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
董越峰呆呆地看著那個古樸的文字。
一片安靜里面,只有白澤的鼾聲不斷地響起。
老人扶了扶額角,自然而然地想著道:“…是復圣顏淵么?”
“那位克己復禮的仁者?”
“他居然也有這樣…這樣…”
老人語塞,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些文字里面流露出的豪邁和剛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著這些文字,腦海里浮現出的卻是那個博物館主,最后聲音頓了頓,古怪道:
“也有這樣坦誠和剛直的一面么?”
“看來一些刻板的印象也不能盡信啊,顏淵也一直沒有出仕,安貧樂道,似乎也能對的上,不過,溫和儒雅如他,會說出‘可殺而不可辱,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這樣的話嗎?”
“這,這也太…”
老人嘆息一聲:“這話也太直愣愣的了啊。”
“幾乎能和衛館主比比頭鐵了。”
撐天之神重恢復了人類的形態,只是祂的心情很難說是有多好,尋常的人族,獸族,哪怕是神都無法傷害到他,因為祂是足以負擔蒼天概念的神靈,但是現在,九黎加以天誅級別的破壞力,真正對他造成創傷。
哪怕是恢復人類形態。
他的右臂仍舊是空空蕩蕩,去演神雕俠侶完全不需要化妝。
此刻憤怒,痛苦的撐天之神神色呆滯,面無表情。
但是導致他面無表情心情復雜的可不是戰敗的原因。
而是因為,祂周圍圍繞著一堆山海昆侖妖獸化形的人。
火鍋熱氣騰騰地翻滾著,里面各色的食物,羊肉片,鴨血,還有蔬菜翻滾著,石夷面不改色地坐下來,然后輕描淡寫地取出一份火鍋扯面下到了鍋子里。
手藝幾乎純熟到讓旁邊的服務員小哥驚嘆的地步。
重低下頭,看著石夷:“你帶我來這里…是什么意思?”
“不想來?”
石夷言簡意賅:“那你現在還能打嗎?”
重沉默,搖了搖頭。
石夷疑惑道:“那你不能打,要去哭嗎?”
重憤怒。
“當然不會!”
石夷伸出筷子夾著毛肚在湯里泡著,冷靜且理智地道:
“那你既不能打,又不去哭,為什么不來吃東西?”
重:“……”
我竟然無法反駁。
旁邊喝大了的舉父大著舌頭道:“老石,你小心,毛肚可是涮七秒鐘就可以了,要不然火候過了就太老了。”
石夷扶了扶墨鏡:“時間上,我從不會出錯。”
而重面無表情地坐下來。
片刻后,身上多處了一個寫著‘海岸撈’三個字的圍裙。
斷了的左臂上還被貼心地扎了一個蝴蝶結。
石夷點了點頭,沉默了三秒鐘,轉過頭去,肩膀抽動了下。
而后劇烈抽動了下。
轉過頭,面不改色,認真道:
“很適合你。”
重惡狠狠地把沾滿了麻醬的肉片塞到嘴里,似乎是美食的功勞,臉上的表情似乎沒有那么僵硬暴戾了,多少好了些,當年跟著顓頊也吃了不少人族的美食,誰說搞事情的人就只知道搞事情另外背地里冷笑了。
該吃還是要吃,渴了也得喝水,說句俗氣的話。
就是各種武俠劇里面狂拽酷炫吊炸天的邪魔大反派。
你就是圖謀天下,你拉屎還是得擦,有本事你別用紙。
重道:“無論如何,多謝你救我,還把你的工資卡扔了。”
“我欠你一個人情。”
石夷回答道:“好,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我剛好有東西想要。”
“什么?”
“女媧造人的黏土,還有剩嗎?畢竟你也算是扛著天,女媧當年給過你一些當做報酬的吧?”
