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淮海中路的店開張以后,效果比張晨他們預料的還要好,雖然他不知道對面Esprit一天的營業額是多少,小莉也不知道,但小莉每天給他打電話,都和他說,人是一樣的,我們這里的人和他們那邊一樣多。
這就讓張晨放心了。
上海的店給他們帶來的效果是雙重的,一是上海店每天的營業額,和他們杭城的店差不多,二是,上海有一點,是杭城比不上的,那就是上海本地和外來的知名人士特別多,經常會有這樣的人光顧他們的專賣店,每來一次,就帶來了一次新聞效應。
小莉時常會給他們打電話,興奮地和他們說,今天又看到誰誰誰了,我和他或她合影了。
還有就是,因為他們的店,裝修風格獨特,開始經常出現在報刊和電視機的熒屏上,有電視劇,把他們的店,當作了一個采景點,至于從全國各地去上海,去淮海中路的,則幾乎都要在他們的店外面,按下手中相機的快門。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但張晨還是感到了憂慮。
他憂慮的是,因為杭城市政府的大力推動,杭派女裝的名氣,在全國越來越響,有全國女裝看杭派的說法,市里成立了杭派女裝協會,張晨再三推辭,還是被推舉為副會長,協會的所有成員,也都簽署了行業自律公約。
但這個公約,又沒有法律效力的,而且很多人簽的時候,各懷鬼胎,都是抱著,你們自律,我干我的的想法,這份公約,實際從簽的那一刻開始,馬上就變成了一張廢紙。
盜版仿版依然盛行,而張晨最擔心的換貨率,果然很快,就飆升到了百分之百,這樣做的人還振振有詞,說這女裝,又不是只有我們杭派,還有武漢的漢派,北京的京派,加上廣州的,大家都這樣做,我們有什么辦法,自律,你們能讓他們也自律嗎?
與此同時,很多海外的品牌,也就是從這年開始,跟隨著海外的百貨業一起,大舉進軍中國。
不僅是海外的品牌,還有一些服裝,明明是本土生產的,到國外注冊一個商標,拿回來掛上,就號稱是世界名牌,這個在北京最盛,很多北京的服裝公司,都是這么做的,更有一些,根本就沒有注冊,取個洋名就自己號稱是國外知名品牌。
當時的整個社會,也開始流行一股崇洋風,大家都開始取洋名,用英文字母,取代漢字,有不止一個的客戶,要求張晨他們,把半畝田,改為“BMT”,說是這樣才洋氣,顧客才喜歡,要么就取個聽上去像日本名字的。
這些都還是小事,最讓張晨擔憂的,還是這個換貨率,連賀紅梅他們重慶都快頂不住了,賀紅梅和他們說,已經有客戶經不起誘惑,去換了別的品牌了。
小昭和張晨商量,說不行的話,要么給賀紅梅他們重慶,放到百分之二十?反正賀冬梅的換貨率,一直控制得很好,給她,她也不一定能用完。
張晨還沒有說話,賀紅梅就叫道,不要,姐,我已經和賀冬梅說了,大不了一家加盟的都沒有,就守著自己解放碑那店,也可以過日子了,要調就一起調,我們重慶,絕對不要特殊。
張晨知道,她這是還在賭那天在西湖船上,和北京動物園那家伙爭的,那口氣呢。
張晨他們自己下面的加盟店,也紛紛來和他們抱怨,說其他的品牌怎么怎么樣,言下之意,也是希望能調。
張晨感覺到,真的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知道自己,或許總會有頂不住的時候,他因此而憂慮。
劉立桿建議他們,你們不是按折扣拿貨的嗎,簡單,那就把吊牌上的零售價往上調,這樣不就有利潤空間了,價格上調,你們的換貨率也可以跟著往上調。
“對啊!太好了!這還真是一個辦法!”他們一起在吃麻辣魚,老唐聽到劉立桿的這個建議,大聲叫道。
小昭疑惑道,這樣會有用嗎,有什么實際意義?
賀紅梅說,等等,我問問賀冬梅。
賀紅梅走出去打電話,過了一會回來了,看著張晨和小昭笑,小昭問她,你笑什么?
