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完全不知道自己仇家是誰的沉思感。
衛淵將章小魚和林玲兒帶到了龍虎山。
而在那山海裂隙之后。
于一片蒼茫空曠的高山之上,山上四處可見蘊含濃郁靈氣的寶玉,而山下則是銅器刀劍林立,一彎河流流出,卻是血色,一道高大身影端坐其上,空氣中有古怪的聲音不斷地傳出來,像是咀嚼的聲音。
有一道身影跪在地上,聲音恭敬回答道:
“…目標確實,劍意極盛,前所未見。”
“只論技的話,屬下眼拙,只覺得幾乎要觸及到當年大羿的境界。”
“但是身體死氣極為濃郁。”
“恐怕不到七天時間,他的身體就會逐漸崩潰,以我了解,這是人類的絕癥,緣由是和梼杌的一戰,他雖然抵抗住了那種劇烈大日隕落的高溫余波和正面沖擊,但是選擇了對梼杌出手,沒有辦法再進行防御。”
“相當于面對攻擊時候任由刀劍入體。”
“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傷勢和病變也就變成了定局。”
“有另外的東西卻影響了他的肉身。”
“那是自身的病變。”
“越是強大的人類得了這個病癥,就會來得更為猛烈。”
一陣陣的咀嚼聲音。
那高大身影呼出一口氣,垂眸緩聲道:
“也就是說,他只有不過十多天的壽命了?”
“你做的很好…如此倒是知道該如何對付了他。”
那半跪身影笑著道:
“屬下不曾和他交手,只是驅趕了一只兇獸,便冷眼旁觀。”
“輕而易舉就知道了他的底細,這樣的人弱點太多了。”
“他當時既然會因為討伐梼杌而放棄了自己的防御,那么面對剛剛那種情況,也就一定會出手的。”
他聲音里多有嘲弄和不屑。
以及那隱隱的自得。
卻突然注意到了那高大身影眼底的遺憾。
以及旋即在那身影眼底浮現出來的,另外一種眼神——
食欲?
高大聲音玩味道:“你很聰明。”
“可你不該對這樣的人耍這樣的手段的……”
半跪聲音嗓音一凝,心底莫名慌亂了下,而后冷靜下來,才感覺到眉心出現了絲絲縷縷的痛楚,眼前明明是空無一物的,但是他瞳孔渙散,隱隱約約仿佛看到一道負手持劍之人。
銳利,森寒,淡漠。
像是被劍抵著眉心…
他的瞳孔收縮。
在這遠離人間之處,一道劍意升騰而起。
衛淵拉著章小魚往龍虎山而去,在上山的時候,鳳祀羽看準了路邊的小攤,跑去去買烤玉米和燒紅薯,雙眼亮瑩瑩的,連章小魚和林玲兒都被吸引過去,吵吵鬧鬧地。
衛淵微微笑著注視著這一幕,雙眸倒影陽光,神色溫和。
不管多少次了。
他還是喜歡這樣的人間。
所以…
一般來說,任何想要染指這樣人間的人,都不會放過。
垂落五指微微握合,絲絲縷縷的金色流光被握于掌心。
宿命通,能知自身及三界六道眾生之百千萬世宿命及所作之事。
把握因果。
持劍斬之,則無不斷者。
人來人往,神色安寧的青年雙眸微闔,嗓音淡漠,落于心底。
此岸彼岸,一劍貫通。
是為,斷因果。
五指握合。
山海界中,那半跪身影嗓音凝滯,眼底不敢置信,而后化作了驚慌荒謬之色,那種磅礴的殺機,讓他幾乎覺得,對方的劍已經抵著自己的要害,隨時斬落。
怎么可能?!
怎可能?
只是區區一個凡人…
祂驚呼道:“尊主,救我!”
但是那高大身影卻沒動手。
伴隨著清脆的聲音。
眉心出現一道劍痕。
思緒就此凝滯。
唯獨無匹劍意鳴嘯著升起,跨越人間的阻攔,在這一處山海界當中恣意宣泄自我的存在,靠著佛門的神通,鎖定對方,而后循著因果出劍,這是同時在佛道和劍道抵達巔峰才有可能完成的絕對的神通。
雖然我說我自己沒有修佛…
但是,我終究伴隨你走了一生。
玄奘。
那我到底有沒有修佛呢。
人間,衛淵咳嗽了下,捂著拳頭抵著嘴唇。
放下手來的時候,嘴唇多出一抹血色,但是雙目平靜。
一身劍氣三千丈。
我輩殺人。
何須動劍?
他嘴角微微抿起,有了些許持劍上昆侖的銳氣鋒芒。
在我面前想要殺人而走。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脾氣好吧?
不會吧不會吧?
十二元辰在對你微笑啊。
而這個時候,鳳祀羽和兩個小家伙把東西買了回去,衛淵眼底的一抹銳氣收斂,然后笑吟吟伸出手去,鳳祀羽愣住,看著衛淵,眨了眨無辜的眼睛。
衛淵:“……”
鳳祀羽:“……”
微笑假面繃不住了。
“我的呢?!”
衛館主瞪大眼睛。
鳳祀羽退后半步:“醫生說你不能吃燒烤的東西的。”
衛淵道:“…這是誰出的錢?”
“你出的啊?”
衛淵道:“我出的錢,沒有我的份兒?”
“你覺得這合適嗎?”
鳳祀羽振振有詞:
“衛館主,你可是大人,不能和我們幾個搶吃的吧?”
