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
天之碎片旁,如同燭九陰那樣的灰袍,黑發垂落,眉眼明朗大氣的女子一只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眼前流轉變化的天之碎片,手中把玩著鬢角黑發。
“…原來是這樣啊。”
她看著那流轉莫測的天之碎片。
原本是真的想要幫助他掌握此物,煉化天之碎片,以此為寶物,涉足祝融南海的事情,但是可惜啊,可惜她自己竟然未曾踏入其中,或者說,她是進入了真正的天之碎片。
卻沒能找到衛淵。
后來方才明白,自己年少之時所遇到的那個白發道人,恐怕就是自這天之碎片回到過去的,渾天果然已經踏出了那絕無僅有的一步,只是自己本來好意帶他來此,這一步走出,卻是不同的命運啊。
因果循環,不過如此。
只是究竟是因還是果…身處其間,就連自己都說不清楚啊。
獻看著那天之碎片,神色安靜,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許久后,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有身穿華服的女子恭恭敬敬道:“尊神,外面有客人來了,想要見您。”
獻語氣平淡:“不見。”
那位女子神官恭敬退了出去。
片刻后,又神色為難地道:“尊神,那位客人…”
女子的神色平淡:“不見。”
當神官第三次無可奈何來到這里的時候,獻終于有了一絲絲不喜,抬眸,轉身,背后的天之碎片突然流轉出了一層一層的漣漪,像是年少時候看到軒轅丘上流動的云海。
“排場可真是夠大啊,三顧茅廬,我喊了三次,都不見面。”
熟悉的聲音響起。
天之碎片散發出光芒。
身著灰袍的獻轉身的時候,看到墨簪白發的青衫道人站在了門口。
手指抬起,天之碎片流轉與掌心,鬢角白發微微揚起,青衫磊落,一切仿佛當年,道人視線看向身著灰袍的獻,道:“沒事吧?”一模一樣的詢問,仿佛當年那渾身染血的道人和眼前身著青衫的道人合在一起。
許久許久的時間在這里似乎畫上了終點。
獻嘴角微微勾起,安靜而溫和道:“歡迎回來。”
而后意識到了自己的些許失態,嘴角笑意一點一點擴散,身軀微微前傾,手指拉住道人鬢角的長發,笑意盈盈,道:“喲,怎么,還學會擔心我了?難得啊大天尊…”
好的,是原版。
道人嘴角抽了抽,后退了半步道:“沒事就好。”
“我還以為…”
“嗯,你怎么比我回來得更早?”
他故意設下了套子詢問,而獻只是皺眉道:“我也不知道,我一踏入里面,就好像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來到這里了,你又不在,我還以為你是不是被丟在這碎片里了。”
“定然是伏羲那老蛇渣當年故意給本座留下了后遺癥。”
“這個仇,我遲早要報!”
女子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笑吟吟道:“啊呀,看你的樣子,莫非是這一趟收復天之碎片的旅行很辛苦咯?我就不一樣了,實在是太輕松了…”
獻嘴角勾起,輕聲道:“我只是睡了一覺。”
“就等到你啦。”
“太輕松了啊…”
道人數次按照試探,皆無所得,最后只是看著手中的天之碎片,似乎是因為渾天信箋的存在,既然是高于一切的渾天,這當年的天之碎片,自然不會對他有什么反抗。
而衛淵還有所猜測。
在當年天崩之后,他曾經在不周山崩和女媧補天之間的時間里,支撐住了天地,天之碎片對他的排斥不強,或許是和這件事情也有關聯。
獻詢問道:“所以,你要把這東西煉化成什么?”
“比如刀劍之類的?”
“…這個還沒有想好,說實話,單純這么用其實也是可以的。”
道人手指抬起,那一縷足以演化出一個小世界的天之碎片散開,化作了流轉的清氣,變化不休,隨意道:
“過去的神話傳說,還有坊間小說里面,什么寶物都是刀劍,佛珠,幡,瓶,只是因為這些都是那些創作者認知里的東西。”
“既然說過去的傳說里,有長劍化成了劍靈。”
“也就是說兵器化作了人形,成了精怪。”
“那為什么不可以是軍艦?或者說現代的槍械火器?”
“總之都是一個外形,靠得是材質本身的靈性,是自然而然化作的符箓,也沒說就必須是刀劍才能發揮出效果…”
道人摸索著下巴,道:“比如說吧,在過去的傳說里面,或者說在過去的時代里,唯獨猛士可以用斧鉞為兵器,所以在晉代傳說里,盤古開天辟地用的是斧頭。”
“那現在最猛的是大蘑菇。”
“那為什么不可以說是盤古蘑菇彈?”
“比如還可以是,阿姆斯特朗回旋式阿莫斯特朗炮之類的…”
獻一只手撐著下巴,看著那隨心而嘆的道人,他似乎并不拘泥于所謂的高人風度,或者說很長時間里,是沒有這個東西的,哪里有神靈級別的高手會在鬧市擺攤的?
而道人最后看著手中的天之碎片,心中暢想許多,最后也沒有下定決心,正如他所說的,這個級別的法寶,需要靠的是本身的材質,蘊含的法則,而不是單純的外形,變化外表,幾乎是這個級別寶物的通常特性。
“算了…之后去一趟南海。”
衛淵心中自語:“祝融火道最強,鑄造一途也是上古前三,這樣好的材料,不能夠就這樣砸在我的手里啊…當年和祂也算是有一番緣法,他妻子的病灶,也是我當年留下的法門維系住。”
只是,祝融為何要故意隱瞞自身的情況?