賀紅梅搖了搖頭說,你們真是一對善良樸實的好夫妻,賀冬梅和我說,人家早就這么干了,現在市場里同樣的服裝,那吊牌價,比原來已經貴了一大截。
“那專賣店里,價格不是也高了,消費者會買賬?”張晨問。
“真是豬,你不會打八八折賣啊?”劉立桿罵道。
賀紅梅朝劉立桿翹了翹大拇指:“果然天下奸商是一家,人家現在就是這么賣的,賀冬梅說,就我們還老老實實,其實顧客現在都是,不看你吊牌價多少,就問你折扣多少,沒有折扣都不買衣服了。”
“是不是真的?”小昭問。
“當然,賀冬梅會那么傻,她還希望你們把吊牌價搞上去?拿貨折扣又不變的。”賀紅梅說。
“不對,這吊牌價要是從八十調到一百,就是拿貨折扣不變,你們八八折賣,還是多賺了。”劉立桿說。
賀紅梅嘻嘻笑著。
張晨好像這才明白,原來是玩的這個貓膩,而自己拿貨折扣不變,吊牌價上去后,利潤空間大了,當然換貨率可以提高。
“有了,我他媽的房子是不是也應該這樣干,把價格提高,然后打折銷售?”劉立桿叫道。
“你房子打折,人家會不會以為你房子沒人要,賣不動了?”張晨問。
劉立桿想了一下,說,還真有這個可能,算了,還是先看你們的好戲。
第二天一早,張晨特意去四季青的杭派服飾城轉了一圈,發現整個市場還真是這樣,一件短袖襯衣,原來的零售價基本是四十幾塊,現在一律都在六七十,其他的服裝也一樣。
看樣子,這才是大勢所趨,自己是抵擋不住的。
張晨他們,于是調整了定價策略,新出來的所有服裝,零售價往上調整了百分之四十,同時,新款新政策,所有的新款,換貨率提到了百分之三十,這才平息了下面總代理和專賣店的意見。
延安路和上海的專賣店,包括所有的商場,也都按八八折開始銷售。
但張晨知道,這也只是暫時的。
張晨隱隱地覺得,服裝低價跑量的時代,可能已經過去了。
接下來的競爭,會比他想象的還要慘烈。
張晨決定,要去全國所有有總代理的城市轉一圈,鄭州和昆明,他讓小昭也可以開始談,北京不要談,他第一個要去的城市,就是如今他們已經沒有總代理的北京。
過完了年,四季青像魏文芳和吳朝暉他們這樣,專門做小件包裹收發的店,一下子出來了十幾家,郵電再也沒有出來突擊檢查過,魏文芳和吳朝暉,就從張晨廠里,搬回到了四季青。
這么多人在做了,他們要是遠離四季青,時間上就會比人家吃虧,送貨的路途也遠了,不搬回去不行。
再說,這么多家開出來,雖然競爭增加了,但也有好處,魏文芳斷定,多了以后,郵電就不敢出來管了,他們要是再出來管,事情可能就會鬧更大。
他們搬回去后,果然是平安無事,但魏文芳和張晨一樣,卻也感到壓力陡然增加,首先,就是價格下來了,原來的五元一件,先變成了四元,接著馬上變成了三元,有人二點五元都開始在接。
貨物托運的門檻很低,沒有什么技術含量,有幾個原來在他們這里打工的吳朝暉的桐廬老鄉,過完年后,和吳朝暉說家里有事,不來杭城打工了,結果吳朝暉在停車場里碰到了他們,他們看到吳朝暉就匆匆逃走,吳朝暉問了司機,才知道他們也在干這個。
要不是魏文芳拉住,吳朝暉已經去和他們干過好幾架。
好在魏文芳他們做得早,老客戶多,客戶也信任他們,業務還是交給他們做,但你不能說客戶信任你,你就把客戶當冤大頭,這種事魏文芳做不來,她看到人家降了,她就主動給自己的客戶降。
小昭和她說,我們這里,相差一兩塊錢沒事的,魏文芳堅持不肯,她說,你們對我好,我不能賴在你們身上,要是同樣的條件,我們競爭不過人家,那我們也不用開了,不如還是去打工。
張晨和小昭,都知道魏文芳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只能由她。
現在每天的業務沒有減少,但收入最多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二,雖然還在賺錢,但魏文芳覺得,需要找新的出路了。
她想,只要這條路是對的,那就不僅僅只是市場會有這個需求,其他的地方也肯定會有,但這個地方在哪里,又是怎樣的需求,魏文芳不知道。
她現在每天下午,不是很忙的時候,就會騎著自行車在杭城到處轉,一邊轉一邊心里就想,自己的出路肯定在這城里,只是這城市太五光十色,把路都遮掩了,自己一下子看不到。
魏文芳這天騎著自行車,騎到了劉立桿公司的外面,這里停著一排的小汽車,透過玻璃,她看到劉立桿的公司里很多人,這些人魏文芳都不認識,劉立桿這里增加了這么多人?
魏文芳好奇地走了進去。
她看到大廳里面的那些人,都在忙著,說的還都是普通話,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什么,好像和房子有關,又不像是在簽購房協議,魏文芳在樓梯口站了五分鐘,里面也沒有一個人認識她,抬頭看看,又管自己去忙了。
倩倩從樓上下來,看到魏文芳,就叫了她一聲,魏文芳連忙問,劉總在不在?
“在在,我去買冰激凌,文芳姐你要不要?”倩倩問,魏文芳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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