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西北隅。
衛淵和白澤玩命地往前跑。
背后那一道氣機越發洶涌地奔走著,速度極快,不,甚至于可以說是快得離譜,日月之行的速度,和駕馭風云的速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誰更快些。
衛淵看向旁邊的白澤。
默默降低速度。
對于頭鐵患者有著高度了解和診治經驗的白澤一把手拉住這家伙,嘴角抽了抽,道:“你想要干什么?!”
衛淵回答道:“跑不掉的話,與其浪費體力。”
“不如回身給祂一下。”
很好,標準答案!
滿分…
個鬼!
白澤額頭抽了下,死死拉住旁邊的文官,道:“不,你冷靜點,那可是石夷,鎮守大荒西北隅的存在,非要說的話,幾乎可以比擬做昆侖神系的四靈這個層次的怪物,你確定打得過?!”
“四靈?”
“對,甚至于是四兇的水準啊!”
白澤故意語氣沉重。
衛淵呢喃道:“四兇啊…”
白澤松了口氣道:“怕了吧,怕了就跟我…”
衛淵看了他一眼,道:
“我剛宰了一個。”
“剛宰了…”
白澤臉色僵硬,“嗯…”
“嗯??!”
你來真的?
眼看著衛淵似乎反倒更有信心地往回走,白澤頭皮發麻連忙拉住,道:“等下,等下…你不是說要避免打草驚蛇嗎?”
“咱們先是闖關,后來又和石夷大戰,毛民國的依日月只要不是蠢貨,都會在這段時間藏起來,沒準你還沒找到他,他就這么喜氣洋洋的沒了,陶匠你可不是為了讓他能喜喪才來的吧?”
白澤直接說出了衛淵的想法。
衛淵動作頓了頓,緩聲道:“不曾打過,怎么知道打不過?”
“再退下去,也退無可退了。”
白澤無可奈何道:“再想想辦法。”
“再想想。”
“我知道你身上劍氣強橫,也看出來你劍術境界很高,殺死過正神,甚至于不知道怎么搞死了四兇。”
“可是,石夷祂和那些神不一樣,這家伙是執掌時間的,十二元辰結陣能削人壽元,我雖然不知道你怎么殺死祂們的,但是大概率和祂們小覷了你有關系。”
“可石夷這家伙,你看祂名字就知道了,性格跟石頭一樣,況且,你的劍氣多強我不知道,但是這個時候的你,絕不可能靠著劍術殺死祂。”
白澤語氣斬釘截鐵。
衛淵皺了皺眉。
白澤道:“不要這樣看我。”
“我姑且還比較知道他們的底細,石夷的攻殺之力,或者不算太強,直白點說,根本不強,不如四兇,但是,你殺不死祂啊。”
白澤語氣無可奈何:
“以石夷的神之體魄,任何傷勢都可以伴隨時間痊愈。”
“而祂的權能之一,可以加速自身時間的流轉。”
“是司日月之短長。”
“不提這一權能用在戰斗中,無論出手進攻,還是說退守反擊,都幾乎凌駕于大部分神靈之上,單單這一權能和體魄的結合,就足以讓并不擅長毀滅性神通和權能的石夷,凌駕諸多天神之上,名列大荒鎮守之一。”
“這是天神之中的不滅體之一。”
“任何傷勢,都會瞬間在時間的加速流動之下恢復。”
“就連那些伴隨時間會逐漸腐蝕中招者的神通都不例外。”
“因為石夷完全可以加快自己的時間而暫停敵人法力的時間,最終那些打入祂體內的一切外力都會在時間亂流本身的沖刷下湮滅,而祂的身體也將會伴隨著時間流逝恢復傷勢。”
“這一招對于有壽命限制的生靈來說是絕對的禁忌。”
“可石夷這家伙是天神,和天地同壽,他這一招直接是常住狀態,除非你在一瞬間湮滅祂的身體和魂魄,哪怕時間流轉也無法恢復,否則的話,任何人都無法擊敗祂,而祂則是會越戰越強,靠著身體記憶領悟對方的招式,繼而擊潰敵手。”
白澤很明顯習慣性地解釋了一遍,道:
“所以…”
“除非你的劍術已經強大到一瞬間斬殺四靈四兇級別的神靈。”
“否則,我們只有跑。”
白澤仰天長嘆:“這家伙是整個大荒第一牛皮糖,氣血雄渾,恢復力幾乎是瞬間的,你一劍砍上去,甚至于可以出現劍卡在恢復后的神體里面拔不出來,被石夷一拳砸下的情況。”
“西北隅,西北隅,鎮守北方入口的都這樣嗎?”