最終的最終,鳳祀羽還是把偷偷藏起來的那一根烤玉米交給衛淵,登上龍虎山后,找到了張若素,把事情和他說了一遍,老天師微微皺眉,手中拂塵一掃,道:“沒關系,這兩個孩子現在龍虎山住下。”
“你的擔心是很有必要,不過,衛淵你沒有什么印象嗎?”
“到底是誰做的這事情。”
衛淵搖了搖頭。
黑貓類正在電腦桌前面,揮舞爪子噼里啪啦開始狂噴對面,旁邊龍虎山一號大天貓捧著小魚干,老老實實地在那里做個狗腿子的職責,衛淵抽空看了看戰績,3341,有點慘不忍賭。
可是看到黑貓類一陣騷操作。
似乎不應該是這個戰績啊。
衛淵沉默。
看了看怒氣沖沖地黑貓類。
看了看臉上一個貓爪印的老天師。
衛淵似乎了解了什么,斟酌著言辭,道:
“張道友…”
“我聽說過一個故事。”
“是一家飯店的外賣特別不好吃,有個人買回去喂了狗子一口。”
“他家的狗連夜爬起來給他做了四菜一湯。”
“你這…”
衛淵眼神誠懇。
他好像什么都沒說。
也好像什么都說了。
因為技術太差,而被忍無可忍實在看不下去的黑貓類踹開的張若素沉默,嘴角抽了抽,低下頭喝茶,衛淵眼神憐憫注視著這個給自己其名為‘不屑超神’的老道人,看了看電腦上戰績。
你做的飯狗都不吃.JPG。
你打游戲連貓都看不下去了.jpg
看起來,中路那個‘齊天淮水無敵大神’本來打得挺好的。
硬生生被老道人給拉得差點輸掉。
現在黑貓類正在和那個什么大神在激情對噴。
小爪子瘋狂在鍵盤上操作,都已經快要拉出殘影了。
搖了搖頭,衛淵收回視線,和張若素閑聊幾句,出去的時候,遇到了女兒國的儀仗,夸霖不在,而那位之前帶隊的女將軍神色凌冽,注意到了衛淵,皺了皺眉,還是點了點頭,道:“原來是涂山閣下。”
“久違了。”
衛淵勉強點了點頭回禮。
那位女將客氣禮貌道:“我們和人間的盟約基本已經完成,可能過一段時間就會返回國中,只是有兩名女子,并不是我女兒國之人,而是借機穿戴鎧甲,偷渡進入了人間,我們找了這幾日沒能找到。”
“涂山閣下可以留意一下,如果有什么線索的話,可以告訴我們。”
鎧甲?
衛淵雖然有些好奇,但是沒有多想,只是點了點頭,道:
“好的,我會注意的。”
女將頷首,走向女兒國那邊,說實話,這些來自于女兒國的精銳對于這個涂山淵,都沒有什么太好的印象,甚至于近日里常常在私下里閑談,都有些不忿,她們無法理解,自己國中戰無不勝的大將軍,為什么會屬心于這樣一個似乎很快就要死去的凡人。
女兒國所期許的,是強大的戰士,是無雙的勇武。
但是眼前這個人,身上的氣息,虛弱到了仿佛隨時都可能會重傷倒下。
注意到那邊客氣疏離的視線,張若素搖頭道:“…你啊你,被人嫌棄了吧。”
衛淵道:“無妨。”
“那我就先下山了,小魚兒她們兩個,就交給你了。”
“放心。”
正在這個時候,衛淵和張若素的聲音卻都頓了頓,一股森森然的氣息浮現,兩人微微抬頭,下意識看向了那一股氣息出現的方向,臉上的神色都稍微沉了下去。
龍虎山處,是沒有山海裂隙的,但是此刻,天地間卻崩出一道裂縫。
而后,一股浩瀚森寒的氣息涌動著浮現。
就和之前在微明宗時發生的情況一樣,整個山海裂隙泛起濃郁的深沉流光,而后一股霸道的氣息涌動溢散下來,龍虎山附近棲息著的女兒國精銳坐騎,那些龍虎之獸感知到了這一股氣息后,情緒都開始了劇烈的變化,低沉嘶吼咆哮,哪怕是夸霖留在這里的那一只猛虎坐騎都同樣如此。
那名女將心中驚愕,連忙去安撫。
這是一頭具備有神獸血脈的兇獸,如果暴怒起來的話,哪怕是她都很難控制住,如果讓這樣的猛獸在龍虎山率領三千龍湖暴動,那么剛剛奠定的盟約,很有可能遭到影響,如果有什么傷亡的話,就此作廢也不是不可能。
而后她發現了這猛虎的情緒,是萬不可能暴怒的。
它在恐懼。
女兒國的將領瞳孔收縮。
猛地回頭看去。
天空之中,一道卷軸破開了山海裂隙,而后直接落下,洶涌浩瀚,跨越兩界傳訊。
手筆極大,氣勢霸道雄渾。
衛淵并指一斬,伸出手掌。
將這卷軸接在手中。
一股氣浪溢散,周圍風起云涌,衛淵順手展開,抬眸掃過,神色緩緩沉凝,旁邊張若素皺眉,安靜等待,衛淵看完卷軸,突然開口,道:“…我知道剛剛是誰出手的了,原來如此,他是在試探我的狀態啊,難怪會選擇這個時間。”
張若素怔住,不解。
衛淵將卷軸遞給他。
老道人展開卷軸,視線掃過,瞳孔收縮。
‘聽聞冕下劍斬梼杌,鋒芒無匹。’
‘某雖不才,當領教之。’
‘十日之后,愿與一戰。’
落款。
“…縉云氏不才子。”
“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