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注意到了衛某人眼底的古怪之色。
白發劍者右手抬起,并指彈出一道劍芒,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巨大猛虎天神,似乎是在考慮從那個角度下刀子比較順手,左手則是順手掏出了沒有一格信號的手機,打開了錄像功能,至于后果什么的,反正他們之間的仇已經是大得離譜了。
衛淵差一點在陸吾手里煙消云散,大禹又親自殺傷陸吾不知打傷多少天神。
臥虎對陸吾,見面了只能紅著眼。
何況,在確定了真正試煉是滿足于陸吾要求的時候。
衛淵已經做了放棄的打算。
世界上有無數的可能性,但是陸吾允許衛淵做昆侖山神。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這比禹王從地里爬出來的可能性都低。
這里是類似于夢境一樣的試煉之地,也無法傷害到陸吾,衛淵現在只想著來一發社死威懾,可是才剛剛靠近到了陸吾的三步之內,也不知怎么的,原本沉睡著的天神無聲睜開雙目。
那雙淺金色的瞳孔幽冷注視著衛淵。
衛淵瞳孔收縮,后退半步,手掌微抬起,五指半握。
流光轉動,隱隱有化作一柄利劍的趨勢。
劍氣劍勢劍意沖天而起。
一時劍拔弩張,氣氛隱隱然有些森冷。
夸父心臟都提了起來。
而后,陸吾卻似乎沒能認出來眼前這白發劍者是誰,只是確定了眼前似乎有人,嗓音深沉威嚴,緩緩道:“難得還有參與之人,汝既能來此,證明已通過了前面兩次的試煉,凡人,你有資格接受第三重昆侖試煉。”
“唯獨先完成吾之試題,才有資格去接受開明和王母的試煉。”
第三重考核,正是得到昆侖三神的認可。
同時得到陸吾,開明獸,西王母的認可,才能繼承人間昆侖山神的權位。
陸吾神仍舊處于九尾猛虎的姿態,金色瞳孔毫無半點感情波動。
衛淵耳畔傳來了來自于清醒之夢里的聲音:
“…祂的真靈因為極度疲憊還沒能清醒過來,還在夢里。”
“眼前這個,應該只是陸吾在特殊情況下布置下的手段。”
“可是,真是奇怪,我從沒見過陸吾疲憊到需要用這樣手段的情況。”
類似于西王母分身那樣。
但是完全沒有留下思索能力?
衛淵若有所思,心中稍松了口氣。
如果說是真正的陸吾,那么他大概率要在這夢里和陸吾打一架。
或者說被陸吾打一頓。
但是如果說只是一道布置的分靈。
那么衛淵突然看到了通過陸吾這一重試煉的可能性。
陸吾神緩緩起身,而衛淵作為參與試煉之人,則是站立在了祂的前面,陸吾低沉開口,講述著試煉的規則,實際上也并不需要講得有多具體,因為衛淵前面已經出現了一座石碑。
石碑上以神代的文字將規則記錄如下:
衛淵緩緩念出來:
“應試者,可以任意詢問陸吾神三個問題。”
“而陸吾將會作出絕對的回答。”
“但是,接下來需要由應試者判斷,陸吾的回答是真是假。”
全部答對者,將會直接通過此次考核。
而一旦應試者判斷錯誤將會受到懲處,也就是說,類似于三局兩勝,贏了的通關,得以有資格去見開明獸,輸了的在這里和陸吾進行拳對拳的熱情肉搏,或者說參與試煉之人自己變成陸吾分靈的玩具。
所謂人形逗貓棒。
衛淵看著這石碑上的文字,以及這一關卡明明白白的規則。
心底多少有些不大明白。
至少有一點他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在陸吾留下的試煉里面,參與者的力量并不是第一標準。
‘不以強大者為神’
這似乎是昆侖神系的標準。
陸吾本身執掌昆侖神系天之九部,相當于昆侖神系諸多山海之神的執法天神,既然已經把規則寫出來,那么祂自己是絕對不會違反自己的規矩的,那么這也同樣代表著,這個規則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畢竟所有生靈都會有自己的疑惑。
而向強大天神詢問這樣疑惑的機會,現在就有三次。
但是很坑爹的是,你并不能確切地知道陸吾的回答是真是假。
可以想象到,陸吾絕對會給出符合提問者某個猜測的回答,而后再反向詢問你,問你覺得陸吾說的是真是假,這是在考驗應試者的判斷能力和思維能力。
當然也可以詢問一些簡單的問題,比如一加一等于幾。
但是衛淵確認,陸吾會給出相當復雜卻又合情合理的回答。
數學術數這種邏輯問題上。
如果是那些千年不遇的天才也就罷了。
普通人以凡人的思維去判斷神的邏輯是否正確。
那基本會被秒得渣滓都不剩下。
也就是說,面對陸吾的試煉,基本只有兩個選擇。
問自己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判斷陸吾說的是真是假。
問自己知道答案的問題。
以凡人的思維去挑戰神靈的邏輯。
而一旦忐忑不安,無法做出決定,那么就代表著白白在這里消耗自身的精力,時間過去之后,自然而然也會失敗,衛淵陷入了思考。
而在他的清醒之夢中,九天玄女若有所思:
“他會怎么問?”
