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禁在匣子里面的依日月真靈好不容易見到一縷光。
心中大喜,正要開口喊出聲來,道:“老師,老師,我已經誠心悔悟了,你饒我…”他的嗓音戛然而止,看到眼前是白發蒼蒼,面容卻仍舊如同當年的女嬌,瞳孔收縮。
腦海中回憶起諸神壓境,一襲白衣出城對峙的畫面。
哪怕是早已經被斬首,真靈仍舊浮現出了那種倉惶恐怖的感覺。
“神女…”
依日月的聲音沒有落下。
女嬌直接反手把盒子扣住,直接把他的真靈給壓住了。
她呼吸顯而易見地變得劇烈了些許。
許久后,似乎才勉強穩定住了心神,看向衛淵:
“他,依石…淵你…”
衛淵輕聲道:
“他已經放棄了我給過他的名字,不,是我主動收了回來。”
“現在他叫依日月。”
“所以你不用顧忌我。”
女嬌呢喃:“依日月…”
她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謝謝你,阿淵。”
白發的涂山氏之主稍微踮起腳尖,手掌輕輕揉了揉衛淵的額頭,眼底的神色,臉上的細微表情,失去了先前一貫的那種,衛淵極為熟悉的,戲虐玩笑,卻又在危急關頭會保護你的長姐風格。
而是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和悲傷。
衛淵安靜站在那里。
在這個時候,真切地感覺到,哪怕相處的時候和五千年前一樣。
他們之間,也畢竟闊別了如此漫長的歲月。
女嬌不知道衛淵的五千年經歷了多少的相識與別離。
衛淵也同樣不知道,當年一同出生入死的女嬌,在失去了禹,失去契,失去淵之后,如何度過五千年的時光——他自己至少還在不斷轉世,不斷遺忘,而女嬌的五千年,悲傷和孤獨是始終不斷累加的。
女嬌似乎注意到了自己難得的失態,收回右手,退后半步,微笑道:“不過嘛,你難得懂得該怎樣送禮物了,這一次我很滿意,說說看,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答應你哦。”
衛淵坦然看著她,同樣收斂了真實的情緒。
‘靦腆’地點了點頭道:
“有的啊。”
便宜不占白不占,這個機會可不能放過。
“嗯??!”
狐女臉上表情凝固:“還真有啊。”
“那好吧,你說?”
衛淵‘靦腆’點頭。
然后道:“我想要去青丘涂山的禁地,去看封印蚩尤之所在。”
女嬌臉上的神色微凝。
而后道:“這個,不行!”
女嬌的回答干脆利落,幾乎是一下就要把話說死了似的。
衛淵嘴角抽了抽,伸手一拍桌子,咬牙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女嬌理所當然回答:“可我又不是君子。”
“我是個小女子,還是狐貍精。”
“說假話是我們涂山的習慣了,你忘了?”
衛淵:“……”
我好氣啊!
巫女嬌語氣稍和緩,道:“蚩尤封印的地方太過于危險,而且,當年的蚩尤是被斬殺之后封印在了青丘下方的,以涂山部族為陣法,勉強壓制住他的煞氣,但是也只是壓制。”
“現在經過了這么長的時間。”
“蚩尤必然充斥著強大的怨氣和煞氣,一旦有生靈靠近,蚩尤必然發狂,六親不認,會本能地發動攻擊,你該不會覺得,你比當年的軒轅還要強吧?”
“軒轅都是要和炎帝部族聯手,外加昆侖神系,才戰勝九黎的。”
女嬌狐疑地上下打量著衛淵:
“或者說…你有什么底牌?”
咳,要不要這么敏銳?衛淵道:“我確實是有一點把握。”
“我和九黎稍微有一點情分。”
畢竟在夢里試煉場被圍毆過。
“對蚩尤,也有所了解。”
我被他弄死了幾十次。
“所以我想試試看。”
“另外…”衛淵遲疑了下,還是道:“如西王母所說,重他和人族,和共工,都有仇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祂既然來了人間,那么肯定會做些什么…”
“如果換我的話,我肯定會選擇打開共工的封印。”
“讓共工和人族彼此之間爆發爭斗,祂們自己則是在外面旁觀。”
“更何況,當年十二元辰出現在人間,偷襲我和庚辰的事情,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能夠弄清楚,究竟是為了什么,現在這樣的局勢,我想要嘗試一下,如果說能夠喚醒蚩尤,甚至于只是從祂那里得到些許助力。”
“局勢可能就會大不相同了。”
“我們也能夠有足以和共工,重黎匹敵,甚至于凌駕于他們的高端戰力,當然,最不濟,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如果出現了蚩尤,哪怕只是蚩尤的氣息,我目前所面對的困境也會瞬間解決。”
“面對蚩尤復蘇的可能,昆侖諸神也就會暫時沒有心思來找我麻煩了。”
女嬌沉默許久,衛淵平靜坦然地看著她。
最后她嘆了口氣,似乎是被說服了一樣,手刀在衛淵額頭輕輕一下,咕噥著道:“那…也只好試一試了。”
“蚩尤封印之地在青丘國的禁地,等閑無人能夠靠近。”
衛淵若有所思:“那不就只有女嬌你可以進去?”
“倒是安全啊。”
“只有我?不…”
白發的狐女看著眼前的昆侖山神,微笑道:
“你也同樣有資格啊。”
“嗯?”
“我沒有說過嗎?涂山淵,你在青丘國的權限只是在我之下的。”
衛淵怔住。
女嬌捏著自己的眉心想了想:
“畢竟當初我悄悄把你的名字寫道族譜里面了,還和爺爺他們吵了一架,當然,那時候的權限不高,但是現在時間流逝,和我們同輩,以及長輩的涂山部族成員都已經凋零死去。”
“這樣的話,你現在的輩分在青丘國只是在我下面的。”
“當然咯,如果你愿意去娶了蘇玉兒,胡玫他們的話。”
“青丘國主給她們當嫁妝也不是不可以。”
女嬌笑意盈盈。
衛淵干脆利落,瞬間回答:
“不必!客氣!沒興趣!”
