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圖洛書推演出的未來里面。
玨眼睜睜地看著那熟悉的人失去生機,以自身魂魄分散為道標牽引過過去的英魂,不死花的氣機從其心口溢散而出,在虛空中化作了一朵安靜盛開的花朵。
少女下意識伸出手要抓住不死花。
不死花潰散。
這一朵當年由她親自摘取下來的花最終四散如煙。
哪怕五指下意識握合,也無法阻止這一過程。
玨呆呆地失神,一時間感覺到的不是悲痛,而是空白,沙沙沙的聲音傳過來,仿佛天地間下起了雨,不似是北方豪邁的瓢潑而下,細雨綿綿,周圍化作了江南的街道。
‘這雨好生地大,怎么來的?’
‘唉,苦也,快走快走。’
才不過一小會兒,那周圍背景里面的商販行人就走入如同白霧一樣的模糊里,雨水拍打在青石磚上,不片刻就只剩了清幽的一片,少女失神,獨自站在那里,旁邊是一棵系著紅色綢緞的大樹下。
她好像是在等人。
等一個永遠無法回來的人。
天女不知為何只覺得心中發堵。
雨水不停歇,青石地板被沖刷的一片清幽,映照著天光云影,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突然一怔,雨水驟然一停,頭頂多出一把油紙傘,撐傘的人顯而易見地英朗。
天女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登徒…”
“冕下?!”
“冕下你還好嗎?!”
畫面恍惚了下,玨發現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脫離了河圖洛書,旁邊是滿臉擔憂的泰器山神,而剛剛之后看到的畫面,似乎是自己恍然失神導致,而現在那莫名熟悉的街道,雨水都從眼前飛快地退去。
只留下一種發堵的感覺在心口,像是過去經歷的某個事情,此刻終于受到刺激又一次地自腦海中翻騰著出現了,有點像是剛剛想要握住的不死花,越是用力反倒是從指間的縫隙里面流淌出去了。
模模糊糊的似乎有誰在對自己笑,但是看不清楚臉。
泰器山神道:“冕下,您看到了什么…”
祂遲疑著道:“你似乎…”
沒能說完,玨也察覺到了臉上癢癢的,伸出手指碰了下,是不自覺留下的眼淚痕跡,她將這本能的情緒迸發收斂了,閉了閉眼,道:“沒什么,那必然是虛假的未來。”
泰器山神本來想說,這是西王母娘娘留下的陣法加持過的。
這個河圖洛書,哪怕是假的,那也是無限趨近于此刻對應未來的畫面,也就是說是根據此刻人間的流轉局勢而編織的未來,是已有基礎的合理推演變化。
不過,看著往日溫和雅致的少女罕見的斷言,一句話沒說。
再說,未來這個東西本身充斥著極大的不確定性,或許只是稍微的變化,就會將未來引導向另外一個方向,當然,也有那種不管怎么樣努力,最終只會朝著同一個未來滑落的情況。
那玩意叫做命運了,不屬于未來。
未來是不確定的,像是四下散射出的光芒,但是如果有哪一個存在強行將射向四面八方的未來收束固定到同一個方向上,抹去了其他未來的可能性,才叫做命運。
在泰器山神看來,命運就代表著主動抹殺其他的可能性。
想想都覺得是很欠的玩意兒。
真有這么個神,見面了高低得先給祂兩巴掌,順勢五千米山峰直接核爆糊臉,以示尊重,至于編織命運,那就像是在提起東西,普通人的命格像是線,比較好編織各種花紋。
泰器山神的命格,那根本就是一座山,五千米厚的神代鋼筋。
你給我編織試試看 西方,埃及,都有編織命運的女神。
而且位格還賊高。
奧丁都需要去聽從忠告,宙斯也無法抹去命運女神編織的未來。
神州?
大概有過。
至于現在為什么沒了?
