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鄉長”酒送到了,李勇給張晨打電話,和張晨說,都搜刮干凈了,也只有八千瓶,還有七千瓶,要等釀出來,張晨,你們可真夠狠的,我們這里家家戶戶,今年過年都沒有酒喝,要去縣城買酒了。
哈哈,不過,賣酒的收入,今年可以讓大家過個好年了,來年小孩的學費也有著落了,老鄉們讓我替他們謝謝你們,怎么樣,張晨,要不要在二十四道拐口子上,給你們三個人建個廟啊?
八千瓶酒,兩千瓶直接送去了南京,還有六千瓶,送到杭城,劉立桿現在要不了這么多,只要了兩千瓶,張晨這里,公司里一千多個員工,一人發了兩瓶,讓他們帶回家。
張晨還讓海根,給動感地帶的商戶,一家發了兩瓶,要過年了嘛,大家高興高興。
再加上三堡村里和一些關系戶,送了送,張晨的酒,就剩下不多了,沒想到第二天就有人來問張晨,這酒不錯,還有沒有?
張晨只好又送掉了一些。
劉立桿那邊的況也差不多,他本來想給老劉留二十箱的,最后也只能留了十箱,張晨和劉立桿打電話給李勇,和他說,李鄉長,你這個李鄉長酒,廣受好評,看來是大有前途。
李勇高興地大笑,他說,太好了,聽到這樣的消息,我今年也可以好好過個年了。
今年節,劉立桿沒有跑出去,乖乖地在家里陪父母吃大飯,張晨和小昭去年節回重慶過的年,今年節,就留在杭城,陪張晨父母過年,譚淑珍和去年一樣,還是在張晨父母家吃的大飯。
譚師母打電話過來,讓譚淑珍他們回永城,小昭也和譚淑珍說,今年店里有我在,淑珍姐,你就帶著向南回去一趟,譚淑珍搖了搖頭,說什么也不肯回去。
張晨知道,這小譚和老譚之間的裂痕深了,不然譚淑珍不會做得這么絕,他試探地問了問,譚淑珍也不肯多說什么,只是說,就這樣很好。
賀紅梅很忙,年三十上午的飛機才飛回重慶,大年初一就飛回來了,她有一部電影和一部電視劇的服裝同時要設計,張晨這幾天正好沒事,就去幫她忙。
年初二的時候,小昭開著車,帶著張晨的父母和向南向北,回永城去走親戚,年初六回來的時候,小昭和張晨說,她帶著向南,去看了她的外公外婆,快兩年了,向南還記得回他外公外婆家的路,她外公外婆,都快感動死了。
“我還去你們劇團了。”小昭和張晨說。
“你去劇團干嘛?”張晨奇怪了。
“帶向南去看她爸爸啊,父母離婚了,這爸爸還是爸爸吧,向南自己要去的,我怎么能夠拒絕。”小昭說著,有些黯然:“向南這小孩子,人小鬼大,我什么都沒有說,她就和我保證說,她回杭城,保證不告訴媽媽她去看過爸爸了。”
張晨默然,問:“見到了?”
“見到了,他在劇團值班,見到向南,他也很高興,抱著都舍不得放。”
張晨點了點頭,他也覺得小昭做的對,不管怎么說,馮老貴也是馮向南的爸爸,這是沒錯的,不過,張晨和小昭兩個人,都沒有和譚淑珍提起這件事。
小昭從永城回來,看上去有點悶悶不樂的,張晨知道這是累了,他媽媽那個精力旺盛的老太太,又是帶著媳婦和孫子,一定是車不停駛,把能想起的親戚都走遍了,從張晨記事起,就知道他媽媽是個特別喜歡走親戚的人。
那時候窮,每年買來或單位里發來的一包包糕點,放在家里,是從來舍不得吃,也不許他碰的,這些糕點,都是在家家戶戶之間流轉,張晨曾經在一包團結糕的紅裱紙后面做過記號,他發現初二送出去給表舅的,初五又被另一個親戚送了回來。
張晨想吃糕點,每年都要等到正月十五以后,十五一過,所有的拜年活動都戛然而止,這個時候還留在家里的糕點,才可以開吃,但都已經有點變質了。
張晨從小就討厭走親戚拜年這種事,覺得大家都是虛與委蛇,在做表面文章,白白浪費時間和表。
他曾經大年初一一個晚上,把自己放在被子外面凍,終于如愿以償,被凍得唏哩呼嚕,心想,這總可以躲掉,不要去拜年了,結果他媽媽過來摸摸他額頭,把他拎起來按在自己大腿上,喊他父親拿來一碗水,用手指沾沾水,在他脖子后面叭叭地扭出兩團烏痧。
張晨發出殺豬般的哀嚎。
