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還胃口很好的杰西卡,現在已經變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用手里的湯勺,不停地攪著眼前的湯,但并不喝,臉上也不再是心神不定的樣子,而是微蹙著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張晨心想,這個杰西卡也挺難的,那么大的一個企業,突遭變故,擔子一下子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外面的供應商紛紛停止供貨,而內部,從杰瑞到現在也聯系不上,包括她這次,只身一人就跑到中國,連一個助手也沒有帶,可想而知,一當然是為了省錢。
還有,手下的很多人,大概都大難臨頭各自飛了,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了誰啊,特別是在美國,一個利益取上的國家,用一個最貼切的中國詞形容這個美國大妞,那就是內憂外患。
張晨覺得,杰西卡現在的這個情景,應該和非典時期的自己很相似,自己那個時候,失去了小昭,全國各地的代理商們哀鴻遍野,紛紛開始退貨,退貨把廠里都快塞滿了,那個時候,自己也是內憂外患。
張晨覺得,杰西卡可能比那個時候的自己還要艱難,那個時候的自己,周圍還有那么多的好朋友幫忙,幫著自己一起在撐,而內部的趙志剛、海根哥、二貨、慧娟、徐巧芯等等,大家又很團結,自己崩潰了,倒下了,后面還有很多的人在頂著。
就是大家都在退貨的時候,還有賀冬梅堅持著沒有退貨,后來馬丫他們這些,雖然已經把貨退回到廠里的代理商們,不還是很理解他,為他分擔了損失嗎?
杰西卡會有這么多的人,在幫著她一起挺嗎,在美國那么一個人人為自己的國家,會有那么多人無私地幫助她嗎?
張晨覺得不可能,覺得她一定比自己還難。
張晨想到了,他想杰西卡離開美國之前,大概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次去中國,是去完成一次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這么做,更像是垂死掙扎,是一只孤鳥,垂死前的哀鳴。
她把自己的姿態擺得很低。
到了上海,她甚至都不好意思打擾他們,讓他們去接機,而是自己坐著大巴就過來了,這一路,她的心里一定是很忐忑的。
張晨想到了,杰西卡到了中國,第一個就到杭城,來找自己,她也一定是選擇過的,反復掂量過的,覺得自己是最有可能支持她的,可能會是一個突破口,如果自己這里都拒絕了,她可能就會因此覺得絕望,接下去的中國之行,對她來說,就變得沒有意義。
她甚至可能因此就結束自己的這趟旅行,回去美國,回去明尼蘇達州的明尼阿波利斯美市,接受塔吉特公司破產這個事實。
這一切,張晨覺得,對杰西卡這樣一個富家女子來說,真的是太難,也太不容易了。
“徐巧芯,你問問杰西卡,她回程是定在哪天?”張晨說。
徐巧芯問了,杰西卡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什么,徐巧芯說,她也不知道,她說她還不確定。
張晨點點頭,他覺得自己的想法被驗證了,她就是這樣,走一步算一步,撞到了南墻,撞得頭破血流,就黯然地回去美國。
“徐巧芯,你告訴她,我同意了。”張晨說。
“什么?”徐巧芯睜大了眼睛,看著張晨,吃驚地問:“老大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是說,我同意她的要求,給她三個月的賬期。”張晨說。
“你瘋了?”徐巧芯問。
“你才瘋了。”張晨罵道。
“你以為她真的是你的夢中情人,老大你想什么呢?”徐巧芯不依不饒,接著問。
“我沒有想她是我的夢中情人,我就是想幫幫她,說支持她生產自救,可不是隨口蕩蕩的。”張晨笑道。
“那你想過沒有,三個月的貨,不對,還不止是三個月的貨,那里賬期到了時候,我們還有不知道多少柜在海上漂,要按四個月的貨算。”
張晨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徐巧芯“哈”了一下,問:“你知道這些貨,很有可能就全部白白送給這個美國婆娘了?”
張晨說:“對,我知道,我連我們可能會損失一千四百萬美金都算出來了。”
徐巧芯有點惱了,提高了聲音:“她既然不是你的夢中情人,那要你獻什么殷勤?就算是你的夢中情人,這個情人也太貴了吧?”
