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蒼茫當中,混混沌沌,先天乃生。
忽帝仿佛看到了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看到后者正是自己的好友渾沌,正自神色出神,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而后那灰衣男子抬起眸子,
朝著忽帝伸出手。
‘吾友,你來了。’
‘我帶你走…’
帶我走?
等等…我要死了?
忽帝呆滯,手都伸出去了,突然開始劇烈地反抗,在劇烈的反抗中,老爺子一記大腳丫子直接踹在了那渾沌的臉上,將混沌的臉踹地扭曲,
變形,
連帶著身軀都往后仰起。
“你你你…給爺死!!”
然后這夢境嘩啦一下破碎。
忽帝猛地睜開眼睛,
一下坐起。
“呼…我沒事啊…”
“沒事,沒事,太好了。”
老爺子呢喃了幾聲,啪地一下又躺倒在下面,面色蒼白,環顧周圍,這里不知道是哪里的一座山洞,還能隱隱聞得到些許異味,恐怕原本是一只山海猛獸的居所,此刻鋪著干草,
倒是還算是舒坦。
似乎下雨了,雨勢很大,嘩啦嘩啦下得不停,
然后他發現了救了自己的人,
那是一位高大的男子,
穿著灰色破舊的僧袍,
旁邊放著一個斗笠,巨大的禪杖倒插在一側,
坐于青石之上,旁邊一只巨大的獅子。
那獅子似乎就是這里的主人。
散發出暴戾的氣息。
卻被僧人單手按住首級,無法施暴。
最后反抗無果,也慢慢地安定下來,雨聲淅瀝,僧人單手豎立胸前,默念佛經,右手撫摸巨大地如同怪物的兇獸,身軀予人極致的強悍,氣息卻安寧柔和,道:“老丈醒了?”
忽帝讀取過衛淵的表層意識,知道這語言。
“醒了…”
老爺子拍著肚皮,嘆息道: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怕不是要躺在外面等死。”
圓覺搖了搖頭,道:“貧僧也只是把老丈帶到這里,您體內的氣機過于雄渾,浩瀚無窮,以貧僧的修為,
只能稍微引導,
其實是老伯伱自身的力量把這些力量壓下來的。”
“老伯你怎么會…匯聚如此浩瀚無窮之力?”
老爺子嘴角抽了抽。
這需要問某個博物館主了。
他仰頭道:“這,
我也…”
正打算要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這自己不小心玩脫了結果被后輩反手一張王炸坑得差一點點因為突破失敗直接跪了這種事情,說出去的話,就完全可以和老不周山競爭下三界八荒四方內外的第一怨種了。
不行!
完全不行!
可尚未開口,那種劇烈的變化就又開始了,也不知道衛淵到底整了個什么大的,忽帝完全沒有準備,突破境界這也是得要有底蘊的,不能就這么硬來,強行突破,就相當于往一個水缸里一次性灌入超過極限的水。
只會被撐爆。
忽帝突然覺得頭皮發麻。
該死,這小子…
為什么,為什么玉虛那個練假成真的名號。
會突然開始和其他十大展開聯系?
后土?
等等,不對頭,還有其他的?
淮水禍君?!是無支祁?!
玉帝又是哪兒出來的?
北極真武蕩魔大帝是?!
臥槽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臥槽那小子做什么了?!
一個未曾突破的忽帝,接收到了煉假還真即將帶來的,和一位在位十大巔峰的聯系,外加一大票的其余存在,順便還有符箓大陣本身數千年的底蘊,那已經不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草,而是壓死草的最后一頭駱駝。
忽帝慘叫不已,圓覺心中一驚,立時出現在老者身邊。
右手按下,直接落在老者肩膀上,一身醇厚至極的佛門修為緩緩度過去,但是他哪怕就是有前世的積累,可相比起和渾沌相交的忽帝,也是遠遠不足,如同杯水車薪。
就在忽帝覺得自己會不會被撐爆的時候,覺得自己似乎又要看到渾沌了,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解決的法子——既然說是這反饋過于強大,修為被迫提升,那不如把這些力量消耗除去。
既然水缸里面水都積滿了。
那也只能夠想辦法一邊把水往外面放了。
祂看著旁邊的僧人,伸出手死死拉住和尚的袖袍,大聲道:“小家伙,你知不知道有什么特別能吹牛逼的東西?快,快點告訴我!”