大概是被群毆死了。
而且大概率是人族和神族難得一起混合雙打群毆死的。
不是難殺,是誰都高低想要上去踩兩腳。
命命命,命你大爺。
現在只剩下了觀測未來的天神。
想搞編織的是一個沒剩下,全部弄死了。
故而對于這所謂的命運河圖洛書,泰器山神是心中不屑,卻又忌憚得很,若不是玨在的話,他是一定要抽出自己的那柄寬劍給祂來兩下,看看到底是真貨還是假貨。
玨看著那石碑,沉默了好一會兒,腦海中浮現出的是一幕幕回憶,最后定格在了仍舊被保護的很好的自己,以及缺乏高端戰力的人間,吐出一口氣,轉過頭看向泰器山神,想了想,突然道:
“泰器,其他幾位山主呢?”
泰器山神下意識回答道:
“在尋找合適的山脈,以及,西王母娘娘的蹤跡。”
玨道:“你們每過一段時間,都會相互聯絡吧?”
“我也想要一起,要了解更多些的東西。”
“嗯,好啊,您當然可以。”泰器山神下意識地回答之后,終于意識到了這句話里面的其他含義,猛地抬起頭來,眼睛瞪大,道:“這,冕下您…”
“娘娘不在,昆侖事務,我會代替。”
少女的嗓音溫和安寧。
泰器山神心中先是欣喜,而后有些遲疑。
‘她是風,不應該被拘束于一個地方,怎么可以讓風留在原地呢?’西王母曾經無奈地笑著,九天玄女象征著水,兵勢變化,而魃是火,行走人間,另一位土則性格沉穩,留在了昆侖。
風就該是行走人間,無拘無束。
玨回應道:“我亦是昆侖清靈之氣所化。”
“是下一代西王母位格的候選者。”
“我也要…”
“承擔我自己的職責。”
她想到被推演的未來里面,自己仍舊被保護得很好,而衛淵則是戰死的那一幕,想到之后的人間模樣,眼前不知為何又出現了古代的城池,江南的河流,耳畔馬蹄聲踩過煙霞,自己騎著馬走過江南的繁華,下意識道:
“為昆侖和人間負責。”
“保護好人間。”
泰器山神鄭重的回禮,這一次倒不是因為冕下的身份,而是敬重于其選擇,風本身就代表著自由。
無論如何,違逆天性承擔責任是值得尊重的事情,因為責任必然代表著的壓力和痛苦,更何況這代表著要放棄一直所喜歡的安穩和自由,心情沉郁的玨自己和泰器都沒有注意到。
她本身澄澈的瞳孔深處,浮現出細碎的墨色碎芒。
水之逆轉為殺戮,火焚天地為旱魃。
有騎乘青牛的老人曾低語著嘆息,反者道之動。
而后又消失不見。
泰器山神和少女將這里查探了一遍,只發現了一本無法堪破的玉書,山神爆喝一聲,以自身神性溝通地脈,在此地留下了一重重的封鎖和禁制,以保證此地痕跡,道:“那么,我們現在去何處?”
玨將玉書收起來,想了想:“這里也沒有什么值得進一步的了。”
“先回去吧。”
“是。”
泰器山神打開車門,不知道從哪里學會的車。
開得平穩又快。
只是從后視鏡里看過去,出發時候還期待溫和的少女情緒低沉。
似乎有什么心事。
但是泰器山神總覺得自己問也只會得到剛剛詢問是不是生氣一樣的回答,汽車安靜地駛過人間,泰器山神看到窗戶外面,一名有些眼熟,氣質硬朗,五官堅毅的青年滿臉生無可戀推著快餐車狂奔。
青年后面一名身高不到一米六,很元氣的短發少女死死追著,右手死死抓住青年的衣服,身子往后,一雙褐色的鞋子鞋底摩擦地面,死也不放手。
“做大做強啊!”
“喂喂喂,你叫什么啊。”
“認識下嘛!”
人間,真是奇怪。
泰器山神搖頭,收回視線。
背后突然傳來聲音:“停一下吧,泰器。”
“嗯?”
