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天帝山。
禹王被鎖鏈封鎖著,在這位于十方之外,世界暗側的區域,陪伴著他的只有永恒的孤寂和沉默,剛剛隱隱感覺到了些許的窺探,以及那一縷熟悉的氣機,只是轉瞬那氣息就消失不見,被一種悠遠的氣息遮住。
伴隨著腳步聲音,一位脊柱彎曲的老者提著燈盞走進來,嗓音沙啞:“帝禹在說什么,什么淵?”
黑發斑白,被鎖鏈困住的男子大笑起來,道:“是啊,淵。”
他仍舊得意洋洋道:
“我的好友,我剛剛又想起了他做的飯菜,那可真是人間美味啊。”
“不咸不淡,你有機會也該嘗嘗看的。”
“可比這里好得多了。”
姒文命一點破綻都沒有露出來,轉口道:
“要不然,你把我放出來,我再做點飯?”
脊背彎曲的老者面容泛起一陣苦味,哪怕是無血無淚的天神,都在一瞬間覺得胃部翻騰起來,這位帝禹的魂魄被帶來之后,也曾經爭吵著要做飯,出于對強者的尊重,天帝山的神靈允許了帝禹的要求。
并且還非常熱心地為帝禹準備了食材。。
最終一眾天神們遭遇了數千年來最沉重的痛擊。
如果不是禹王也在面不改色地吃的話。
祂們幾乎以為這個濃眉大眼的人族王者是在飯菜里下毒了。
不對,是在毒里面下了點面。
不過,說起來,那一日還有另外一位也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禹王姒文命抬了抬頭,一雙虎目神光粲然,看向那邊,一位身穿尋常衣物的男子右手提著一個酒壇走來,對方黑手一直垂落到腰間,身材高大,卻自有雍容,顧盼之間,玉質金相,如群星萬象,容貌俊朗的程度,在諸神之中也無可比擬。
“帝俊。”
那老者慌亂行禮,道:“帝君。”
帝俊擺了擺手,而后直接讓禹王的鎖鏈暫且打開,道:“想要做飯的話,就去做吧。”禹王大笑起來,道:“真的是,你的性格,如果不是敵人的話,我覺得我們會很投緣的。”
“淵,契他們都不想要吃我的飯。”
“我這些年可琢磨出了不少的菜式。”
雙眉垂落的駝背老者眼角抽了抽,心底把這句話自動翻譯。
這些年琢磨出了不少浪費食材的法子。
禹王這個人,從來使人訝異。
他仿佛有著某種極為玄妙神奇的能力。
能夠把一切上乘的食材,都做成一鍋炭的模樣。
這些食物哪怕就是生吃味道都不會差的。
被這位大聰明一烹飪,說是能把饕餮毒死,駝背老者都相信了。
MD,禹王做的飯,饕餮都不吃。
但是當這位一身粗布衣裳,頭發亂糟糟的人間王者做完飯菜之后,身穿尋常衣物,卻仍舊顯得玉質金相,眉宇俊朗雍容的天帝卻拂袖和他坐在一起吃飯,老者看著自家天帝面不改色地把一個個黑不溜秋的玩意兒塞到嘴里,心疼得很。
不是,帝君…犯得著嗎?
禹王大笑:“有意思,帝俊你實在是有意思,愿意和我一起吃我的飯的,你還是第一個。”
帝俊神色冷淡:“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和我同列的。”
禹王咧嘴一笑:“我就不一樣了,我倒是不講究這個,只要愿意的話,誰都可以和我一起吃飯,人多才熱鬧啊。”
帝俊:“你很得意?”
禹王得意洋洋:“當然,我吃飯永遠一大堆人一起,淵,女嬌,還有契,還有路過的山神水神,你就始終一個家伙,孤零零的沒個伴兒,多無聊?”
帝俊平淡道:“滿嘴的胡扯。”
禹王放聲大笑。
帝俊提起酒壇,和禹王的酒壇碰了下。
禹王雙手端起這天神佳釀,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地灌酒,一部分酒液灑出來,落在胡須上,打濕了衣服,像是一只雄偉的猛虎,而帝俊提起酒壇,對嘴飲酒的時候,仍舊瀟灑異常,如同尊貴的鳳凰。
一頓酒肉后,帝俊拂袖起身,道:“大概是最后一面了。”
大荒的天帝腳步頓了頓,側眸看向重新被封鎖起來的禹王。
“剛剛窺探的目光,是來找你的吧?”