當年雖然在上古參與了某些事情,但是很多事情其實仍舊不夠明朗,仍舊是殘缺的,這一部分的話,需要想辦法重新搜集情報,想辦法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祝融的事情。
伏羲的事情。
以及媧皇的事情…補天的事情不可能讓媧皇耗盡底蘊到徹底分化成了現在的樣子,媧皇曾經失蹤過兩次,補天之后是第二次失蹤,這一次失蹤導致了伏羲也外出尋找她。
途中,定然是發生了某些事。
不過,在做這些,探尋上古隱秘之前,還需要把自己的底蘊提升上來,再度進境,十大這一個層次上的存在,實力差距也很巨大,譬如最為強大的帝俊和不擅長戰斗的后土,媧皇單打獨斗。
大概率是是碾壓壓制的。
更不用說衛淵現在是渾天口中的玉虛。
烙印不全,根基不穩,竄得太快,也就只有這境界上爬上來。
他反手將那一縷天之碎片收入了袖袍當中,他本身已經在過去死去,現在只是匯聚而成的自我化身,尤其是不周山功體在上古崩碎,衛淵不打算繼續重新不周功體。
一則沒有了老不周的引導,失去了當時那種瀕臨絕境,在雷火交匯之地的特殊情況,不周山功體并不是那么簡單就可以修行出來的;二來,不周山功體這一條道路已經有了終點。
老不周站在那里,他就算是修行到了極致,也只是掌握類似的神話權能,撐天拄地,卻無法真正地臻至巔峰,除非再來一頭把老不周給創暈過去,否則的話,最極限也是遜色于老不周。
需要匯聚自我之道,開辟自身的功體了。
道人心中油然而生這樣的念頭。
無宗無上,而獨能為萬物之始,故名元始。
運道一切為極尊,而常處二清,出諸天上,故稱天尊。
元始功體么…
白發道人心中已經有所感應,有所想法,他已經在天地萬物之道留下了自己的烙印,接下來只需要在以此法創造功體,凝聚神話于自身,使得自身本體和先天大道相互呼應,便可以自然而然開辟功體和道路。
不過在這之前,還得要去不周山玉虛宮,做一次講道。
也見一見那些十大巔峰。
衛淵心中念頭起伏,看向旁邊的獻,嗓音溫和道:“天之碎片這件事情,多謝你了。”獻笑道:“看來,這是要請辭了?”
白發道人無奈一笑,指了指外面,道:“大話都說出來了。”
“又豈能言而無信。”
獻笑意玩味道:“你這算是又要為自己背鍋了?”
道人笑道:“背鍋,倒也算不上…只是當時想到了人間封神演義的說辭,隨心地說了一句;二來,也是想要看看,是否真的可以在這里留下些傳承…”
“有緣者來,緣法是因果,算是以蒼生因果反向溯源,看看自己現在能夠做到什么…我說有緣者來,卻從來沒有說過,有緣者是這個時代,是這個時間,是在大荒和昆侖。”
之所以說不周山。
是因為哪個時代,三界八荒,四海歸墟,何處都可以看得到天柱。
獻微怔。
道人一身青衫,袖袍微動,看著遠處,不知道這一次,會牽引出誰來,也正好詢問想要知道的事情,而三界八荒,四海歸墟,乃至于諸天萬界,他也已是第一流人物,是寥寥無幾的大能。
獻笑道:“不過,這一次,你要如何謝我?”
道人道:“你說便是。”
獻想了想,笑吟吟道:“一直說是要你做個廚子,卻始終沒有這個機會,現在有這么一個級別的廚子親自下廚的話,往后見到燭九陰,我也有機會嘲諷一下他了。”
“不過,你現在既然有事要去做,這約定,就定在往后吧。”
道人點了點頭:“好。”
獻伸出白皙手掌,笑道:“口頭說話可不能當真,擊掌為誓如何?”
白發道人無奈一笑,伸出手和獻擊掌一次,以為約定。
獻笑言道:“那么便說好了,一百年,一千年,五千年都不許變。”
道人只當是尋常,含笑點頭:
“好。”
而后看著遠方,青袍微震隨流風,無聲無息,便已經消失不見,域中四大,幽深極玄,聚則成形,散則成炁,其境界早已經不再拘泥于金烏化虹,縱地金光之類的遁術。
一念之間,便可來去。
獻笑吟吟地看著遠處,許久后才回眸,青絲垂落眼前,抬手拈起。
轉眼之間已是白發。
“開始了嗎…”
她隨意將那一縷突兀刺目的白發拈起,白發消散。
灰袍女子轉身,腰畔褪色銀鈴輕響,灰袍化作青衫,雙手背負身后,腳步輕快往前走去,輕輕哼唱著:“元始天尊,幽深極玄,域中四大,諸果之因。”
“歡迎回來啊。”
“希淵。”
白發道人出現在世界邊陲的玉虛宮。
出現在那經歷過萬載,已然比較破敗的宮殿,伸出手,手中托著甲一的機關核心,雙眸微斂,身上氣質幽深清冷。
他要做一個嘗試。
扭轉歲月,踏足過往,將和天地眾生并無太多交匯的甲一。
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