泰器山神一腳剎車。
始終無法回憶起自己剛剛所見到的那一幕幕代表著什么,也無法看清楚模糊記憶里沖著自己微笑的究竟是誰,又因為剛剛河圖洛書所推演出的未來而心境低沉的少女突然開口道:
“買點火鍋用的材料。”
未來昆侖之主的威嚴一下破碎。
“呵…”
泰器山神的笑聲顯而易見地輕松了些,道:“領命。”
“你確定,就是這兒?”
白澤古怪地看著不遠處的大秦景教,也就是唐朝時候來到神州的西方教派,古怪道:“神州兵形勢一脈的名將,在這兒,說起來,實在不行,把關云長拿出來也行啊。”
“他雖然也屬于那種能統帥一軍的戰略級名將。”
“可年輕時候沖起來也很猛的,正史里面萬軍從中斬首而歸,雖然說好像一些人說是那顏良是聽了劉備的話,打算問問關羽是不是自己人,沒來得及反應就給砍了,說這話的肯定不知道戰場沖陣什么畫面。”
“媽耶,那么一條彪形大漢,騎著兩米來高冒血光的大馬。”
“手里揮舞著兩米七的大刀片子,掄圓了把你小弟剁了一排又一排殺過來,你還問問他是不是自己人?”
白澤喋喋不休:
“我是說,衛淵你沒搞錯嗎?確定是這兒,要不然咱們回去?”
“關云長也不錯的。”
白澤還是有些擔憂:“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不該進去。”
“總覺得會倒霉。”
“就是這兒,安心,雖然旁邊是教會,但是他確實是神州名將。”
衛淵揉了揉眉心,回答道:“畢竟這事情的緣法誰知道呢?”
項鴻羽可是相當討厭項羽的,某種意義上,人會覺得年輕時候愚蠢似乎也是正常的,沒有誰規定說自己不能討厭以前的自己,如果覺得自己一定接受以前的自己,大可以把十年前的空間文學展露一下。
或者說用不著那么早,把空間瀏覽記錄公開下就好。
衛淵詢問了項鴻羽在哪里,帶著白澤往過去走,白澤收回視線,斟酌了好一會兒,突然道:“對了,陶匠,我看到你那老街不是有天女嗎?要不要讓她也試試率領屬下去大荒?”
“昆侖一系,她也屬于是高位的,對山神有很大的影響力。”
“可以借用她的力量。”
衛淵抬眸看向白澤,倒是難得沒有生氣或者動怒,道:
“怎么說呢。”
“白澤你很久沒有來人間了,以前的前輩們是為了孩子們而赴死的,我也秉持相同的想法。”
“我們或許是為了讓心愛的人不用去面臨危險,才握劍的吧?”
“而不是為了勝利,讓孩子們上前線,讓心愛的人也去冒險。”
“不能始末顛倒對吧?”
青年語氣溫和寧靜,風掠過背上的劍。
人間的劍,是為了捍衛風的自由而鳴嘯。
在另一個方向,少女懷抱昆侖玉書。
風放棄了自由,為了那柄劍能始終長存。
只是他們彼此并不知道。
最后風聲依舊,陽光正好,今日人間繁華,一如往日尋常,衛淵噙著微笑,伸出手按在門上,推開門,道:
“項鴻…”
衛淵和白澤動作戛然而止。
看到那邊項鴻羽沉思的時候,紅衣黑發的虞姬俯身輕吻。
白澤:“…”
虞姬:“……”
項鴻羽:“……”
衛淵:“……”
他幾乎下意識地要喊一聲,叉出去!
此時此刻。
彼時彼刻。
為何如此眼熟?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八百字,感謝蜀月兒萬賞,謝謝 昨天晚上看書想劇情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梗,自己笑了半天。
老閻:爾謂閻某刀不利否?
眾人拔刀冷笑:天下健者,豈唯老閻?吾刀也未嘗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