圓覺正要回答,出家人不打誑語,就看到老者痛苦得厲害。
思緒一轉,微有凝固,若有所思道:
“若是這樣的話,倒是也還有…”
僧人沉吟了下,回憶那些凈土宗宣揚西天極樂之地的經文,緩聲道:“佛告長老舍利弗,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號阿彌陀,今現在說法。舍利弗,彼土何故名為極樂?”
“其國眾生,無有眾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
“又舍利弗。極樂國土,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皆是四寶,周匝圍繞,是故彼國名為極樂。”
僧人的聲音醇厚溫和,忽帝也來不及思索,煉假還真的神話概念順勢而動,感覺到自身的力量被迅速地抽離,迅速的舒服了不少,而圓覺的神色緩緩凝固,看到了一座被簇擁在了金色佛光當中的宮殿,隱隱約約出現在了自己的感知當中。
甚至于隱隱有此宮殿和人間界產生了聯系的可能。
僧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掌中的佛門禪杖猛地砸落,轟然佛門鐘聲暴響。
竟然是以一己之力,將這雛形的極樂世界和人間的聯系斬斷,鎮壓,未曾讓這走偏了的只需要念佛便有功德,甚至于宣揚買僧人開光之物便可得到大功德的最終造物真的出現在人間,他僵硬看向那邊的老者。
“…老伯,你…”
忽帝突然聽不到誦經聲,下意識道:
“啊,不要停,不要停啊!”谷餔 “你念啊!”
僧人看著那極樂世界未曾真實創造而出,未曾徹底穩固,稍微松了口氣的時候,緩聲道:“老伯,還請您說實話…您到底是誰,為何,會讓本不會存在于世的東西,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忽帝撓了撓頭,看著那僧人眼底神色無比認真,只好老老實實說出真相的一部分,而只是這一部分,便已經讓圓覺心中震撼無比,呢喃道:
“煉假還真?這,何等的…不可思議,何等無上神通。”
忽帝催促道:“你也是佛門弟子吧?”
“快點快點,接著念下去啊,念下去。”
“我覺得把這個東西造出來,我至少不至于被撐死,到時候給給你個佛陀果位坐坐。”老爺子心中愉快至極,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現在的問題所在和解決之道,松了口氣,非常地大方。
“那可不是假的哦,是真的可以給你力量的。”
卻沒有想到僧人稍有些意動,有些心動,而后就搖頭,道:
“不,不可。”
“貧僧萬不可讓所謂西天極樂和佛陀菩薩出現在世上。”
“若如此,便是罪人!”
忽帝呆滯:“等下,罪人,你不是佛門弟子嗎?”
“我要你成為佛陀啊!”
圓覺回答:“貧僧是佛門弟子,卻并非是佛教教徒。”
“啊?有什么不一樣?”忽帝茫然不解。
僧人盤腿而坐,道:“大大不同,門乃門戶,推開門來,明悟佛法,踐行真知,以修自身,乃是佛家弟子;而教派之說,不過是以佛法為核心,以私欲為資糧所成的龐大的人類組織。”
“既然是人,那便有善惡諸般,難得上下一心,所以個人便會被裹挾。佛法乃出世入世,唯愿眾生解脫,頓悟,自救,自救;而教派乃上下結構,唯愿眾生叩拜,跪服,供養,供養。”
“貧僧乃修心弘法僧,便是一行者,而不是教派的主持。”
“釋迦,玄奘,都是以心為法,從來沒有說過有什么極樂世界,他們都認為修行自己才能頓悟,最高的境界是覺者,佛是未來人,便是說任何眾生都可以走到覺悟的境界,但是,覺悟,可是跪拜念佛得來的?”