張晨笑道:“我就是相信她,也想幫幫她,和情不情的沒有關系,你翻譯吧。”
徐巧芯咬了咬嘴唇,她說:“我不干,我不干,沒有這樣的做法的。”
“你翻譯就是。”
“不,我說了沒有這樣的做法的,這個風險太大了。”徐巧芯說,“我不能看著你自己找死,老大。”
“謝謝你,徐巧芯,不過,這個既然是我的決定,肯定是我來承擔這個風險,你放心,就是貨款收不回來,你們的業務提成也一分錢不會少。”張晨說。
徐巧芯終于惱了,她把手里的筷子,“啪”地一下拍到桌上,罵道:
“這個是提成的事嗎?我要那個破提成干嘛?我和你說,老大,你要是死在這個鬼婆娘手里,我和你說,我都對不起小昭姐,對不起,對不起…我連那個死小武都對不起,做業務做成這樣,我都沒有辦法見人,不如去死好了!”
杰西卡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是知道,他們因為什么事情在爭執,她不知道是因為她,她看看徐巧芯,覺得有些奇怪,她奇怪徐巧芯對自己的老板竟然這么咄咄逼人,反過來張晨,看上去還有點低聲下氣。
張晨嘆了口氣,他說:“徐巧芯,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是為公司考慮,但是你放心吧,我也不是隨隨便便做這個決定的,我是真的相信杰西卡,也真的想幫她,當然,我也有私心,要是塔吉特的貨能正常出了,工廠里也可以開始正常運轉了。”
“哈,笑話,你這個是在賭博,沒錯,你就是在賭博你知不知道,老大?”徐巧芯說,“要靠這樣維持工廠的正常運轉,那你就叫那個死趙志剛開始做啊,每天做,做出來我們去捐給非洲災民好了。”
張晨說:“對,你說的沒錯,我好像是在賭博,但這個賭我愿意,還覺得勝算的把握很大,杰西卡不是我們的對手,是伙伴,要是她能說中文,說不定我和她還能成為很好的朋友,朋友有困難的時候,你看我什么時候不幫的?”
“我看你就是昏了頭。”徐巧芯嘟著嘴說。
張晨笑道,好好,徐巧芯,你就讓我昏頭一次,你幫我翻譯。
“我不干,要說你自己說。”徐巧芯說。
張晨罵道:“他媽的我要自己能說,我早就說了,還要求你?”
徐巧芯嘆了口氣:“你兇也沒有用,那你告訴我,以后有其他業務員,也要給其他客戶賬期,你讓我怎么辦?”
“沒有其他人,我保證就這一次,我都不了解的客戶,我怎么敢給他賬期?我覺得我很了解杰西卡,才會這么做,真的。”
徐巧芯雙手朝上面拜著,嘴里念念有詞:“小昭姐小昭姐,你快幫幫我,我對這個人已經沒有辦法了。”
張晨“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他說:“你放心吧,就是小昭在,我也會說服小昭,給杰西卡這個賬期的。”
“你,你就是欺負人。”徐巧芯用手指指著張晨說,“你就是因為你自己是老板,是老大,在欺負人,把我說的話,全部不當話。”
張晨笑道:“我可不敢欺負你,你有死小武,我十個也打不過他一個。”
“哼,他還不是和你一國的,你說什么,他就會聽什么。”徐巧芯撇了撇嘴。
“好好,那你看在我都命令死小武和你談戀愛的份上,幫我翻譯一下好不好?”張晨求道。
徐巧芯又嘆了口氣,她看了看張晨:“唉,真沒辦法,誰讓你是老大,那我翻譯了?”
“謝謝,謝謝!”
“我真的翻譯了,你不要后悔?”
“不后悔,絕對不后悔。”張晨說。
徐巧芯轉過身去,把張晨的決定告訴了杰西卡,杰西卡一聽,人都站了起來,蹦了起來,她繞過徐巧芯,走過來一把就抱住了張晨,嘴里不停地說著:“thank
張晨被她箍得緊緊的,都快喘不過氣來,他朝徐巧芯笑道:“你看這個美國大妞,有多開心!”
徐巧芯哼了一聲:“她當然開心啦,你要是送給我這么一個大禮,我也開心。”
張晨繼續笑著,他說好,徐巧芯,等你和那個死小武結婚,我肯定送你一個大禮。
徐巧芯又哼了一聲:“就你這個敗家的貨,只怕,到時候連一根針也送不起了。”
張晨大笑。
杰西卡坐回去自己座位,張晨想起來了,他和徐巧芯說:“對了,這個事情,你暫時先不要和趙晶晶、小莉他們說。”
“為什么,你心虛了?”徐巧芯問。
張晨罵道:“我是怕你們都去求求小昭,然后輪番來教育我,我頭都要被你們說大了。”
徐巧芯白了他一眼:“狡辯,還是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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