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山神陸乙訝異,心中升起了無數波濤。
眼前的可是執掌天之九部的天神陸吾,強大到真靈凝聚,永恒唯一的昆侖三神,按照常理來說,是絕不可能出現做夢這樣的情況,但是也無法徹底否認特殊情況的存在。
但是這樣的反常,往往代表著極度的反常。
陸乙忍不住心中好奇,輕聲詢問:“您做了什么夢?”
“…一個奇怪的夢,有些記不得了。”
陸吾隨意回答,一雙金色瞳孔里面,帶著些許的疑惑茫然,那一顆幾乎于毫無破綻的冰冷內心,卻不知為何泛起了些許的漣漪。
這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遠不是所謂的神通烙印。
絕沒有任何神通能夠做到這一點,哪怕是西王母,帝俊的神通,都無法動搖陸吾的內心,但是祂也能夠清楚地感應到,心底確切地出現了某種奇特的漣漪。
讓祂想到年幼弱小時候,饑餓不堪的時候,得到了路過強者的憐憫。
最后吃飽喝足,帶著遍體鱗傷回到自己安全的小窩。
一邊舔舐傷口,一邊看著外面狂風暴雨,雷霆大作。
沉沉睡去不知多久后醒來,見到月光順著縫隙落在自己眼前的一朵野花上,月光很美,傷口很痛,肚子飽飽的,但是無論如何,痛苦也好,明天的朝不保夕也好,并無損于雷霆月色下的花朵美好。
像是有手掌按在弱小時自己的頭頂,為自己遮蔽了那一夜的風雨。
那種奇特的溫暖和漣漪是真實存在的。
這絕非是任何神通所能夠做到的。
但是,始終想不起來。
唯獨隱隱約約,似乎是夢一般,看到了白發身影背對著自己,漸行漸遠,可要仔細回憶,卻完全沒有印象,甚至于連這一幕是否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陸吾也不能確認。
巨大的天神收斂神念,將這雜念緩緩壓下。
陸吾從龐大的天神真身里轉而變化,化作了人形。
陸乙抬頭看去,微微一怔,臉上浮現出了明顯的訝異之色,陸吾皺眉,道:“有何不妥?”
山神陸乙搖頭,遲疑著道:“不…只是,尊神。”
“您這一次化生的模樣,和以往有些不大一樣。”
“嗯?”
陸吾伸手看了看自己手掌,握了握,眼前浮現出了邊緣有著無數云紋的昆侖鏡,上面倒映出了此刻的模樣,一身神裝白色為底,金色紋路流轉其上,雙瞳金色,眉心豎痕,墨色玉冠束發,白發如雪。
最重要的是年紀,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樣子。
陸吾這樣本體并非是人的神靈,所變化的人形不是固定的。
通常意義上,陸吾所變化的人身,和其心境對應。
是高大威嚴,不近人情的冰冷天神。
而此刻卻變化成了白發神裝的冷面少年。
陸吾皺了皺眉,察覺自我真靈深處似乎有所微弱變化。
并不大,并不強。
甚至于只是汪洋大海之上的些微漣漪。
并無損于神靈的強大和浩瀚。
轉瞬就會被波濤撫平。
但是絕不可說,這漣漪是不存在的。
閉了閉眼,伴隨著流光轉動,陸乙眼前所見到的,就又是平常能夠看到的那位威嚴霸道的強大神靈,陸吾平淡道:“將其余諸神召集而來,告知他們,吾并無意外,已然蘇醒。”
“只是仍舊需要些許時間,平復真靈。”
這一天,山海諸神見到了和往日并沒有一絲不同的陸吾。
而后,陸吾回到了昆侖山巔的神殿。
坐于御座之上,一只手扶著額頭,雙眸微斂,再度陷入沉睡。
只是這一次,祂并沒有進入那種連真靈都疲憊不堪的狀態,而是進入了最初的沉睡模式,以緩解自身的疲憊,剛剛那種蘇醒只是短暫的,似乎是因為受到了某些刺激而變化出的狀態。
祂需要以一段淺眠來恢復自身的疲憊。
在最后進入沉睡的時候,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一道若隱若現的白發身影,‘若是真的,見到其人,應該就能認出來了…’
‘到底是真,還是夢…’
陸吾進入淺眠。
身著黑衣,高大威嚴的天神不自覺收斂真靈。
最終化作了白發安靜的冷面少年。
端坐于空無一人的孤寂神殿。
昆侖南淵,開明獸所化青年邀請諸人落座,自然有昆侖神眾送上了靈果和靈酒,開明獸自斟自飲,而九天玄女拈著茶盞,若有所思,道:“開明,你剛剛說…衛淵會遇到人族的那個叛徒?”
開明微笑道:“是啊。”
“背棄了禹和當時人族的那個。”
祂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對于過去未來之事多少有點研究,所以看得到某些可能,就把涂山淵放到有機會遇到那叛徒的區域了,當然,那也同樣是有機會完成試煉的區域,至于最終如何選擇,就要看他自己的選擇,以及看他是否敏銳,能夠察覺到了。”
刑天沉思。
而后道:“…要是全都要呢?”
開明獸怔住,而后指著他大笑道:“這,想法很好,可是太難。”
“事情往往不可能盡善盡美。”
“此地有酒有茶,茶是這九井玉欄之上所長,清淡綿長;酒是昆侖雪莽瑤池之水所化,卻熾熱如火,你要如何,才能同時喝道靈茶靈酒的味道,而不彼此沖突呢?做不…”
“可以啊?”