“石夷如此,玄武也是如此…”
“北邊兒到底有什么?!”
血高防厚,還開了鎖血掛。
鎖的還不是滴血,直接恒定滿血狀態。
衛淵若有所思,看了白澤一眼。
白澤身子一僵,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搖頭拒絕:
“不要想用刑天斧。”
“措手不及之下,這斧頭確實是可以重創石夷,打得祂短暫無法追擊也有可能,但是那你就徹底暴露了,到時候全大荒的神靈都會來追殺你,哪怕是你也直接沒了。”
“暴露?!”
白澤嘴角一抽,幽幽道:
“你不會以為,天下還有第二把斧頭能把人砍成那個形狀吧?!”
“快跑,前面應該有法子…”
衛淵嘆了口氣:“來不及了。”
“什么?”
白澤微微一怔。
衛淵拂袖一道狂風直接將白澤送出,回身并指,劍氣森森暴起,而后重重地劈斬下來,云氣溢散,劍意鋒芒沖天而起,最終斬到了某個存在,剎那崩裂散開,云氣攪碎,空氣中寒意凌冽到刺骨。
白澤穩住身形,看到來人。
身材高大而沉默,在這個時代卻只有如同短寸般的頭發。
雙臂交叉,直接擋住了衛淵蓄勢的劍意爆發。
白澤瞳孔收縮。
看到在大荒以防守為名的石夷,雙臂之上出現了鮮血淋漓的猙獰傷口,幾乎可以看到森森白骨,甚至于連白骨之上都鮮血被斬斷,白澤頭皮一麻,看向旁邊白發的劍者。
居然真的斬破防御了?!
等一下…
這樣的劍術境界,是不是可以拔出那柄劍?
白澤神色一怔。
衛淵吐氣聚氣,心中稍有些后悔沒有將配劍帶來。
剛剛那一劍,已經是他蓄勢之后的。
在和白澤交談的時間里就已經開始蓄勢了。
雖然他大概率不是四兇級別的對手,但是機會不是逃避就能出來的。
一味逃跑不是他的作風。
但是就像是白澤說的那樣。
石夷神色冷淡,手臂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痊愈,即便是森然刺骨的劍氣,也會在漫長的時間下消散一空,石夷仿佛完全無法感知到痛苦為何物,注視著衛淵:“你就是犯人?”
“我需要帶你回去,接受大荒諸神的制裁。”
衛淵道:“不是我。”
是陳淵干的!
石夷皺眉道:“你說不是你,有什么證據嗎?”
衛淵蓄勢,回答道:“你說是我做的,有什么證據嗎?”
石夷緩聲道:“陣法已然揭示了一切。”
衛淵沉思,認真道:
“要是陣法年久失修已經壞了呢?”
本來只是在隨口拖延時間,但是衛淵完全沒有想到,這位執掌時間流速的天神沉思之后,點了點頭,道:“確實,你說的也有道理,陣法已經有千余年的時間沒有動用和修整,存在有陣法結構損毀的可能性。”
衛淵怔住,若有所思,難不成還有轉機?
他道:“所以,你可以放我走嗎?”
石夷搖了搖頭:“不可以。”
衛淵道:“我剛剛說的有道理嗎?”
“有道理!”
“……那你可以放我走嗎?”
“不可以。”
“為什么?你不是說我說的有道理嗎?”
石夷認真道:
“是有道理,所以我要把你帶回去,修好陣法以后讓你再試一次。”
“放心,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護你周全,但是你剛剛為什么要跑?”
