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之夢中。
衛淵腳下步法運轉,掌中氣劍凌厲,在得到九天玄女所傳的那一段口訣之后,眼前仿佛能夠看得到規則的流轉,本來只是這樣倒也無妨,但是偏偏眼前就恰好有一個能作為陪練的陸吾分靈。
又有燭九陰,刑天,無支祁在旁看顧,防止出了岔子。
于是在沉思之后。
在無良白嫖了答案之后,某白毛成功再度將考試主考官白嫖成為陪練,。
衛淵冷靜地和陸吾的分靈對練,過往的諸多戰斗經驗在這個時候發揮出了作用,哪怕是面對完全陌生的神之分靈,也不曾落入太大下風。
燭九陰神色若有所悟,嘴唇無聲開闔:
“當年傳授給軒轅的那一門氣決?”
“金函玉經?”
九天玄女微皺眉注視著和陸吾交鋒的衛淵,平淡道:
“是,但是只有第一段。”
“他的劍術很強,不需要后面的部分。”
“或許,以劍理闡釋法理,才是他應該走的道路,強行將金函玉經全部傳授給他,不是什么好事,不過,金函玉經不比尋常,哪怕是他,有宿世積累,也休想要一…”
正說著。
衛淵掌中的劍又一次崩碎。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掌中的氣劍崩碎了多少次。
看了看右手手掌,若有所悟,嘆息道:“原來如此。”
五指微握。
消弭下去的劍氣猛地暴烈。
玄女聲音微頓,隱隱然有劍鳴之聲通天貫地,衛淵猛地踏步向前,并指刺前,袖袍猛地翻卷滾動,眉心佛光流轉,劍氣縱橫,勁氣流轉至極,掌中仿佛握了一柄真正的劍,和嘶吼咆哮著沖來的陸吾分靈碰撞。
轉瞬之間,一人一神似乎交換了位置。
劍鳴和虎咆聲音持續數息,方才湮滅下去。
衛淵悶哼一聲。
右臂袖袍寸寸崩裂。
踉蹌數步。
面色煞白,哪怕是以這一具特殊的身體,都忍不住張口咳出一口鮮血,緊繃著面容的九天玄女這才稍松了口氣,繼續道:“…哪怕是他,也休想要一蹴而就。”
聲音落下。
衛淵五指緩緩握合。
陸吾分靈猛地咆哮出聲,其中隱隱有些震怒。
而后眉心出現一道劍痕,神力被斬破,規則也流轉,以劍理闡釋法理,斬去神力,破除規則,唯劍不滅,而后這一道陸吾分靈昂首咆哮數聲,就此崩滅,像是一團沒有骨骼血肉的云氣一般潰散,流入天地。
刑天感慨道:“確實是沒有一蹴而就。”
“我數了數,大概得有兩蹴吧。”
“你覺得…”
還要開口,夸父尷尬大笑著道:“…這,冕下,喝茶,喝茶啊。”
“哈哈…”
衛淵指掌中的劍氣流轉散去。
手握因果,可斬宿命之中蕓蕓眾生。
劍指法理,當可對天神拔劍,一劍破法。
衛淵沉思許久,徐徐吐出一口濁氣,大約明白了如何以劍對神的方式,其實需要轉變思路,不是要像是去斬殺生靈或者妖物那樣斬去肉體,泯滅魂魄,斬神之法,是以劍斬道。
當然沒有那么離譜。
但是大概是得破開神力的庇護和流轉,才能真正對神造成傷害。
眼前這終究只是陸吾的一道分靈,和陸吾本體的差別幾乎等同于齊天大圣的一根毫毛和齊天大圣本身的差距,諸如若是想要對和陸吾同等位格的燭九陰出手,那么就要一劍斬破日月輪轉,才有可能。
否則的話,就會永遠被驅逐在時間之外。
這是衛淵從剛剛燭九陰對陸吾周圍時空流速干擾判斷得來的。
而他當年能斬去組成十二元辰大陣的元辰,毫無疑問。
燭九陰雖然說自己并不擅長時光歲月。
但是恐怕這個不擅長,也是要強于十二元辰這個層次的大荒神靈。
衛淵將手中的劍散去,朝著氣質英武凌厲的玄女微微拱手一禮,鄭重道:“多謝指點。”
“我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九天玄女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領悟速度,尚可。”
衛淵聽出了這位昆侖神女話語里面潛藏的波動,伸出手掌,微笑解釋道:
“其實不是我領悟的快。”
“是之前刑天祂們想辦法讓我學會了軒轅劍法。”
“而我對于劍法,多少懂一點。”
“所以能夠感覺到,軒轅劍法里面有幾招,和這一門氣決隱隱相合,有彼此促成的功效。”
“大概就是因為之前掌握了軒轅劍訣,我才能夠這么快就上手吧。”
刑天還要開口。
“哦,難道說九…”
夸父直接拿著茶杯懟進了刑天嘴里,大聲笑道:
“冕下你還要喝茶啊?”
