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老唐送球衣球褲過來,同時也帶來了他做的西湖十寶的盒子樣品,張晨看到吃了一驚:“這么快?”
“那個桿子,不是急等著嗎,我就搞了一個晚上,幫他搞出來了,你看看怎么樣。”老唐說。
張晨拿起盒子,上下看著,又打開外面的大盒子,看里面一個個的小盒子,看完笑道:“我只能用‘太好了’三個字來形容。”
張晨打了電話,叫賀紅梅上來,賀紅梅一看,也很喜歡,她說,我回重慶,一定要帶很多回去,以前每次回去,都不知道要帶什么,杭城說起來好東西很多,但真正能送人,能拿得出手的,又幾乎沒有,也就是茶葉和扇子,但我們女孩子,哪里會喜歡送那些,有這個才對。
張晨聽著,心里動了一下,自己三堡廠里加這里,再加上延安路店里,就有六百多個員工,今年的中秋是九月三十日,連著國慶,完全可以一個人發一筒月餅,加一盒這個,作為員工福利,月餅反正也沒有人吃,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他們上海商場的專柜開張,有二十幾個營業員,還有下面的專賣店,發貨的時候也給他們每家店發兩盒,大家高興高興。
加上上海每家商場的服裝部,也讓小莉每家店各帶二十盒過去,這樣,自己就需要一千盒,可以支持一下劉立桿,就像當初,錢芳她們買很多衣服,支持自己一樣。
老唐不僅拿來了盒子的樣品,還把畫稿也帶過來了,這樣劉立桿就可以,直接讓印刷廠制版印刷了。
趙晶晶走進來和他們說,兩分他們拿到衣服,開心死了,都說,從來沒穿過這么漂亮的衣服。
“謝謝你,老唐!”張晨說,“對了,我也先代桿子謝謝你,等他這個上市了,再讓他請你吃肉。”
老唐笑道:“你們喜歡,就已經讓我很有成就感了,有肉吃,那就更好,好了,我先回去,睡一覺起來還要干活,趙志剛那里,我快被他逼瘋了。”
張晨和他說:“你確實要多備一點貨,你想想,十一,上海六家店同時開,再加上這么多加盟店,那個需求,他怕你應付不過來。”
“其他地方我不管,我重慶這里,老唐你一件也不能少。”賀紅梅說。
老唐說:“好好,不行我把人抵給你。”
“去,我才不要你人,你要是敢少一件,老唐,我和你說,我就一天到晚跟著你。”賀紅梅叫道。
“跟著我干嘛,求我收了你?”老唐問。
“想得美。”賀紅梅說,“我跟你搶肉吃,管你碗里的鍋里的,我看到肉就搶,讓你一個月都吃不到一塊肉。”
老唐大笑:“這個也太狠了,我要趕快溜。”
張晨馬上給劉立桿打了電話,和他說,盒子的樣品到了,劉立桿一聽,騎著自行車馬上過來,看到盒子,笑得合不攏嘴,他說,昨天我聽你們嘰嘰咕咕,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原來做出來是這樣子,哈哈,正合我意,這就是我想要的,知我者,莫過于你們兩男一女。
他站起來馬上就準備走,張晨問,你這么急干嘛?
“你們要搶十一,我也要搶十一啊,這事,我還沒和范啟順他們說,我要先去說服他們。”
賀紅梅問:“車子給你要不要,助你一程?”
劉立桿還沒有說,張晨就說要,趕十一的話,你也就還有十二天的時間,你現在連盒子都沒有出來,這樣,你說通范啟順他們后,馬上去瞿天琳他們那里一趟,讓她們幫你介紹一家趕得出來的印刷廠,你說不定,還要馬上跑印刷廠。
“好好,謝謝!”劉立桿抓起賀紅梅的車鑰匙,朝她舉了舉,帶上盒子樣品和畫稿就出去了。
劉立桿拿著盒子,到了范啟順的辦公室,范啟順看了看盒子,問劉立桿,這是拿來干嘛用的,裝老鼠藥?
“真是個農民,你怎么看出是裝老鼠藥的?”范建國罵道。
“這里不是嗎,畫著一個老鼠,還寫著‘老鼠忘不了’,老鼠忘不了,走開去又會回來吃,結果翹辮子的,不是老鼠藥是什么?”范啟順反問。
劉立桿聽著哭笑不得,他知道這事情沒有自己想像得那么簡單,自己找人設計了新的包裝盒,他們就會馬上接受,并且是這種看上去還很新潮的包裝。
要是他們的觀念這么容易改變,那這個廠也不會淪落到做醬油醬油不行,做火腿火腿不行,最后做糕點,也做到這么凄凄慘慘戚戚的地步。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稟性,其實是說觀念更恰當,還有什么,比改變一個人的觀念更難的?