“我不會去追究。”
“禹王,姒文命。”帝俊道:“再見了。”
“嗯…是啊…”
被封鎖起來的禹微笑著低語:“再見了。”
“帝俊。”
帝俊背對著帝禹點了點頭,大步離去,并不再回頭,兩人都知道這最后的再見意思是,帝禹的魂魄已支撐不住下一次的相見,看守著此地的神將抬起頭,看到禹王似乎也沉浸在這種英雄之間惺惺相惜,彼此最后一面的悲傷氛圍里面,心中一時間唏噓,然后…
禹王打了個飽嗝兒。
神將:“……”
好的,氛圍直接沒了。
屁的英雄惺惺相惜,不知道為什么,神將覺得如果不是被捆著,禹王搞不好會撓撓肚皮然后躺在床上打哈欠,然后右腳腳趾扣大腿去撓癢癢,這樣一個中年大叔樣子。
禹王此人,從來使人訝異。
就不該對這家伙抱有什么期待感。
神將心中吐槽,將帝俊送出去之后,看到天帝從容離去,而神將恭恭敬敬地送別了帝君,看向旁邊的駝背老者,道:“帝君,似乎很看重帝禹啊…”
“是,自古以來,禹甚至于無法排在帝君對手的前十之列。”
老者道:“但是力量強大超過他的,也不曾有人做到和帝俊鏖戰三萬里的壯舉,到了最后五千里的時候,禹王其實已經戰死,卻尤不肯倒下,魂魄持劍廝殺,壯闊慘烈,我現在回憶起來,仍舊心有余悸。”
祂回憶那個廝殺的夜晚,面對諸神,渾身染血的男人如同猛虎蒼龍一般咆哮廝殺著,雙手同時握持了軒轅劍和曳影劍,人族的怒吼響徹整個大荒,那一戰的禹王證明了人的尊嚴和意志,絕不遜色于神靈的傲慢。
所以,在女嬌的計策施展的時候,帝俊沒有出面。
這代表著帝俊本身認可人族代表的智慧和勇氣。
“既然這樣…那為什么帝俊要對他…”
年輕的神將遲疑。
老邁的天帝山山神回首看著那邊懶散的豪邁男子,知道對方的表情之下,是在無時無刻都承擔著磨礪魂魄真靈的巨大痛苦,回答道:“面對地方的英雄,真正的尊重是什么?”
“是以全力去殺死他!”
“這是帝君的看法。”
“留手,是對彼此的侮辱,是對那一日孤身鏖戰三萬里最終氣決而死,身軀不倒的人族王者的侮辱,正是因為發自內心的認可和尊重,帝君才會選擇拼盡全力將他誅殺到魂飛魄散。”
老人嘆息:“所以,這也是帝君的桎梏。”
“唯獨禹王這樣的人才能有資格得到帝君的友誼。”
“而作為內心認可和尊重的好友,帝君又必須全力將其殺死。”
在這交談聲中,禹王頭顱垂下來,他的四肢和腰部都被鎖鏈困住,那些細細的鎖鏈往四面八方蔓延,越往外面蔓延,就越是粗壯,等到最后,這鎖鏈的粗度甚至于比得上泰山的高度,沒入了歲月和空間的浩瀚云海。
伴隨著時間之云的涌動。
鎖鏈捆縛著的東西出現了。
這五根鎖鏈,每一根都捆綁在了一顆巨大的熾烈大日之上。
泰山高度般粗的巨大鎖鏈,在這大日之上簡直細微的如同發絲,而這些巨大的大日之中,有著并非金烏的異獸嘶吼著爬行,拉著這座天帝山以似緩實快的速度巡游三界十方無窮世界。
此乃天帝行宮。
五顆恒星落入四方,朝著不同方向流轉,禹王的真靈就這樣被死死地固定在了天帝山,伴隨著天帝山的游蕩,其魂魄被不斷地磨礪粉碎,直到最終,將比落入歸墟更為徹底地消失在天地之間。
“可能,哪怕是禹王,這魂魄也支撐不住了吧。”
老者嘆息。
與此同時,龍虎山。
“趙財神,我沒有惡意的。”
“來,我給你介紹下,大羿,好人啊,看著這長得多清秀?”
“比起刑天那滿臉橫肉不帥氣多了?”
“你看,嬰兒肥,可以捏的,手感特棒,非常治愈!”
“哈?捏大羿的臉是恐怖片?”
“哈哈你在說什么?”
“真的,不會對你動手的。”
“快下來吧,真的只是想要和你好好談談。”
衛淵仰起頭,無可奈何,趙公明飛得幾乎要飛出大氣層,或者說已經飛出去了,這家伙現在直接抱住了大洋彼岸新大陸國的導航衛星,死死抱住,不肯下來,也就是還有自我意識,情急之下沒有抱了神州的衛星。
現在那一顆衛星幾乎像是抱枕一樣被揉碎掉了。
衛淵和大羿站在高空大喊。
趙公明怒喊:“胡扯!”
“我知道你養了了一頭饕餮。”
“你連獵人都帶來了!你自己又是廚子!”
“你就是想要把我打成金烏然后把翅膀給烤雞翅膀了。”
“我詛咒你今年比去年更窮啊魂淡!”
衛館主大怒:“我家住著武財神關云長,我反彈!”
“再說,我已經窮到沒有辦法更窮一步了好吧!”
“反正,是真的不打算和你打架,快下來吧!”
趙公明大喊:“立字據!”
“你立字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