“不要客氣,我喂給你!”
“哈哈哈哈…”
九天玄女眼神微斂,看向衛淵,嗓音清冷:
“你覺得…這是為何?”
衛淵想了想,回答道:
“大概,是這一門功法的創造者,對于軒轅而言很重要吧…和刑天交手時候的軒轅帝已經是中土的首領,他的實力必然已經抵達了巔峰,年少時的劍法完全可以更為純粹,刪繁就簡,單人獨劍就是巔峰。”
“但是在這劍法里面,卻有著專門為了這一門氣決準備的劍招劍式。”
“這和他當時的境界是不同的。”
“人可能會說謊,但是劍者的劍式是不會說謊的。”
“他一定無比思念曾經和這一門氣決的主人并肩的日子吧,所以,哪怕是當年和刑天反目,彼此廝殺的時候,同樣會用出這樣的劍訣。”
衛淵感慨問道:
“這一門氣決的創造者是…”
九天玄女面不改色:“不知,我只是偶然在一處白云洞所得。”
“原來如此。”
衛淵沉思:“我也曾經修過道法。”
“道門有傳說,周敬王時期,吳越交戰,九天玄女在云夢見異獸白猿,白猿對玄女極為恭敬,終日摘花獻果,加以供奉,后所傳法,是為白云洞君。”
“后世傳說的天書傳說里面的天書,據傳也是白猿盜竊玄女九天秘書之一的《如意冊》,抄錄在了白云洞的石壁上,看來沒有錯,這一門氣決應該就是九天玄女的九天秘書之一的內容,是九天玄女所創。”
夸父:“……”
衛淵輕聲道:“還需要什么解釋呢,人會說謊,文字會編織幻覺,甚至于感情都可以故作欺瞞,唯獨生死相伴的劍和劍訣,代表著赤誠之心,人至少不會對一柄武器說謊,看來,軒轅帝始終在懷念著九天玄女吧…”
衛淵低聲嘆息,遙想當年之事,隱隱感慨。
燭九陰訝異地看著衛淵。
難道他有天機易術的天資?
雖不曾修行,也能自然而然趨吉避兇?
而九天玄女神色不自覺柔和下來。
她甚至于在者一剎那覺得,自己是否對于眼前的劍者過于苛刻。
“是嗎…”
直到衛淵感慨著說完最后一句:“…懷念著自己的老師。”
燭九陰收回目光。
沒救了。
衛淵沒有注意到九天玄女眼底的剎那凌冽,也沒有再談論過去隱藏于歷史當中的隱晦心思,故人已逝,唯獨劍訣當中的一招一式,還藏留有不為人所知的情緒,他只是沉思道:
“可是…贏過了陸吾的分靈,為什么這一關還沒有結束?”
玄女徐徐吐出一口濁氣,嗓音清冷道:
“…很簡單,同樣是陸吾沉睡的緣故。”
“你要知道,過關與否是陸吾決定的,而現在你把陸吾分靈打散。”
“相當于考核之時把裁判考官驅逐了,又如何得知,你是過關了?”
