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孟平早早就起來了,還是去了任溶溶和陳雅琴她們那里,和她們一起等著新加坡交易所,布倫特原油的開盤。
前一天,新加坡的十二號,也就是美國時間911的當天,國際油價的收盤價是27.77美元/桶,今天一開盤,直接跳空高開29.89美元/桶,漲幅7.63。
任溶溶和陳雅琴都是有經驗的交易員,她們都知道每逢這種情況,出現的都是極端行情,大家的情緒醞釀了一個晚上,跳空高開一點也不奇怪,但這種高開,里面是有一個慣性存在的,這會造成價格,高過了頭,讓大家吃驚。
緊接著,這種驚訝的表情也會在盤面上表現出來,那就是開盤后一般都會有一個很短促的,自然回落的階段,然后繼續上揚,要是抓不到這個機會,你一整天的機會可能就沒有了。
老倪今天也早早地來到了這里,他和孟平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遠遠地看著任溶溶和陳雅琴她們,不過去打擾她們。
這個時候,她們正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就像一只獵犬,在等待和捕捉那稍縱即逝的機會。
陳雅琴還一根一根地拉著自己本來就皙長的手指,想把它們拔得更長,以便敲擊鍵盤的時候動作更準確,速度更快。
這個機會,在開盤三分鐘后就出現了,任溶溶和陳雅琴抓住了機會,在29.33、29.09、28.98建了倉,那一條曲線,到了29.96就開始U形反彈,她們抓住最后的機會,在29.12和29.25,把所有的倉位建立完畢。
任溶溶和陳雅琴坐直了身子,輕輕地拍了一下手,長長地吁了口氣,互相看看,都笑了起來,盤上的價格,很快突破了30美元/桶,然后一直橫盤在30美元到30.1之間。
到了下午六點,倫敦交易所開盤之后,油價突破了30.5美元/桶,最高到了30.86美元/桶,老倪和任溶溶、陳雅琴都亢奮了,初戰告捷,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孟平在他們上午建倉完畢之后,就離開了那里,去張晨辦公室,一整天,卻覺得心還是留在那里,整個人心神不定的,不時就走開去,給任溶溶和陳雅琴他們打電話,到了傍晚,當知道倫敦交易所開盤之后,原油突破了30.5美元/桶,孟平比她們還高興。
雖然和陳雅琴她們在一起,只經歷了短短的幾個小時,孟平卻領悟了,這交易的世界實在是太刺激太過癮了,和它相比,交易之外的世界都太過平淡和稀松。
孟平甚至懷疑,那個老倪,現在精力這么旺盛,每天活得像一頭種豬,會不會和他做交易有關?
十四號一開盤,原油就跳空跌到了29.96美金/桶,陳雅琴嚇了一跳,霎時緊張起來,任溶溶和她說,沒有關系,你想想,昨天一天就漲了三美元,今天回調一下,不很正常嗎?
陳雅琴卻堅持這是市場將要反轉的信號。
老倪笑道:“一天就反轉?”
陳雅琴頂他:“一天就反轉怎么了,一分鐘反轉也很正常!”
好在開盤五分鐘后,市場又馬上昂頭向上,把前面那個跳空的缺口補掉了,老倪和任溶溶都興奮了起來,任溶溶說,看到沒有,雅琴,這就是我說的自然回調,現在又上來了。
陳雅琴搖著頭說,不對,我就是覺得,心里很慌,這個感覺很糟糕,溶溶,我從來沒有過這個情況。
老倪笑道:“你是昨晚沒睡好吧?要么,你回去休息一下,這里我和小任在。”
任溶溶也笑道:“市場是理性的,不是看感覺的,你還真想跟著感覺走?”
陳雅琴看了看他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時候,這兩個人這么一唱一和了?
陳雅琴緊咬著嘴唇,走開去,到沙發那里坐下,呆呆地看著這邊的任溶溶和老倪他們。
老倪這次,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發戰爭財了,他幾乎一整天都在她們這里,其他地方都沒有去,現在都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他居然還沒有去陪他的嬌嬌。
陳雅琴坐在那里想著,她想說服自己,自己的感覺是不對的,自己的感覺是因為孟平今天沒有來,而老倪一整天都在這里,讓她感覺厭煩,所以才會有很不好的感覺。
今天是個陰天,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從陳雅琴坐著的地方看出去,外面的天上漆黑一片,只有快貼近窗臺的地方,天空好像才亮了起來,陳雅琴知道,那是環城北路上的路燈。
對面的杭城中心,早已經高過了他們的這幢寫字樓,整個工地也是漆黑一片,立在那里,就像一個怪獸。
陳雅琴呆呆地坐著,也不知坐了多長時間。
“賓果!”任溶溶叫了一聲。
陳雅琴猛地一驚,醒悟了過來,問:“多少了?”
