玨‘看著’自己笑吟吟指了指桌子,然后又笑吟吟端來了剛剛做的早餐,和一聲便裝的衛淵聊著些瑣碎的家常事情,還輕輕哼著一首歌謠,聊著些朋友的婚娶故事。
而后就像是凡人的生活一樣。
衛淵換了一身衣服,準備要外出工作,玨看著自己把衛淵送到門口,而后很是熟稔地伸出手,為青年整理衣擺,親昵的模樣,讓少女真靈瞪大眼睛,大腦遲滯。
而后,似乎是這個環境里的自己會做的事情。
玨看到‘自己’輕踮腳尖,往衛淵臉頰邊靠過去。
天女雙目瞪大。
不行不行不行!
這個不行!
她顧不得其它,原本打算要直接打破這個幻境,當下直接進入幻境里面的自己身軀,博物館主的面頰近在咫尺,強撐著冷靜改變了身體的動作,裝作若無其事地給衛淵拍了拍頭發,整理了下發絲,往后退了兩步。
心臟加快跳動,面容微笑:
“這樣就差不多了。”
“趕快出發吧。”
她看到衛淵帶著一種悵然若失又似乎這樣正常的古怪表情轉身出去,隔壁的鄰居是個叫做章越的獨居男人,出門的時候,那孩子跟衛淵打了個招呼:
“衛叔叔工作加油!”
然后是衛淵有氣無力的答應聲:“好嘞…”
衛淵走遠之后,因為章越匆匆進去拿了東西,章小魚站在原地低頭看螞蟻,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門口的玨,臉上浮現燦爛微笑擺了擺手:“玨姐姐早上好!”
少女擺了擺手:“小魚早上好…”
章小魚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玨姐姐,這里是紅的哦。”
少女一怔,撩起鬢角的長發,發現鬢角一片通紅:
章小魚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頑皮笑著:“羞羞。”
“小魚,禮貌,禮貌。”
章越在小女孩頭頂輕輕一拍,抱歉地笑了笑,然后開車送孩子,天女則是吐出一口氣,轉過身來回到屋子里,面頰滾燙滾燙,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
而后也很清楚了。
這里是一個幻境,絕對的幻境。
似乎是根據人的執念遺憾之類演化的。
玨皺了皺眉,她是天女,當然沒有什么遺憾之處,那么這里怎么會出現的?難道說是根據表層意識演化而出的東西嗎…
天女手指上浮現出一縷一縷流風。
要不要直接把這個幻境打破?
還是說,再觀察一下…
這種幻境基本上時間流速遠快于正常的,經歷一天,或許在外界只是一瞬,遲疑許久,指尖流風徐徐散去。
天女玨的一日生活記錄——
“奇怪的感覺,我為什么會覺得自己和宛七娘關系會很好?難道說我以前見過她?這樣想起來,確實是有點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覺,另外,又見到了娥皇女英兩位,她們在人間游玩,好像是和平常沒有區別?”
“西王母娘娘留下了傳訊消息,但是仍舊是找不到她,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是我能夠感覺得到她沒有遇到什么麻煩,應該是在哪里化身凡人,游歷紅塵了。”
“這樣想起來,好像也是和以前沒有區別的。”
“幾位姐姐醒過來了,現在是在山海那邊,平常很少過來。”
“大概能夠偶爾聚一次這樣,似乎也是和以前沒有區別。”
“最后數了數,夢境里面和人間,除去了和淵的關系有點奇怪,好像也是沒有什么不同的,相似相仿,花店里面的花今天好好修剪了一下,把之前沒有看完的書看完了,人間的人們,奇思妙想果然很厲害。”
一整天都沒有遇到什么好的客人,但是天女也已經習慣了,只不過現在有了一個區別,以前她是會在花店呆著的,而現在則是要回博物館那里,不過也沒有什么問題,畢竟以前也是常常去博物館聚餐的。
要說唯一的區別的話。
她抬了抬手,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個指環。
這是人間的某個風俗,現在人間各處文化交匯沖突,這樣的形式也慢慢地流傳入東方,而和尋常的戒指不同,這是一枚古樸的青銅扳指,就是衛淵在龍虎山上說過的那個。
而事實上,這枚扳指在她被混沌攔截的時候,已經丟失了。
也只有這個戒指還在提醒她,這不過是個幻境。
看了看天色,把門外面的燈打開。
然后稍微著手準備晚餐。
老街外面的路燈壞了,就順手把門外的等也打開。
天色都徹底黑下來之后,伴隨著吱呀聲,門被推開,衛淵走了回來,帶著街道上的那種冷冷的風,“我回來了,買了點菜。”衛淵提了提手里的超市袋子,兩人一邊做飯,一邊閑聊。
玨還是覺得,沒有什么問題。
這似乎和自己的往常,并沒有區別。
衛淵把菜切好:“這樣真好啊。”
“是啊,真好。”
天女沉思著,而這幻境里的自己則是按照幻境的變化,自然而然地笑著回答道:“就好像我們也能一起變老呢。”
少女在這個時候微微怔住。
也能…一起變老。
少女的腦海中有始終被壓制的,過往的經歷浮現出來,那是她始終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對的過去,是她曾經看著三國時代的病弱道人,一點一點蒼老,死去的過程。
史上最殘酷的刑罰,有的時候,并非是自己老去。
看著衛淵的時候,也曾經想到過,這樣熟悉的人,終有一日也會慢慢老邁,雙目從帶著朝氣,最終渾濁而安寧,原本有力的手掌最終會連劍都握不起來,他的頭發會變得蒼白而干枯,臉上會多出一道道的皺紋。
而自己卻始終是現在這個樣子。
最后的最后,自己獨自看著博物館,而博物館里面,會有一柄屬于他的劍,安靜地放在最顯眼的位置,自己陪著記憶和過往,安靜地在老街里面。
白天的時候,章小魚童言無忌的話也在耳畔響起。
‘衛叔叔工作加油…’
‘玨姐姐早上好!’