她語氣玩味。
衛淵扶額,只覺得頭痛,臨到最后一步了,反倒遇到個這事情。
燭九陰緩聲道:“無妨,可自尋找,祂真靈沉睡,這個試煉之夢是依據祂的真靈而誕生的,現在這個夢境既然還在,代表著試煉未破,真靈尚存。”
“找到祂的真靈,拿取信物,應該就可以過關。”
燭九陰的位格最高,哪怕是全盛時候刑天的戰力同樣強大無雙。
但是對于這些知識,刑天表示并不理解。
于是分頭行動,尋找陸吾真身。
“陸吾是天之九部,執掌天規律法和威嚴,洞若雷霆,如天之怒。”
“那么,祂應當是在這幻境最高處才對。”
衛淵若有所思,邁步往最高處的亭臺樓閣行去。
陸吾的夢境里面,就仿佛是祂所執掌的那一座昆侖,處處可以看到珍奇異獸,奇花異草,而在最高處,有一座威嚴至極的亭臺樓閣,如同天神俯瞰自己的領域。
衛淵踏步往上,推開了門,卻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他微微皺眉:“…難道說不對,神靈的威嚴,絕對的秩序。”
“陸吾的真靈必然是象征著這些才對。”
“所以祂在夢中應該也就是在這里。”
“還是說,因為祂的真靈也陷入了沉睡,所以再度發生了變化,從表層真靈表征,化為了真靈最深處的模樣…”
衛淵突然察覺到了什么,轉而繞到了那神殿御座后面。
大秦時代黑冰臺的機關知識,讓他至少察覺到了御座下不平整的地方。
“沒有以神通變化巨大威嚴,甚至于出現了沒有用法力神通的機關,在睡夢之中,真靈的二次沉睡,相當于進入到了真正的內心深處,難道說…”
衛淵遲疑著打開了機關。
下面是一個小型的地下暗道,持劍走入其中。
黑夜中,出現了兩點幽幽的光。
而后是一聲咆哮,帶著惡風襲來。
衛淵下意識一拳砸出。
他,找到了‘陸吾’。
大概。
片刻后。
試煉之夢的核心處。
衛淵緩聲道:
“所以說,這里是陸吾的夢境,也是試煉之地的基礎。”
夸父點頭。
衛淵道:“這里的陸吾真靈意識,因為神力的極度匱乏和精神上的疲憊,已經陷入了沉睡,因而進入到了某個,從不曾發生過的特殊狀態。”
刑天頷首。
衛淵沉思,而后若有所悟,自語道:
“強勢者的內心,很有可能潛藏著自己也不明白的柔弱之處。”
“始終庇護他人的強者,偶爾也會懷念曾經被庇護的時光。”
“被所有人‘公認’和‘期待’的強者,就連夢里都不可以軟弱,唯獨在夢中的自我都失去意識,陷入沉睡的時候,才能回到當初弱小,不需要承擔巨大責任的年代里。”
“確實符合心理學,所以…”
衛淵指了指咬著自己肩膀死活不肯松開,約莫一只手臂大小,齜牙咧嘴的‘猛虎’,嘴角抽了抽,道:“這個小家伙,就是陸吾真靈在極端疲憊,連續沉睡之后,表達出的內心深處的某種‘自我’的可能性”
那猛虎完全沒有修行成人面虎身的狀態,還是虎首。
尾巴蜷縮成一團。
牙齒倒是很鋒利。
正在努力咬著衛淵的肩膀。
衛淵屈指叩擊直接一個腦瓜崩。
猛虎炸毛,身上從頭到尾炸開細細的透明絨毛。
蜷成一團的尾巴一下變成九條,然后垂落下來。
只是仍舊倔強無比,死死地咬著衛淵的肩膀,四肢和九個尾巴,整個像是貓條一樣垂下來,用力咬著衛淵的肩膀,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衛淵掏出手機,順勢給陸吾的‘深處自我’拍了張合照。
夸父強行讓自己的視線從此刻的陸吾身上移開。
道:“不過,無論如何,淵,你是找到了陸吾的真靈。”
“可以通過試煉了。”
衛淵沉思,道:
“試煉不試煉的不是很重要。”
“如果我把祂帶離這個夢境,會發生什么?”
白猿,如意冊,九天玄女的傳說是來自于羅貫中搜集傳說所寫的《平妖傳》,當然,里面有一部分就被摘取出來變成了動漫《天書奇緣》,平妖傳主角之一就是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