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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 夢碎桃花源

熊貓書庫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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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晨、小昭和賀紅梅,帶著向南向北,搭乘一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年二十五的飛機,從杭城飛到了重慶。

  賀冬梅來機場接的他們,了車,賀紅梅和小昭說,你爸爸媽媽他們已經到了,我安排在會仙樓賓館,你們也住那里。

  小昭趕緊說:“謝謝冬梅姐!”

  離春節還有一個星期,公司里都還沒有放假,廠里最后的一批工人都還沒有走,張晨他們之所以這么早就急急回來,是因為小昭說,她爸爸媽媽都十幾年沒有來重慶了,這次他們,就是要帶他們在重慶玩兩天,然后再包一輛面包車,二十八號回家。

  是賀紅梅的姐夫,開著車,去家里把小昭父母接到重慶的。

  他們到了會仙樓賓館的門口,車剛停下,小昭的弟弟妹妹就從酒店里面沖了出來,原來他們一直就在一樓等著小昭他們,看到賀冬梅的車,就知道他們到了。

  小昭先下了車,人還沒有站穩,弟弟妹妹就粘了來,小昭趕緊摟住了他們,接著是向南下車,弟弟妹妹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是誰,等到張向北下車的時候,雖然向北和弟弟妹妹次見到的,早就變了個大樣,但他們知道,這肯定就是北北。

  兩個人都伸手來拉張向北,張向北對他們一點印象都沒有,嚇了一跳,拉住了向南的手,人就往她身后躲,向南也跨了一步,擋到了弟弟妹妹和向北中間,擺出一副要保護張向北的樣子。

  大人們都笑了起來,小昭趕緊給他們介紹,這個是阿姨,這個是舅舅,這個是向南。

  大概是小昭的妹妹,和小昭實在長得太像的緣故,向南很快放松了戒備,妹妹伸出手來的時候,她就握住了她的手,人也向妹妹靠去。

  弟弟一只手在褲子口袋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了一把玩具手槍,遞給張向北,張向北大喜,放開了握著向南的右手,伸手去接。

  兩個小小孩的同盟,馬被兩個大小孩瓦解了,弟弟和向北牽著手,妹妹和向南牽著手,四個人一起往往酒店里面走。

  房間何冬梅已經給他們開好,在十二樓,何冬梅把兩個房間的鑰匙牌交給小昭,和她說,你爸媽他們,就住在你們對面的那兩個房間。

  小昭接過鑰匙牌說謝謝!

  尾箱里的行李都拿出來,賀冬梅去停車,賀紅梅送他們進去,等他們走進酒店,大廳里已經看不到四個小孩的身影。

  賀紅梅說,肯定是樓去通風報信了。

  等他們走到電梯口,果然看到電梯正在行,到了十二樓停下了。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賀紅梅不打擾他們家人團聚,沒有跟張晨他們樓,看著電梯門合,她轉身去賀冬梅店里。

  張晨和小昭樓,到了十二樓,電梯門打開,小昭的父母親,穿著一身的新衣服,站在電梯口,讓他們意外的是,舅媽牛鄉長也在。

  “小昭!”

  牛鄉長大喊一聲,小昭還沒來得及出去,就被她一把拖了出去,兩個人抱在了一起。

  小昭的父母站在邊笑著,張晨叫了聲爸媽,兩個人不停地點頭,小昭的父親,遲疑了一下,右手還是半伸不伸的,張晨趕緊握住了他的手,又感受到了那種老繭疊老繭的厚重。

  等牛鄉長和小昭放開,張晨叫了一聲:“舅媽好!”

  “好好,舅媽很好,牛鄉長很好。”牛鄉長笑道。

  大家一起往走廊里面走,小昭問:“舅媽你怎么來了,我還以為要二十八號,到鄉里才能看到你和舅舅。”

  “我是專門向鄉里請了兩天假,到這里來堵你們的。”牛鄉長說。

  “堵我們?”小昭奇怪了,“堵我們干嘛?”

  牛鄉長前后看看,和他們說:“到房間里再說。”

  小昭的父母也說:“對對,到房間里再說。”

  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到開著門的房間里,四個小孩的打鬧聲。

  小昭把對面自己房間的門打開,和舅媽說,來來,到這邊說,她又走到對面,和里面的妹妹說:

  “小芳,我們在對面房間談事情,你帶好他們。”

  妹妹“嗯嗯”地點著頭。

  五個人進了房間,張晨和小昭的父親坐在沙發,舅媽和小昭的母親坐在對面的床,小昭站在那里,有些心緒不寧,她迫不及待地問:

  “舅媽,家里出什么事了?”

  牛鄉長把手一揮,和他們說:“我和你舅舅商量過了,還是我來重慶堵你們,怕他們說不清楚。”

  她說的他們,是指小昭的父母。

  “這個家,你們不能回了,連鄉里都不能去。”牛鄉長說。

  “啊,為什么?”