刑天隨口回答。
開明怔住。
而后看到刑天伸出手,啵地一下把頭摘下來。
然后腦袋去喝茶,身子去喝酒。
理所當然道:
“這不就可以?”
開明獸:“……”
燭九陰嘴角勾了勾,漫不經心語氣從容道:
“怎么樣,開明獸威懾百靈,知過去未來。”
“如此可算到了?”
總算是找到地方了。
衛淵看著前面的城市,徐徐吐出一口濁氣。
這到底是哪兒?
他被開明獸直接一座門不知道送到了那里,一開始是在野外,轉悠了很久之后,才慢慢發現了有人類,或者至少是智慧生命活動的跡象,而后這才混了進來,靠著道門法術和佛門以心印心的手段,至少溝通沒有什么問題。
他曾經伴隨著禹走過山海很多地方。
但是這里居然完全沒有什么印象…
這代表著只有兩個可能性。
要么就是這幾千年里,這一片區域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地巨變,導致他完全沒有印象。
要么就是,這一片區域是他之前沒有來過的地方。
比如說,和昆侖山海處于隱隱敵對的,山海大荒區域。
明明是昆侖神系的考核。
為什么要被拋到大荒深處來?
難道說,是打算要在這兒玩一次敵后破壞斬首行動?
衛淵無可奈何,不明所以。
眼前所見是一座繁華的城市,屬于一個王族為白氏的國家,當然,這里的范圍只能夠算是一個小國,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地方又處于山海大荒之地,大荒和昆侖不同,山神水神什么的不多,但是依附于那些強大天神的侍從神靈卻也不少,占據山水之地修行。
但是昆侖山神是要調理地脈,并且以此為職責的。
這里的那些神靈和兇獸就沒有這些個顧慮。
倒像是混了個地方生活。
衛淵混入了這都城里面,來往所見的,有不少的兇獸和修行者,也有各族生靈,大荒的意思是極為遙遠荒蕪之地,但是即便如此,這里也會有人族以及其余種族的國,繁衍數千年后,數量也極為客觀。
當然,衛淵對這里的了解并不多。
畢竟,大荒四經雖然也在山海經里,卻是禹,契,還有女嬌后寫的。
比如吧,給各個地方取名字的風格,就完美暴露了禹王的文化水準。
什么‘禹攻共工國山’,‘禹所積石山’,不是一次兩次的了。
好吧,是要直白點好。
可你這也直白地太過分了吧?
而且,我怎么不知道禹你這么自戀?!
至于‘日月天樞’,‘大言’,‘合虛’這些逼格高得離譜的名字。
不用說,一看就是契的風格。
而如同‘名曰折丹,東方曰折,來風曰俊’這樣的文字,這毫無疑問是涂山神女女嬌的作風,淵當年寫的部分可沒有這樣像是詩句一樣的排布文字。
一般都是,某某地有某某山,產出什么東西,有什么野獸。
長什么樣子,危險不危險,能不能吃,吃了怎么樣。
總之,這一部分的《山海經》,和淵是半點關系都沒有。
衛淵完全可以拍著胸脯保證這一點,甚至于可以直接確認絕不會有他遺失了某些記憶,其實他也曾經來過的可能性,要說為什么,那就是——這足足四部大荒經里,竟連一個‘食之如何’都沒有!
是,天神記錄了不少,畢竟禹喜歡打架。
特殊的山和海記錄了不少,畢竟有契在。
甚至于諸多特產,如同遺玉,三青鳥,三騅,視肉,甘華,甘柤。
這些寶物,名藥,是女嬌記錄的,也沒問題。
她喜歡這些。
但是,吃的呢?!
吃的呢!
啊?!
這足足可以和山海比擬的遼闊土地,無數奇珍異獸,結果《山經》五卷,《海經》八卷,這《大荒經》就寫了四卷?你們是怎么把十三卷的內容濃縮到四卷里面的,那些山,水,就記錄個名字就沒了?
日月天樞山里有什么兇獸。
禹所積石山有什么果子。
那三青鳥什么味道,視肉吃了會怎么樣?三騅又該怎么料理。
居然一個字都沒寫。
禹啊…
我對你很失望。
當然衛淵也大概能理解這是為什么,大概是他去世之后,禹王廚藝的黑暗程度,最終讓三人組默契地規避了飲食這一點,當你不得不在一坨黑色碳化物和西北風里面選一個的時候。
有理智的人都會選擇把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打出腦積血,然后去吃果子。
衛淵抬起頭,看著這大荒的天地,行走于這一座城池的道路上,親眼看到了這些異國他鄉的風土人情,如果不是說手機快沒電了,他真想要好好地拍一些照片給玨看看。
主要也是之前沒學過無支祁開發的充電術。
衛淵沒法用雷法給手機充電。
他怕一個掌握不好,直接把手機給弄成C4炸彈。
手機不是什么問題。
重點是這里可沒網,那些珍貴的黑歷史資料給炸了,損失就大了。
那可是天神陸吾的黑歷史!
可是要當傳家寶的!
他一定要復制個十份,這里埋一份,那里埋一份,再給女嬌送一份。
正自一邊想著一邊隨處看著,也算是尋找些有關于昆侖的消息,衛淵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陣子交談的聲音——
“你說是真的,那位依老爺子,要行壽誕了?”
“是啊,這還有假,各處的人族國度也都說了。”
“事情消息傳得挺廣的。”
“是啊…”
“畢竟,那可是人族的傳奇,據傳說和禹王都有關系。”
衛淵腳步微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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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六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