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交會結束,接下來就是一個星期后的土地拍賣會,在要不要報名參加這一屆的土地拍賣會,劉立桿和譚淑珍產生了分歧,劉立桿主張參加,譚淑珍認為應該放棄。
劉立桿說,其他的城市,我們可以放棄,在杭城怎么可以,我們浙江錦繡,缺席過哪一屆的杭城土地拍賣會?
“大哥,現在是要活命的時候,不是爭面子的時候,我們現在手里的土地儲備,已經足夠,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再去買土地。”譚淑珍說,“這樣的形勢,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賬上的資金枯竭,會要了我們的命的。”
“按你的邏輯,那我們連這次的房交會都不用參加了,更不用去拿什么最大的展位,那個,不也是在爭面子嗎?”
劉立桿說,譚淑珍愣了一下,不過她馬上回過神來,她說:
“那個花的是小錢,是用小錢去博大名聲,我們還博得起,土地拍賣能一樣嗎,那很可能會要我們的命的,大環境這么差,把錢變成土地容易,舉舉牌子就行,但要把土地變回錢,那就難了,真到了那天,可以說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除了任人宰割,就沒有出路。”
譚淑珍堅持著自己的看法,她說著的時候,看到劉立桿不停地搖頭,看得她心煩,說完了就叫:“別晃腦袋,說!”
“我覺得我們認為的,市場的鋼需還在的判斷是正確的,只要鋼需還在,不管政策多么嚴厲,這個需求都會被釋放出來,只是速度快慢的問題,而不是有或沒有的問題,而且,從經驗來看,所有的‘宏觀調控’,最見成效和最嚴厲的,都是在前三個月。
“這三個月,最高層為了達到調控的目標和效果,政策會密集出臺,而下面又會層層加碼,傳導到社會上,會帶來寒蟬效應,但這種效應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遞減的,人的心理也會產生疲態,所以我覺得,最艱難的階段已經過去。
“我們在最艱難的時候,還能堅持下來,接下去,也不會比這更差了,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沒有到那么悲觀的時候,不應該去想怎么活的問題,而是要想怎么活下去的問題…”
“這個有什么區別?”譚淑珍打斷了劉立桿的話。
劉立桿說:“本質的區別,只想著怎么活,是被動的,消極的,是在窮于應付,而考慮怎么活下去,是積極的主動的,考慮怎么活下去,其實是考慮怎么活得更好,這是有選擇的。
“我們現在手里的土地儲備,你覺得還夠,那是你站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但要是市場回暖,你還會認為我們的土地儲備夠嗎?肯定是遠遠不夠。
“我判斷,因為這次房交會的結局不理想,這次的土地招拍掛會很冷清,土地的價格不會高,正好是我們可以進入的時候,我們如果在這個時候,以最低的價格拿下哪怕一塊地,就可以攤低我們的土地成本。
“等到下次土地拍賣,我們有這地打底,就敢和別人抬價了,因為平均下來,我們的土地成本,還是會比他們大多數的公司低。”
“你說的這是理想狀況。”譚淑珍說,“那要是下次的土地拍這次還低呢?”
“不可能,我說過,最壞的狀況已經過去。”劉立桿說,“還有,你看現在雖然房產銷售慘不忍睹,但杭城的房價并沒有如大家預期的在降價,為什么,說明每家公司還是惜售,惜售的原因是這兩年形勢太好,可以賣的都提前賣了,手上沒有什么土地了。
“大家手上都缺土地,這在土地市場,也會形成鋼需,土地招拍掛一年只有兩次,他們可以缺席這次的拍賣會,頂多再缺席一次秋季的拍賣會,還能連明年的也缺席?那他就應該打鋪蓋走人,別留在這個行業了,等到大家重新進場的時候,地價可能便宜嗎?”
“你讓我想想好嗎?”譚淑珍看著劉立桿說,“我承認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要好好想想,還要算算賬。”
“好。”劉立桿點點頭。
譚淑珍想了一個晚上,又在財務部待了一個上午,她走進了劉立桿的辦公室,和他說,我們要去一趟香港,如果這次香港之行,能達到預期,我就同意這次拍賣會再出手,不然,你就是把我開除了,賬上的錢也不能動。
“去香港干嘛?”劉立桿不解了。
“去把我們現在能變現的東西變現了。”譚淑珍說。
劉立桿明白了,他問:“你是說杭城中心裙樓的租金?”
“對,我們現在手上能變現的,只要土地、房子和杭城中心裙樓的租賃權。”譚淑珍說,“總不能賣了土地去買土地,房子的變現現在也不現實,唯一能馬上變現的,就是杭城中心的租賃權。”
“可是,這按照原來的意向書,不是今年下半年才簽正式的協議嗎?”劉立桿問。
“對啊,所以我們要去香港,不僅要求他們現在簽協議,而且要求,把原來五年支付一次的租金,改成八年或十年,作為回報,我們可以允許他們提前進場,在租金上,也可以給予優惠。”譚淑珍說。
劉立桿說好,我馬上聯系,什么時候去?