衛淵道:“因為你都追來了,我肯定要跑啊。”
“那我不追你你就不跑了?”
“大概。”
“那我不追你,你可以自己回去證明清白嗎?”
衛淵:“……”
你的邏輯毫無問題,我竟無法反駁。
他道:“不可以。”
石夷點了點頭,得出了結論,道:
“我明白了,你戲弄我。”
“那只能由我來將你帶回去了,然后修好陣法。”
“若是冤枉了你,我自當賠罪。”
天神雙拳對撞,時間流速在祂的身邊扭曲,緩聲道。
“但若是你確實是犯人。”
“那么,戲弄天神之罪行,與之并罰。”
“你沒有兵器,我也以雙手對敵。”
順勢把腰間戰刀扔下,氣勢洶涌磅礴,一股幾句壓迫性的氣息排山倒海一般地朝著衛淵砸落過去,而后,石夷抬起手掌,猛地一拳砸出,衛淵感覺到呼吸都略微凝滯,拳法氣勢之強盛,前所未見,神色凜然。
這不是那種單靠著神力胡作非為的神。
漫長的時間里,苦心鉆研一項技藝。
不斷將其打磨臻至巔峰。
這才是神靈技巧上應該有的造詣。
衛淵吐氣開聲,并指一劍斬出,雙瞳神光內蘊,運轉玄女所傳法門,寒芒凝實,能斬破萬法,拂袖一震,將拳勢的鎖定震開,而后順勢一劍斬出,氣勢洶涌冰冷。
就在拳和劍交鋒的時候。
突而,虛空中閃現出兩道身影,一左一右,穿插入戰場之中,左側的伸出手按在了石夷拳鋒一側,將那磅礴的拳勢牽引偏離前方,右面的則是拂袖攔住衛淵的劍法。
凝實至極的拳勢,以及衛淵凌厲至極的劍意寒芒瞬間被吞沒消失。
哪怕剛剛的招式并不是全力以赴,這一幕也足以駭人。
衛淵退后數步,看到來人,對著自己的這位是身穿白色長袍的女子,兜帽落下,只能看到光潔的下巴和淺色的嘴唇,而攔下石夷的那位同樣如此打扮,看上去幾乎是一模一樣。
石夷臉上浮現驚愕詫異之色。
白澤也懵住。
“是你們…”
石夷眉頭皺起,看了一眼衛淵,道:“…你們要保他?”
“為什么?”
女子聲音含笑美好,讓人想起盛放的花朵,笑語盈盈道:“當然是他和我們一位故人有舊咯,又恰好看到你們交手,所以出來幫個忙,如何,石夷,我若是讓你賣我們一個面子。”
“你給不給?”
區區一個面子,怎么可能讓鎮守一方的天神放棄?
可石夷沉默許久,最后居然真的緩緩收拳。
就只是因為這個面子,大荒最強的神靈之一放棄了追殺,道:
“既是你們,那么,我這一次收手。”
“但是下次再見,我必將你拿下。”
祂第二句話是對衛淵說的,順便補充一句。
“我回去就會把陣法修好。”
“檢查疏漏的地方,換上新的靈材。”
“并且會找來陣法師,你放心,下次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衛淵:“……”
你這讓我怎么放心?
你放心,我絕對不過去。
石夷深深看了一眼那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子,提起旁邊自己放下的兵器。
轉身離去。
竟然真的就此離去。
白衣女子收回視線,一個伸出手按在衛淵肩膀上,一個伸出手按在白澤肩膀,轉瞬之間,衛淵仿佛看到空間在他面前崩碎,亦或者說大地本身在流轉,轉眼就到了另外一個地方,靈氣濃郁浩瀚。
這是一座氣勢磅礴的山。
衛淵徐徐吐出一口氣,看向這兩位一模一樣的女子,心中若有所感。
“兩位是…”
左側女子微笑不言,端莊大方。
右側女子笑語盈盈,道:“我們的話。”
“嗯。”
“你可以叫我,女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