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人越多越好,大家有伴。”金莉莉一聽徐建梅的話,就亢奮了:“你呢譚淑珍,你去不去?”
“你們是說去這個地方?”譚淑珍拿起椰子汁罐子,問他們。
張晨說對呀,譚淑珍笑道:“那我也去,天天有椰子喝。”
“噢!”金莉莉和徐建梅都歡呼了起來。
張晨看著劉立桿,劉立桿也看了看他,問道:“你看我干嘛?這種好事,能落下我嗎,永城這種小地方,怎么能安撫我劉立桿,這顆騷動的心。”
只有馮老貴坐在那里不響,張晨問他:“老貴,你去不去?”
“我去不了,我家里就我一個小孩,我要是去那么遠的地方,我媽媽會哭死的。”馮老貴說。
“你他媽的,讓你去海南,又不是讓你去上戰場,還哭,哭鬼哦!”金莉莉不滿地罵道。
“是你自己不敢去吧。”徐建梅揶揄道。
馮老貴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想了一想,舉起了酒杯:“我,我在這里,預祝你們成功!”
大家紛紛舉起杯子,譚淑珍的椰子汁已經喝完了,她從徐建梅那里,倒了一點水在杯子里,大家碰了杯后,一飲而盡。
“我們怎么去?”譚淑珍問道。
“怎么去?”劉立桿看了她一眼就唱了起來,“背起行囊穿起那條發白的牛仔褲,裝著若有其事的告別,告訴媽媽我想,離家出游幾天…”
“你有病啊!”譚淑珍罵道,“我是問路怎么走?”
“明天我去書店,買一本全國地圖冊,回來我們再規劃路線。”張晨說。
“那團里呢?我們就這么走了不要緊吧?”徐建梅問。
“管他,待在這里也沒有飯吃,還有什么要不要緊的。”劉立桿叫道。
譚淑珍想了一會,她說:“我們還是先向團里請假吧,要是…要是不好,我們就回來,要是…”
“可以,要是好我們就不回來了!”劉立桿叫道。
譚淑珍站了起來:“我去叫李老師。”
譚淑珍跑進了樓里,不一會,她推著李老師下樓,李老師穿著一條大褲衩,一件滿是破洞的汗背心,手里拿著一個大蒲扇,顯然是被譚淑珍從床上叫起來的。
劉立桿見狀,趕緊起身,把自己的凳子讓給李老師坐,他拿過譚淑珍的杯子,跑到水池那里用自來水沖了沖,回來放在李老師的面前,張晨趕緊給李老師倒了三分之一杯的千杯少。
劉立桿去水池洗杯子的時候,馮老貴已經去樓里哪扇開著的門里,拿了凳子出來,劉立桿也坐了下來。
張晨和劉立桿敬了李老師酒,李老師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后問道:
“說吧,有什么重要的事。”
劉立桿把他們想去海南的事和李老師說了,他們本來預想李老師會說他們不務正業,沒想到李老師一聽就贊同了,也是這段時間他帶著一幫人轉戰各個廠礦,眼界開了,心思也活了,他和他們說:
“人挪活,樹挪死,你們年紀輕輕的,窩在這鬼地方干嘛?就是應該出去闖闖,我要是和你們一樣年紀,早出去了。”
“那團里同意我們請假了?”譚淑珍問。
“請假?請什么假?找誰請?”李老師奇道。
“找你啊,請假半個月,我們先過去看看。”譚淑珍說。
“找我有屁用,我算什么?我又不是團長,再說,現在誰還管誰啊,請不請不都是一回事。”李老師一邊扇著大蒲扇,一邊說。
“那團里,不會算我們曠工?”徐建梅問。
“曠工?誰曠工?我們那個丁團長,就來了兩個半天,你們之后有見他來上過班嗎?他都沒來上過班,有沒有人記過他曠工?”李老師問,“要曠也是先曠他的。”
“厲害!”劉立桿翹了翹大拇指,贊道:“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李老師再抿口酒,更來勁了:“再說,就是曠工又怎么樣?大不了扣工資,你們有工資可以扣嗎?”
“對對對。”徐建梅如釋重負,“我把這個給忘記了。”
在李老師的鼓動下,幾個年輕人當即就決定,第三天就走。
李老師年輕的時候去過廣東,對那一帶比他們有點印象,和他們說,海南不是剛建省不久么,建省之前,是廣東的一個地區,你們要去海南,應該是先從杭城或者金華,坐火車去廣州,到了廣州再去湛江,到了湛江,就到了海南島對面了,很近。
張晨他們商量了半天,覺得可能從杭城到廣州的火車票好買一點,金華都是過路車,票子一定很緊張,他們決定先到杭城。
第二天早上醒來,張晨看看邊上的金莉莉還沒有起床,今天又不是星期天,張晨搖了搖她:
“喂喂,起床了,你遲到了。”
金莉莉嘟囔道:“不去了,不是去海南嗎?”
張晨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你來得快,今天就進入戰備狀態了?
金莉莉微微睜開了一條縫,和他說:“別吵,我剛剛夢到我們已經在海灘上了,海南的海水,真藍啊。”
張晨坐起來,想想不對,還是搖醒了她:“你一個出納,明天要走了,今天不用去交接嗎?”
“交接個屁,一個星期了,我抽屜里只有一毛三分現金,我連鎖都懶得鎖,誰想要誰拿去。”金莉莉罵道。
張晨差一點就笑起來,好吧,這樣的破單位,還不如劇團,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張晨起床,去樓下刷了牙,洗了臉,騎著一輛破自行車去了電影公司下面的廣告公司,和經理說自己要出去了,暫時沒時間再畫廣告,對方一邊惋惜,一邊睜大了眼睛:
“怎么,劇團有演出了?”
張晨含含糊糊幾句,應付了過去,他去隔壁,從廣告公司的出納那里結了二百四十三塊錢,他把錢揣進屁股口袋,蹬著自行車就去了新華書店。
他讓營業員給他拿了一本紅皮塑料封面的中國地圖冊,翻到了倒數第二個海南省,看了看,海南島還真的如李老師說的,就在湛江對面,瓊州海峽,也只有一點點的寬。
張晨看了看最后一頁的定價:一元一角整。
張晨舍不得了,心想,這錢,快抵上十個永城軸承廠的全部現金了,他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把地圖冊還給了營業員。
不就是杭城、廣州和湛江嗎,這么簡單的路線,怎么可能會錯。
這一本地圖冊,放在包里,還占位置。他這樣安慰自己。
張晨騎上了車,沿著兩旁都是法國梧桐的街道慢慢悠悠往回走,想起剛剛的舉動,自己也笑了起來,什么時候,一塊多錢也這么斤斤計較了?
不過也是,自從決定去海南后,張晨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在算自己所有的錢,直后悔以前太大手大腳,沒什么積蓄,臨到要出門了,才看出錢的大來。
張晨在劇團下面的小店買了大餅和油條,回到房間,金莉莉正坐在床上發愣,張晨問道:
“怎么,不睡了?”
“可惜!”金莉莉睜大了眼睛瞪著他,大夢初醒一般叫道:“我前面起來找泳衣,想穿了泳衣繼續睡,結果,泳衣沒找到,夢也回不去了。”
張晨差點笑翻,金莉莉從床上一閃身一貓腰,再往前一跳,就從床尾騎到了張晨的背上,高聲叫道:
“我要去海南,我要去海南,哦哦哦,我們要去海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