“31。”任溶溶說完,輕輕地笑了起來。
陳雅琴站了起來,走過去,和任溶溶、老倪說:“平了吧,真的,見好就收,現在已經賺不少了。”
無論是任溶溶和老倪,他們都沒有動作,而是坐在那里朝她笑著。
陳雅琴搖了搖頭,她說:“求求你們,平了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老倪笑道:“要是平了,我就受不了了。”
陳雅琴氣極,瞪著他:“你…!”
“我什么我,你是老板我是老板?一天到晚平平平,嘮叨了一天了,到底誰聽誰的?”老倪哼了一聲。
任溶溶一看事情大了,趕緊站了起來,摟著陳雅琴的肩膀說:“雅琴,雅琴。”
陳雅琴一扭身子,甩開了她,走出門去。
陳雅琴到了樓下,沿著運河邊的公園朝小區里面走去,一直走到了那挑空的一樓,四周罩著玻璃,玻璃里面,是一個老院子,據說,這就是這里原來的模樣。
玻璃里面亮著幽暗的燈,燈光本身就帶來了一種歷史的縱深感,把人一下子就和那幢老房子拉近了距離。
雖然是個陰天,卻一絲的風也沒有,即使是在運河邊上,也沒有感覺到涼爽,反而分外的悶熱。
陳雅琴的身上,很快就有點黏滋滋了,背上的衣服貼在她的皮膚上,就像是一層蛻不去的皮。
陳雅琴很想回到空調里去,但一想到老倪那副惡心的嘴臉,還有那讓她感到恐懼的盤面,陳雅琴霎時就失去了勇氣。
陳雅琴在運河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呆呆地看著對面,她看到張晨辦公室的燈亮著,如果孟平沒有回南京,他應該是在那里吧?
陳雅琴嘆了口氣。
陳雅琴坐在那里,坐了一個多小時,已經快十二點鐘了,倫敦最活躍的交易時間也已經過去。
陳雅琴心里在盤算,是上樓還是直接回家算了,就聽到一個聲音從后面傳來:“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陳雅琴不響。
任溶溶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陳雅琴問:“多少?”
“30.5到30.6,小幅波動,已經半個多小時了。”任溶溶說,“雅琴,你為什么這么堅持?”
“不為什么,我就認為這樣是不對的,和你說了,感覺不好,哪里哪里都不對。”陳雅琴說。
“我也想過了,雅琴,即使你的判斷是對的,那油價,即使沒有上漲,跌的可能性也會很小,這點你必須承認吧?”
陳雅琴搖了搖頭,她說:“現在原油已經嚴重供大于求,全球的成品油和原油的庫存又太高,如果需求沒有顯著的增加,很快會出現油沒有地方儲存的狀況,我感覺這一天都看得到。”
“你這是危言聳聽,我也還是堅持我的判斷,只要中東不安寧,原油就不可能跌,如果發生戰爭,你想過沒有,戰爭本身就能促進美國的經濟發展,帶來原油需求的旺盛。”任溶溶說。
“好吧,我們各自保留自己的想法。”陳雅琴說。
“走,上去吧。”任溶溶說。
“我想再坐一會。”
“走吧,老倪已經走了。”任溶溶說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說:“老倪還挺有自知之明,他前面還問我,是不是他一直在這里,你不高興了?是不是,有一點吧?”
“我懶得不高興。”陳雅琴說。
“不過老倪有一點說對了,雅琴,畢竟他是老板,我們只是他手下的員工,有些話我們說到了,聽不聽是他的事情,就是虧錢,也不是虧我們的錢,是虧他得。”任溶溶說。
“他那些錢哪里來的,還不是我們辛辛苦苦賺來的?我是不想看到我們的辛苦,到最后都打了水漂。”陳雅琴說。
“喓喓,陳雅琴,你管得著老倪的錢嗎,你這話聽著,可是有想上位當老板娘的意思了啊。”
任溶溶知道她這話說完,陳雅琴會有什么反應,她站起來就逃了,陳雅琴罵了一句,你這個死逼,就追了過去。
兩個人一前一后上了樓,進了房間,陳雅琴已經忘了自己是來追任溶溶的,她馬上走到了電腦前,看著盤面,盤面就像是任溶溶說的,一直在30.5到30.6之間橫盤。
陳雅琴看看手表,看樣子今天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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