“你們又會怎么問?”
夸父想了想,回答道:“如果說是我的話,或許會問陸吾,今天上午我吃了什么吧,那樣的話我一定知道答案,雖然無法從陸吾神那里知道其他的東西,但是至少能保證這一次考核通過,人間似乎把這個叫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九天玄女搖頭道:“那么陸吾就會告訴你,你吃的東西是來自于哪里,譬如吃的米飯,就會告訴你有多少顆,吸收了多少水分,而后詢問你他說的對還是錯,當然,這只是是一個例子,真實情況只會更糟。”
“越簡單的問題,越容易出現漏洞。”
“陸吾是司掌規則的天神,這里又只是一團分靈,沒有思維感情。”
“你如何對祂,祂會如何反饋于你。”
“你打算耍這種小聰明,祂就會同樣用那種細致的問題反擊;你如果問的寬泛,祂則不會動用類似的手段,會同樣在大的方向上給予回答,不要嘗試挑戰天之九部主宰的基礎邏輯。”
“你算計祂,祂只會算計地更狠。”
“越是基礎的問題上,神靈和人類的認知分歧也就越大。”
“可記住了?”
九天玄女嗓音平靜。
“記住了。”
夸父點頭之后,突然呆滯住。
等下…
為什么會有一種,正在補課的感覺?
夸父沉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是了,聽聞九天玄女是軒轅黃帝的老師,難道說,這位玄女到現在還在懷念軒轅么?夸父正要開口,燭九陰面不改色,手掌輕輕抵著嘴唇,咳嗽一聲,夸父動作凝滯。
先前衛淵鼻青臉腫的畫面在眼前閃過。
這位心情寬厚的古代傳說平靜地把那句話給咽了下去,面容安詳。
向燭九陰舉了舉茶杯。
‘多謝救命之恩。’
燭九陰神色清淡,微微頷首。
‘不必客氣。’
九天玄女沒有注意背面兩人的細微交流,若有所思之后,看向旁邊難得出來透口氣的刑天,隨口問道:“那么你呢?刑天?”
“我?”
“這個簡單。”
刑天爽朗笑道:“我會問問他。”
“我的斧頭能不能砍下他的腦袋。”
“看他怎么回答。”
夸父:“……”
九天玄女:“……”
燭九陰:“……”
夢境之中,一時間只有刑天爽朗無害的笑聲回蕩。
這個問題。
陸吾說你會砍我,那么刑天說你說的是錯的。
陸吾如果不打算被刑天來一斧頭,就只能憋著認可。
所以,到最后只會有兩個結局。
要么刑天過關。
要么刑天化身戰神,獰笑著抄起板斧和陸吾干一架,然后過關。
文官濃度…爆表了。
夸父嘴角抽了抽。
不,這就是文官表率。
千古無二。
而在真實夢境里面一眾人旁觀著的時候,衛淵沉思許久,最終伸出一根手指,干脆利落地詢問道:“人間大劫,是什么?”
夸父怔住,道:“他居然會選擇問這個問題?”
“我還以為,他會選擇其他方法,或者像是刑天冕下那樣的。”
九天玄女也略有不解。
燭九陰雙目蒼古,沉默了下,語氣平淡,道:
“很簡單。”
“他沒有刑天的實力,也沒有足夠和陸吾碰撞的智慧。”
“既然無論問什么問題,都有可能猜對有可能猜錯。”
“那不如先借用陸吾的回答進行情報推測。”
“贏不贏的再說。”
“先把便宜占了。”
夸父道:“燭九陰神,您真的了解他啊。”
燭九陰并不言語。
只是又想起了當年在長安酒樓里,衛淵轉身離去,自己抖開錢袋子里面全部都是石子兒的情況,隱隱有些胃疼。
而陸吾緩緩開口回答,道:
“千秋大劫…”
“水神共工,星辰之主,十二元辰,乃至于大荒諸神前后對人間出手,欲要將人間中土重新帶回山海諸界之中,以促成山海大荒的完整化,讓后土復蘇,實力重歸四方諸神之首,繼而令大荒神系凌駕于昆侖神系之上,威壓三萬萬年。”
“而這一過程,人間天崩地陷,河水倒懸。”
“人歸神治,文明崩殂。”
“最終傷亡慘重,大地生靈,十不存一。”
“是為劫難。”
陸吾神嗓音平靜,道出了一重重可怖的未來。
天崩地裂,神代更迭,在這一過程中,人類的文明就被那樣輕而易舉地碾碎,一切冷酷安靜,卻又莫名帶著一種理所當然,最后陸吾金色雙瞳注視著衛淵,緩緩問道:
“你覺得,吾所說是對,是錯?”
衛淵心中心潮起伏。
十二元辰,以及那位執掌日月星辰的天神,想要讓人間回歸的目的。
是為了喚醒后土,并且讓后土重新歸于地水風火四方諸神之首。
他莫名覺得,這個目的的真實性極高。
甚至于可以說,這就是十二元辰的真正目的。
其他各種情報也和他所知道的一樣。
衛淵徐徐吐出一口濁氣,謹慎道:
“你說的,是正確的。”
陸吾神金色瞳孔注視著他。
許久后,語氣淡漠:
“然,并非如此。”
躺尸,睡覺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