“另外…女嬌你可以把你手里的錄音筆關了嗎?”
白發狐女砸了下嘴:“嘖。”
“學精明了啊。”
衛淵咬牙切齒,笑瞇瞇道:“彼此彼此。”
“另外我深切懷疑你當時把那三位狐族介紹給我的目的,是不是打算把青丘國扔給我,自己跑出去摸魚。”
白發美人的視線往左下方偏移了下,而后抿唇微笑道:
“這個嘛…”
“當然…沒有啊。”
“咳嗯,不說這件事情了,你把手邊的事情處理完成之后,就來青丘國,我帶著你去禁地。”
衛淵點了點頭。
站起身來,卻被巫女嬌伸手按在肩膀上,又給一下按回去: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
女嬌道:“到時候我也會和你一起去,雖然說封印內部只允許一人進入,但是我可以在外面一部分區域等待,畢竟蚩尤被封印了那么長的一段時間,哪怕是祂本身自我意識強大,即便死去,他的肉體也不會尸變。”
“也要防備他的身體因為本能的憤怒和殺機對你出手。”
女嬌手掌微微一晃,手腕上的神農鞭亮起。
“我會守在外面,防備意外。”
“有神農鞭的話,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是你只有一次機會。”
“我不會允許你第二次冒險,失敗的話,就給我乖乖回去。”
衛淵點了點頭。
心中松了口氣。
其實他對于去找蚩尤,心底也是有點發毛的,不過現在有女嬌的神農鞭在,就有了保障,衛淵見識過這一件神兵的威能,只要他沒被蚩尤打成了衛淵醬,神農鞭都能給他拉回來。
當然,如果是正版的神農氏,也就是姜叔出手。
就是他被打成一堆衛淵醬,都能給他救回來。
神州炎黃一族第一奶爸。
衛淵思緒微凝,突然陷入了沉默。
女嬌執掌神農鞭…
那么,當年契遮掩天機,禹外出戰斗,女嬌負責人族內部秩序。
如果,如果那一戰,衛淵自己也在,假如他也有一定實力,能夠活到了人族大計的時候,代替女嬌的責任,讓女嬌和禹一起出戰…那么有神農鞭在的禹,是不是可以不用死…
而女嬌在這幾千年里,是否也會想過這個可能?
如果那一日,她沒有讓禹獨自出戰的話,一切是不是都會不同。
三過家門不入,這一次約定好一定會來,卻再也沒能回來。
回來的不是昂藏大笑著的人族王者。
只有一柄染血的斷劍。
衛淵分神二用,昆侖之主的身軀在昆侖閉關。
而博物館主則是睜開雙目,在回到博物館之后,用要回一趟青丘養傷為理由,理所當然地回到了青丘國,回到了涂山,崇吾山主和錢來山神有想要護送衛淵的,但是被衛淵所拒絕。
不是說逞強或者頭鐵。
主要是擔心這兩位山神要是正在涂山喝茶的時候,措手不及給蚩尤氣息糊了一臉,怕不是得當場心肌梗塞,軒轅雖然也曾經挨個兒山頭打過去,但是像是蚩尤那樣,‘軒轅能打你們,我就不能打你們?’的離譜理由是獨一份兒。
那位看門的青丘國老狐仍舊對衛淵非常地客氣。
女嬌換了一身勁裝,手中的神農鞭已經準備好了。
提前給衛淵塞了一包裹的丹藥。
衛淵看了看膽量,眼角抽了抽:“夠了,這么多…”
女嬌遲疑了下,然后面不改色把手上的丹藥全部塞進去。
點了點頭:
“差不多了。”
女嬌,你現在就像是覺得孩子餓了的長輩一樣啊,衛淵心中腹誹,神農鞭分出一縷力量氣息和衛淵的手腕糾纏,而后衛淵踏步走入了被重重封印所鎮壓著的青丘國禁地。
衛淵也曾經想要問過清醒之夢里面的上古五大惡人團。
問問他們可有什么建議。
但是這些家伙直接裝死。
好吧他們確實是已經死了…
但是這樣的反應,本身就代表著某種傾向性。
衛淵踏入封印,在度過無比繁瑣的神代封印咒術之后,他終于看到了那高大的男子,看到了倒插在地上的各種兵器,一共十種,以不同的方式倒插在地,衛淵徐徐吐出一口濁氣——這就是目前看來,最有可能成為人間最高戰力的存在啊。
姬軒轅的宿敵。
即便不入三皇五帝,仍舊被華夏世代祭祀的九黎之主。
是炎黃大地,黎民眾生之中黎民二字的起源。
《龍魚河圖》所載:靈尤沒后,天下復擾亂不寧。
黃帝遂畫蚩尤形象以威天下。天下咸謂蚩尤不死,八方萬邦皆為殄狀。
故而,為兵主,為戰神,縱然身死,仍舊威震八荒四海。
本來死去的,已經是一具尸體卻數千年不腐不化的蚩尤抬起眸子。
衛淵仿佛感覺到兩道冰冷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這位九黎的戰神,似乎仍舊存在有理智。
衛淵想要打招呼,道:“蚩尤,我是來…”
卻突然聽到了,生澀而低沉的聲音。
“軒轅…?”
一股煞氣直接鎖定衛淵。
衛淵面容微微呆滯了下:“嗯?!!”
“臥槽等下你認錯…”
“死!!!!”
緩沖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