“越快越好,要是沒趕上土地拍賣會,就沒有意義了。”譚淑珍說。
當天傍晚,劉立桿和譚淑珍就去了香港,這次的香港之行很順利,把五年改為十年,這個本來就是對方需要的,作為一個大商場來說,沒有連續十年以上的經營,是賺不到錢的,雖然十年租金一次支付,他們的資金成本提高了。
但反過來,這十年提前支付的租金,等于是把他們十年的經營成本鎖定了。
內地現在是房地產不景氣,不是其他行業都不景氣,相反,其他行業是過熱,不然就不必“宏觀調控”了,他們很看好內地的市場,包括每年增加的中產階級的人數,和他們在北京、南京已開張商場的營收,都證明了他們的選擇是對的。
作為回報,劉立桿他們同意對方提前半年進場裝修,而這半年,不計算在租期之內,這對對方來說,是很大的優惠,足可以抵多支付五年租金產生的成本了。
而對劉立桿他們來說,只是允許對方現在進場還是按原計劃下半年進場,差別并不大。
雙方很快就簽訂了協議,對方的租金,也是從他們在內地的公司匯過來,不存在跨境匯款的問題。
等劉立桿和譚淑珍回到杭城,這筆錢已經到他們賬上,現在,他們就要準備去參加土地拍賣會了。
去參加土地拍賣會之前,譚淑珍還是劃出了一道紅線,她和劉立桿說,八個億,這次拍賣會動用的資金,不能超過八個億。
這次土地拍賣會和房交會不同,是在大家普遍不看好的情況下舉行的,參拍的公司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二,就是這三分之二的公司,大家也都是抱著和房交會的參觀者一樣的心情,是來靈市面看行情的,并沒有拿地的打算,也沒有那個資金。
大家同行看到,彼此都是苦笑著搖頭,會場里彌漫著一股悲觀的氣氛。
主辦方也知道,這次的拍賣會可能會不盡如人意,所以這次拍賣會,連以往那種臺上拍賣桌后面,一長排的主席臺,坐著一長溜的各位領導的場面也沒有了,只是由儲主任宣布拍賣會開始,就開始了。
拍賣會之前,儲主任看到劉立桿和譚淑珍到了,踱著方步走過來,悄聲和劉立桿說,你小子給我點面子,今天可不允許只是看戲。
他是事先知道,今天有很多人來,就是來看戲的。
劉立桿故作哀兵,他說,我連行頭都買不起了,怎么上臺。
“滾!”儲主任不理劉立桿,轉身和譚淑珍說:“看好這小子,踢也給我踢上臺。”
譚淑珍只能笑笑。
土地收儲中心自己也不看好這次拍賣會,所以他們創紀錄地,只拿出了一共四塊地拍賣,這四塊地,都在杭城的老城區,應該是原來最搶手的土地,這次為了吸引人氣,明知道不可能和原來一樣,價格被一路抬上去,沒辦法,他們也只好忍痛拿了出來。
拍賣會開始,第一塊地,是位于文一路的地塊,起拍價三點八億,每一次加價五十萬,劉立桿舉了舉牌,金都房產的把價格抬到了三億八千零五十萬,劉立桿又加了一次,對方沒有繼續加,而是笑著和劉立桿比了一個“你請”的手勢,劉立桿以三億八千一百萬拿下。
會場頓時騷動起來,大家都預計今天的拍賣會會冷,但冷到這個程度,還是沒有想到。
第二塊地是在黃龍,劉立桿他們的“錦繡家園”過去不遠,起拍價四點三八億,拍賣師喊價之后,結果沒有人舉牌,大家又是吃了一驚,譚淑珍在腦子里迅速地算著,這塊地加上前面的,雖然總價已經超出了她原來預期的八億,但還在可承受的范圍。
最關鍵的是,這地塊的位置和價格,都實在是太誘人了。
譚淑珍在拍賣師四點三八億第二次的時候,和劉立桿說,舉。
劉立桿舉了舉牌,以起拍價拿下了這塊地。
接下來的兩塊地,因為無人應價,直接流拍,大家都盯著劉立桿看,劉立桿的手剛動了動,就被譚淑珍緊緊握住了,好幾年沒有手碰手,沒想到第一次握手,是在這個場合,劉立桿心里只能苦笑。
整場拍賣會,只進行了二十幾分鐘,就有些狼狽地結束了,而譚淑珍握著劉立桿的手,到這時才放開。
杭城的土地,居然流拍,而且是核心區域的土地,很快就成為了一個新聞,要知道這可是杭城自從實行土地招拍掛以來的第一次,以往,這土地拍賣會可是制造一個個“地王”傳奇的地方,現在居然有土地流拍了。
但這只是開始,土地流拍似乎在浙江各地形成了一個共振效應。
不久,嘉善舉行的八塊政府儲備土地使用權招標會上,竟有五塊遭遇流拍的命運。
五月十二日,紹興柯橋四塊房產用地拍賣,只成交了一宗。
五月十三日,寧波五宗地塊出讓,竟然也有兩塊居住用地未能成交!
冬天還沒有過去,雪,一片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