這是神代的幻境,是試煉,是眾生心中遺憾的解答。
哪怕是神靈般的天女,是否也有遺憾?
少女轉頭看向旁邊青年。
歲月漫長而殘酷,而你總會離我而去…
旁邊的青年自然而然地回答道:
“能白頭偕老的話,就太好了。”
“是嗎…”
少女似乎有所明白了,最后的是嗎,她和衛淵同時低語了下,然后抬了抬頭,想要再度看著清楚旁邊的衛淵,而在她剛剛低下頭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旁邊幻境的衛淵雙眸清明,如同盛放十萬里劍氣。
而當她抬眸的時候,看到的只是閉上了眼睛的衛淵。
少女看著這一張面龐。
因為是在幻境里,所以輕聲低語。
我們能夠白頭偕老嗎?
雙目閉上,在這幻境之中,她已經辨別出了這神代陣法的根源,只要破除眼前的衛淵,就能將陣法打破,但是她最后還是低下頭,看著桌子上的菜,有些遺憾,輕聲哼著七娘的歌謠。
神代的幻境。
由無數的神代符文鑄造的人類遺憾的倒影啊。
試問——
桃樹枝葉和花的間隙,能夠困住昆侖的長風嗎?
雙眸深處,化為蒼青。
而當少女眼前的環境破碎的時候,恰恰看到了百里桃花,先是被反噬化作齏粉,旋即被風席卷的一幕,心中隱隱因為自己剛剛最后的勇氣而心臟亂跳——大概是因為知道,那不過是幻境而已。
然后就看到衛淵伸出手朝著她過來。
天女被驚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避開了衛淵的手掌。
衛淵尷尬收回手掌,自我介紹了下,玨松了口氣,從之前的些許遺憾失落里恢復過來,意識到,自己就是跟著衛淵來到了這個秘境的,所以衛淵在這里很正常,倒不如說他不在這里才奇怪。
只是奇怪,為什么只有自己和淵在這里,欽原,還有夸霖她們呢?
而衛淵意識到了什么,道:“…是你們的將軍帶你們來的?”
玨烙守自己現在的身份,點了點頭。
衛淵不由有些頭痛,圓覺真是好心辦壞事了。
明明自己說清楚就好,圓覺直接把自己扛著來了這里,苦也。
不過,似乎也不是沒有好處…
那一個滿足遺憾的幻夢,見到一個個故人。
以及…
想到夢里少女和自己的關系,尤其是那句夫君,衛淵心臟都加快了幾下。
這是什么絕世小男生才能做的夢啊?!
冷靜,我!
不過,幸虧這是個幻境。
幸虧玨不知道。
要不然我就完了。
前面的天女把面甲拉得更嚴實了,而后完全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自我安慰。
鎮定,玨!
想到夢里自己最后的詢問和遺憾,還有對淵的稱呼,心中慶幸,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還好還好。
還好只是編織出來的幻覺啊。
幸虧淵不知道。
要不然該怎么辦?
旁邊韋元良看著兩人,發現這兩人是舊識,突然想到了一個能解釋他們兩個都在這里的關鍵問題——在這幻境里面,是可能出現兩個人的步調相似,所以幻境夢境相互契合起來的情況的,比如說,他和旁邊的少女就是這樣的特殊情況。
其實他們是在夢里認識的,而后逃亡的時候熟悉起來。
不過想了想,剛剛那位衛淵說,這里無法滿足他的愿望,又把桃花弄散。
看來根本就沒有受到幻象和夢境的影響。
或許這就是高人吧。
韋元良感慨著,既然根本沒有進入幻夢。
那么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也就沒必要提了,就像既然直接保送,當然不需要研究試題。
畢竟剛剛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震撼人心了,這樣想著,他理所當然地把那個特殊情況給放下了,那位直接打破了這百里桃林,這樣的人,這么會被困在幻境里面呢?
哈哈哈,完全不可能嘛!
對吧?
而衛淵定了定神,看向前面的‘女兒國精銳’,語氣溫和道:
“既然我們都是誤入秘境的。”
“那么接下來,我們不如聯手,把其他人救出去,也看看這秘境里面有些什么。”
他現在還很在意,自己進入秘境時候看到的,河圖洛書石碑。
玨沒有發聲,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今天第三更,雖然說是之前就定下的一個類似于囚徒困境或者說盲選的劇情結構,但是寫起來不知道為什么,咸魚化了,明天如果能夠早早更新就行,實在不行,明天就只有兩更了。
躺尸中…(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