“還是說,老伯你可以給我覺者的智慧嗎?”
老人張了張口。
這個…
僧人道:“而若是你可以給我,那么你便也可以取走,那與我而言,并無價值。”
“創造出了極樂世界,只是會毀滅人間的未來。”
“人人都希望吃齋念佛,便可死后享樂,還有誰有斗戰之心,還有誰有不滅之志?炎黃的脊梁又有誰來支撐?當死亡不再恐懼,那么生存將失去其尊嚴。生死失其序,人間失其常,而佛教大興。”
“此乃劫數!劫數!”
忽帝張了張口,看到那僧人最終拎起禪杖,神色原本安寧,竟然又顯露出了原本的怒目之相,看到那僧人看著前的極樂世界,眼底自然有些許的猶豫和執念,最后呢喃自語:“佛陀,佛陀…”
最后執念消散,抬手拍在額頭上,喝一聲:“和尚!”
甩手一抖:“出來!”
繼而放聲大笑:“打碎這佛陀!”
“打破這世界!”
手腕一動,隨著他的修為提升,越發沉重的禪杖早已經不止八百斤,猛地砸落,將那大雄寶殿的牌匾砸落,而后順勢橫著揮舞,佛門弟子,踏步徐行。
硬生生將這佛陀極樂世界的雛形給以禪杖砸碎,灰袍僧人,步步他來,橫推極樂,于是樓宇跌倒,宮殿粉碎,無邊佛陀,菩薩,善男信女的虛幻之相伸出手,似乎要讓他踏上紫金蓮花座,手持青蓮燈。
玉凈瓶,降魔金劍,金剛杵,諸多法寶流光溢彩,貴不可言。
而僧人一身打滿了補丁的破舊僧袍,雙腳草鞋,手中的禪杖重重劈落。僧人面色微白,盤坐于骯臟的泥土地上,垂眸往下,汗水打濕衣服,骯臟丑陋,只是雙手靠攏,溫和自語:
“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阿彌陀佛。”
“貧僧今日,超度極樂。”
雙手合十。
最后三聲佛鐘悲鳴,轟然砸落在僧人背后。
極樂崩潰。
畫面極具沖擊,創造了這個極樂世界的忽帝都被震動,人間,竟然還有如此心性堅定之人…
“可惡啊!可惡啊!”
“我為什么能說出這樣的事情!”
“讓我死!讓我死!”
衛淵抱著一根電線桿,額頭撞擊在這跟已經被廢棄的電線桿上,哪怕沒有用力,都撞擊出一個個裂縫,撞出了大片大片的齏粉,下山之后,那種羞恥感就出現了,衛館主現在回憶剛剛自己說的那些話,‘貧道,元始’,‘張道友,我沒有說謊…’
想到自己臉上所謂的高深莫測的,‘淡然一笑’。
就有一種用腳指頭扣出三室一廳。
然后把自己埋了的沖動。
羞恥,太羞恥了!
羞恥到恨不得掐死自己。
還好還好沒有被誰記錄下來,沒有被其他人看到。
如果女嬌在,哪怕不是做了至少幾百個備份了,到時候往手機里一發,衛淵怕不是當場跳河。
衛淵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此刻他已經來到了淮水,己方陣營,實力足夠,還能夠承擔一海氣運流轉的,也就無支祁了,祂看著波濤洶涌的淮水,準備思考如何讓水猴子跳坑。
讓祂主持東海或者西海的陣眼,祂鐵定不愿意加班。
白發道人沉思。
若有所思。
頓悟。
掏出手機,噼里啪啦——
“水猴…”
啪啪啪,把字刪除,重新打字。
“不,水君,有興趣來一次傳統的角色扮演rpg游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