然后,他媽媽還是給他穿好棉衣棉褲,拖出去拜年,張晨頭暈暈地從這家走到那家,不僅頭疼脖子疼,心里還疼,覺得自己倒了血霉了,偷雞不著蝕把米。
在父母看來,走親戚拜年,是每年的頭等大事,一份人家,要是沒地方可以去拜年,也沒人上門拜年,那才是最丟臉的事。
張晨和他父母及小昭說,要留下來幫賀紅梅的忙,其實心里是有逃避回永城的意思,但張晨躲掉了,小昭這個媳婦躲不掉。
張晨看著小昭回來,有些歉意,和她說,辛苦了。
“沒有什么,不就拜年嘛,我年年拜啊,都習慣了,反正不是在這里,就是在重慶,這有什么。”
小昭盈盈地笑著,看樣子她倒很適應這個角色,也是,張晨想起了和她第一次,一起回去四川的景。
“在永城碰到了一些人。”小昭看著張晨,停了一下和他說:“他們說淑珍姐,說得很難聽。”
“劇團里的人?”張晨問。
“不是,在劇團,我就碰到了向南她爸爸,還有一個叫李老師的。”小昭說,“他們連淑珍姐的名字都沒有提起。”
張晨點點頭,不屑地說:“外面那些人,在傳的都是些無聊的謠言,譚淑珍在永城名氣大,是個紅人,人紅就是非多。”
“你在永城名氣也大啊。”小昭笑道。
張晨也笑:“那都是他們瞎傳的,傳得神乎其神,其實他們知道什么,我們在外面,又不太和那邊聯系,我們做了什么,他們怎么可能知道?都是胡說,譚淑珍不一樣,她還在永城的時候,名氣就很大了,我在永城的時候,什么都不是,名氣還不如小武大。”
“現在,可比小武大多了,你和桿子都是。”小昭說。
“哦,都說我們什么了?”張晨問,“有什么光輝事跡?”
“也沒有什么,反正,就是名氣大,每個人說起來,都和你們很熟的樣子。”
“大概,小時候給我把過尿的人,都有不少吧?”張晨問,小昭咯咯笑著:“還真不少。”
“對了,親的,我們不在,你和紅梅,每天都吃什么?”小昭問。
“高級,天天方便面大餐。”
“兩個懶鬼,你們不會自己做啊,你們又不是不會做。”小昭罵道。
“那也要有時間啊,這正月里,還每天打電話來催稿子。”
“這么慘,你們怎么不去桿子家蹭飯?”
“賀紅梅不敢去,她說她一去,那桿子媽,就一定要把她認作是兒媳婦。”
小昭大笑。
“她不去,我總不能丟下她一個人,不過,她初三和譚淑珍兩個人,在譚大哥那里做了一餐,吃得還可以。”
小昭問:“桿子沒來?”
“沒,譚淑珍不讓叫,桿子這幾天跟著范建國混。”
“他們兩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昭嘆了口氣。
“不要管,也管不了,隨他們去。”張晨說。
張晨的父母和小昭回來之后,張晨和賀紅梅、譚淑珍他們的就餐就有了保障,不然,這正月里,吃飯還真的是個問題,他們回來之后,就都去張晨父母家吃飯了,老譚也過來吃了一兩次,其他的時間,他都是在工地,和老萬他們一起吃。
老萬他們建筑公司,還有很多的人沒有回去,他們就年三十和年初一休息了兩天,到了初二,就開始干活了,今年是個暖冬,杭城到現在也還沒有下雪,他們就想趁著這個時候,多干一點。
二貨跟著他那個小老鄉的女朋友回去了,年初一的那天,他特意跑到鎮上,給老譚打來電話,結結巴巴地說,譚叔,譚叔,小君,小君他們家,他們家同意了。
二貨說完,在電話里就哭了起來。
老譚拿著大哥大罵道:
“二貨,哭什么哭,有點志氣,一點小事就哭鼻子,別讓人家看輕你,他們家同意怎么了,他們家本來就應該同意,你這個,又不是高攀,記住了,二貨,你不比哪個差,記住沒有?”
老譚不停地罵著,其實他的淚水,也早就流了下來,二貨在電話那頭,不停地點頭說:“我記住了,叔。”
再看到張晨和小昭的時候,老譚就和他們說,今年,要準備給二貨辦大事了。
“真的?!”張晨和小昭叫道,老譚點了點頭。
“太好了!”張晨說。
“好什么好,你這個指導員,還有你這個嬸,逃不掉要去女方家里一趟。”老譚笑著說。
“去去,養的,我們隨時都可以去。”
張晨學著二貨的口吻,大聲叫道,小昭在邊上,也不停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