  張晨和小昭都吃了一驚,小昭看看自己的父母,滿臉的憂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你們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你們回去?半個鄉的人都在等,連鄉中學,你好幾個老師都在等,你們那個村里就更不用說,全村人都在等你們回去,要不是我和你舅舅說,你們今年不回來,等的人還要多。”牛鄉長說。

  “等我們干嘛?”小昭奇道。

  “等你們干嘛?什么樣的人都有,有等你們借錢造房子的,有家里有病人要等你們帶去看的,有等你們走的時候,跟你們一起去打工的,還有等你們一起合伙在鄉里開店辦廠的,合個大頭鬼,他們一分錢不出,就等你們出錢。

  “最好笑的是你那個東灣的表舅,大字都不認識一百個,在鄉里叫了一兩個月了,說自己馬要去給小昭當廠長。

  “他當廠長,當個錘子,一個家長都當不好,家里做的一點苕粉,都一擔擔賭博輸給人家了,他還到處吹,說是這廠長怎么能夠讓外人當,廠里面有多少油水,肥水不流外人田,這要肥,也是肥我們自己家里人,聽聽,這種人能干什么。

  “那天你小舅舅在鄉里飯店碰到他,在那里吹牛,你小舅舅把他罵了一頓,兩個人還差點打起來了。

  “小昭,你們人不在這里都這樣了,你想想,你們要是回去,那還得了,不是舅媽說話難聽,你們那個村,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從你們家新房子造起來以后,你問問你爸媽,有多少人從他們這里借了錢造房子的。

  “你們每個月寄回來的錢,你爸媽有沒有一毛錢能存下來?全村哪份人家,沒有問他們借過錢的?有借條沒借條的,這兩個老實人,連個賬都說不清,村里連那種賭鬼,沒錢都來問他們借了錢去賭博,錢借了知道感謝還算好的,結果連說句好話的人都沒有一個。

  “借了錢還要說他們壞話,說什么小氣啦,說女兒女婿是那么大的老板,借個五千,還只肯拿三千,聽聽,這都是些什么人,要不小氣,金山銀山也被他們搬空了,我那天氣不過,到你們村罵了一圈,那一個禮拜清凈了,沒人敢找門了,時間過了又一樣。

  “小昭,舅媽也不可能天天你們村里去罵人啊,我去罵了,這些人回過頭來又說舅媽,說錢都到舅媽這里來了,錢都被牛鄉長霸占了,你問問你爸媽,我和你舅舅,有沒有問他們拿過一毛錢?”

  小昭的父母趕緊搖頭。

  舅媽這樣說著,張晨和小昭,直覺得聽得心驚肉跳,這都什么事啊,小昭在心里大致算了一下,這一兩年,自己往家里匯了總有五六十萬,五六十萬在那山溝溝里,是天文數字了。

  她匯這些錢回來,是想著錢多了,父母就敢花一點了,不那么縮手縮腳,花不完也可以讓父母存著,給弟弟妹妹讀書用。

  小昭問她媽媽,寄回來的錢,還剩下多少?

  她媽媽說不出話,低下了頭去。

  小昭看看她爸爸,她爸爸也低下了頭去。

  “剩屁!”舅媽罵道,“錢沒有了,還不敢和我講,那天我逼啊逼,才告訴我說,沒有了,一分不剩,都借光了,我問你們寄來了多少,老天,拿出賬來我看了一下,六十八萬二,六十八萬二,你舅舅說,鄉辦公樓都可以造好幾幢了。

  “我把那一尿素袋的借條帶回家,和你舅舅算了一下,還不到四十萬,其他都是連條子都沒有的。

  “這不,我是個禮拜就讓他們住到我家里來了,這快到年底了,那借錢的人只怕會更多,你家里,你舅舅也讓你小舅舅去那里守著,就怕這些人,錢借不到,人找不到,還把玻璃啊門啊都砸了。”

  小昭聽著心如刀絞,她倒不是心疼錢,是沒想到,自己每個月給家里寄錢,本來是想改善他們的生活的,沒想到這錢,反倒變成了一個禍害,害自己的父母在家里,過的是這種日子,真是作孽。

  那里,還是自己熟悉的家鄉,那些,還是自己熟悉的鄉親嗎?

  張晨聽著,心里也感到一片黯然,第一次和小昭回家時的那種美好,一直存留在他心里,這里,曾經是他夢中的桃花源,沒想到這桃花源的面紗掀開以后,是這么的不堪。

  張晨遞了一支煙給小昭的父親,他接過去,張晨替他點著,小昭的父親吞吞吐吐,最后鼓起勇氣和張晨說:

  “對不起,把你們的錢都弄沒有了。”

  張晨趕緊說:“爸,錢是小事,沒有就沒有了,是這個氣受不了,就像舅媽說的,沒有這樣的道理的,這花了錢還買罪受的,你們兩個,在家里受苦了。”

  張晨這么說著,小昭啜泣起來,她和她媽說:“你們怎么,不早點和我們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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