縱然女媧造人之黏土的價值極高,但是重毫不猶豫地點頭。
“還剩下一部分。”
石夷點了點頭。
重仍舊緩聲道:
“畢竟,是我導致你主動放棄了你在人間游歷得到的酬勞。”
石夷面容平靜:“沒關系。”
這一問一答,極為冷淡而又果決。
無論是石夷,還是說重都似乎是不曾在這個時候給神靈丟面子。
而這個時候,石夷抬起右手,手掌嘩啦一抖,直接垂下來一堆的工資卡,面不改色補充道:
“反正我還有其他工資卡。”
剛剛承諾掏出一份女媧造人之黏土的重神色呆滯:
“嗯??!”
石夷慢條斯理地回答:
“金錢是工作者在一定時間內完成任務后得到的成果,而作為時間之神,我同時打三百份工其實也很合理不是嗎?”
“控制時間,加速時間。”
“將需要計件的工作壓縮在一秒鐘之內完成。”
重:“……”
石夷看了重一眼:“至于你這段時間做什么,我倒是有個好去處。”
第二日,白天,重一身半袖,外面是迷彩服,站在一個工地上面,包工頭拍拍他的肩膀,五大三粗抹著眼淚,感慨道:“原來如此,居然是被人欺負地把胳膊都卸了,沒事兒,聽說你身體修煉地挺厲害的?”
“放心,咱們這兒計件收費。”
重肩膀上扛著鋼筋,咬牙切齒看著石夷:“你…”
“你怎么能受如此的生活!”
“你怎么能容忍這樣的待遇?主動來做這些低劣之事?你怎么能和他們混在一起?!”
他無比憤怒。
石夷神色如常平淡回答:
“因為我是神。”
“你……!”
重一時竟無法再說什么。
只是不知為何,總是覺得自己似乎是忘記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
“昨日,關中一帶發生了巨大地震,已經被控制住。”
“始皇帝陵墓,乾陵受到了一定的損害。”
“沒有人員傷亡。”
一個個人低下頭看著手機上的新聞推送,而在乾陵,因為遭受到了震怒的撐天之神,盤古原典的一擊,整個地下坍塌,最終在距此不遠的始皇帝陵戰斗發生的時候,一個本應該被放在棺材里的少女睜開眼睛。
“…看來,走了。”
她伸出手,推開棺材,然后從里面跳出來,拍了拍衣服。
“奇怪…為什么,什么都不記得了。”
“這里是哪里?”
她疑惑低語。
撐天之神重塑的肉身走出了這暗無天日的乾陵,來到了外面,而后便被當做逗留的游客安排坐上了大巴回到了市內,最終看到這和潛意識里面截然不同的世界,少女都受到來自時代上的碾壓蹂躪,呢喃。
她茫然而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樣一幅像是走丟了似的,或者說沒有什么見識很好騙的樣子,至少看上去很好騙,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的眼中,尤其是這重塑之軀面容端莊秀美,自然也引來了某些別有用心之徒的目光。
兩個看上去很熱心像是隔壁鄰居家阿姨的女人對視了一眼。
‘挺好看一閨女啊。’
‘走丟了吧?呵…一看就是學生仔,好糊騙。’
‘那誰不是給他兒子要物色個媳婦么?’
