,我不是負責的。
他說著轉身就走,劉立桿拉住了他,你別走啊,我們已經打了110,你要是不想在這里接受采訪,可以去派出所接受采訪。
那人一聽,一把把劉立桿甩開,急急地走了。
劉立桿去問其余的那幾個人,你們什么單位的,把你們領導的電話告訴我,那幾個人也一哄而散。
劉立桿走回來,走到老萬身邊,輕聲罵道:“笨蛋,還不快去把桿子升起來。”
老萬醒悟過來,趕緊跑過去,把桿子升了起來,被攔著的一大溜卡車,陸續開過了這個檢查站。
請:m.3z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