但自己如果連這個也做不到,那就不如趁早偃旗息鼓,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更別想推行你那個什么龐大的計劃。
自己連第一把的餌都還沒有撒出去。
雖然范建國自己也說不出來,這盒子有什么好,但劉立桿說,這盒子是準備拿來裝一鳴糕點的,那他覺得自己就有責任,說服自己的老爸接受這個想法,誰讓老板比老爸更重要呢,老爸又不發你工資,老板才是發工資給你的那個人,老板說好,那當然就是好。
老板雇自己,不就是要通過自己,去讓范啟順就范嗎,雖然他不知道,就范了會讓范啟順去干什么,但劉立桿承諾過不是去干壞事的,那就行。
范建國見劉立桿不做聲,就和范啟順說:“這個是我們專門去找人幫助設計的包裝盒,用來包裝廠里的東西的。”
范啟順嚇了一跳,叫道:“用這個包裝我們的糕點?你開什么玩笑,這么小的幾個盒子,能裝下去多少東西?”
“你管他能裝下去多少東西,你用這個裝就可以了。”
“什么用這個裝就可以了,不行不行,這個廠你是廠長,還是我是廠長。”
父子兩個說著,就吵了起來。
邊上辦公室的人聽到,都走了過來,書記趕緊把兩個人勸住,并有些不滿地看了看劉立桿,意思是說,你在邊上,是個木頭,也不知道勸勸?
劉立桿不是不知道勸勸,而是想看看這范啟順,到底有多固執,這個事,自己心里已經有底,范啟順是不做也得做,因為張晨告訴過他,他們公司要訂一千盒西湖十寶,加一千筒月餅,光這一個單,就是這破廠兩個月的銷售了,他不做行嗎?
會計和出納走了進來,看了看這盒子,出納說,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實用。
會計問,這一套盒子,做做要多少錢?
范建國不知道,他看著劉立桿,劉立桿說,具體的價格,還沒和印刷廠談,大概是三塊多吧。
“多少?”會計問。
“你沒聽清啊,三塊多。”范建國叫道。
“那能裝幾斤糕點?”
范建國又不知道了,還是看著劉立桿,劉立桿說,每個盒子不多裝,大概裝二兩半,這樣一大盒,差不多兩斤半吧。
“不行不行,那不劃算。”會計的頭撥浪鼓一樣搖著,“我們兩張草紙,還不到一分錢,這樣都賣不出去了,怎么承擔得了三塊多的成本。”
范啟順聽到這話,得意地看著劉立桿和范建國,意思是,你看看,你們不明白,有明白的人吧。
“就是用草紙包,才賣不出去,早和你們說,我們廠的產品,要換包裝了,一幫老古董,就是不肯換。”銷售科的在邊上叫道。
“你瘋七瘋八喔撒西?”范啟順罵道,這供銷員說的要換包裝,大概就是和他說,罵老古董,大概就是罵他。
“沒錯,我也覺得這個盒子很漂亮,要是拿著這盒子去人家商場,腰桿子都可以直起來。”另一個供銷員也叫道。
馬上,他們兩個,就和范啟順頂了起來。
效益不好,工資都很難有保障的工廠,有一點好,那就是眾生平等,就是廠長,也沒人把他放在眼里,就像當年他們婺劇團,從來也沒人會把團長老楊放在眼里一樣。
劉立桿看著,心里暗暗好笑,等他們吵得差不多了,他覺得自己可以上場了,他說:
“我昨天買了兩大袋我們廠的產品回去,請我的朋友們吃了,大家吃了都說好吃,還有人說,這么好吃的東西,他怎么就不知道。
“對啊,他怎么會不知道?說起來,我們一鳴食品廠的糕點,也是老牌子了,這老牌子之所以能成為老牌子,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它的口味好,不然活不到今天。
“那既然是口味好,還是老牌子,前面會計也說了,價格也不貴,那為什么銷路就不好呢?這老牌子,為什么就過不下去日子了呢?
“是大家都不吃糕點了?那也肯定不是,糕點大家肯定還吃,而且,比原來吃的還多,不然這市場上的糕點品種,就不會越來越多,那我們的毛病出在哪里?
“我想了想,就出在這越來越多上,你們想想,早個五年十年,那店里,會有什么糕點?蛋糕就一種,餅干不會超過兩種,一種大人吃的圓的方的餅干,還有一種給小孩子吃的動物餅干,其他的糕點也差不多。
“一個人跑進店里,拿著鈔票和糧票去買糕點,這店里,只有我們一家的糕點,他想挑也沒得挑,而且,他挑什么啊,有的吃就算改善生活了,你還挑?
“那個時候,說實話,別說我們的糕點是用草紙包,我們的糕點,就是用報紙包,他也要買啊,你們說對不對?”
書記笑道:“我們還真用報紙包過,你們忘了,我們有一年做出來的酥餅,沒有包裝紙,就是用辦公室的舊報紙包的。”
大家想起往事,都笑了起來,這一笑,辦公室里的氣氛就改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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