‘呵,是啊,這個身段,樣子…嘖嘖,值錢。’
兩個女人噙著無害微笑靠攏上去,打著招呼:
“你好啊…小姑娘。”
少女回頭,眼底茫然,純良無害,相當柔弱好騙小白兔地軟軟一笑。
“所以說呢,我就把饕餮暫且留下來了,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他,現在這樣的局勢,昆侖處于中立,很難說昆侖各界的山神會幫助我們,人間有蚩尤,有共工,在外是分散的山海,還有仍舊完整巨大的大荒。”
“以及古代的帝,倏忽二神,和因為他們而死的渾沌。”
“還有九幽,還有傳說中的墟。”
“總是覺得,人間似乎也沒有那么巨大了。”
“該怎么做呢?有時候真的覺得有些進退維谷啊,頭痛地厲害。”
帝王低語回答:“自然要奮起余力,嘗試反攻…”
“既然說禹王已經將對方徹底分離開,就已經給了一種機會。”
“先征服那弱小的…”
“再制服那強大的…至于那不強不弱的,自然會盡在掌握。”
低語的聲音緩緩低沉下去,本來就是短暫復蘇,本身的魂魄還沒能夠徹底凝聚起來的始皇帝閉上了眼睛,在經歷過幼年的經歷后,在尚且還有其他人在的情況下,安然入睡。
“真的是,說的簡單啊,我又不是你。”
衛淵低語了幾句,看到那帝王安靜沉睡,眉宇舒展開,并不像是往日那樣緊緊皺著。
白起看到衛淵手掌握著鐵鷹劍的時候,帝王仍舊安然沉睡著,眼底嘆然,衛淵伸出手指抵著嘴唇,示意武安君和自己一并出來,而后松了口氣,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是燭九陰——
解決完外界之事,回來。
有事。
衛淵微微頷首,其實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問,就算是燭九陰不找他,他也會回去詢問,在第一世的一個凡人,衛淵根本沒有資格接觸到神話概念這種東西,只是稍微有所耳聞,所以他必須要問清楚,而這個所謂的神話概念到底真正指得是什么,他其實已經隱隱有所感覺了。
神靈的神話概念…
以及,為什么曾經在史前和神代神靈們彼此爭斗的英雄們,必然有自己的傳世兵器。
軒轅劍,蚩尤魔兵,刑天斧,神農鞭,曳影劍,射日弓。
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么聯系。
但是還是要等到燭九陰親自來說,在此之前,衛淵還必須要解決一件事情,他回過頭,看到神色儒雅,看上去像是一位四十歲左右,仍舊豐神俊朗,雙目幽深如同淵海的白起,后者回以微笑。
衛淵下意識抓了抓手機。
半日后。
龍虎山。
老天師看到前面突然到訪的衛淵。
心中悚然一驚:“你,你又來做什么?!”
衛淵伸出手道:“當然是給你送酒啊,哈哈,張道友,不要客氣不要客氣,來,這是我這一段時間游歷得到的酒,專程給你送來,這個,是大荒毛民國的美酒,滋味清冽,不可不嘗啊,還有這個,這個是神獸白澤親自釀造的酒,這個,這個是昆侖神系崇吾老山主自己以山中百果所釀造。”
“還有這個,這個是泰器山神以山中清泉所釀造,這個,還有這個也不可不飲哈,哈哈,天之九德,水神長乘自己以孕育神性的水流所造,好東西,好東西啊!”
衛淵帶著溫和的微笑,袖袍里面簡直像是一座山似的。
不斷把一瓶瓶人間難得一見的美酒給掏出來。
不片刻,直接把老道士桌子都擺滿了,而且都是傳說級別的美酒,把張若素的眼珠子都快要粘著了,他嘴角抽了抽,道:“無事獻殷勤,衛淵。”
他沉思道:“難道老道士我快死了?”
“怎么會,我看你身體好得還能再活個幾百年。”
老人狐疑:“可你突然對我這么好,我總覺得我陽壽盡了。”
“還是你做了什么事情?”
衛淵爽朗大笑:“哎呀,你看看你,我能做什么事情?!”
“這不,就是想你了,覺得得給張道友你帶一點好酒,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就給林守頤老先生送去了啊。”張若素這才半信半疑地拿出一瓶酒,瞇著眼睛聞了聞味道,滿臉沉醉道:
“那你又是什么事情?”
“其實也沒什么事情。”
“只是有個朋友要給你介紹下而已。”
衛淵老實地道。
在老人小心翼翼倒出一杯酒,抿了一口后。
他指了指自己后面出現的身影,道:“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的前輩。”
“白起。”
ps:今日第三更……三千八百字 大家冬至快樂,吃餃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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