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原本還以為,老天師破天荒地打來電話,是因為什么事情。
沒有想到居然是有了食材,這可是奇也怪也,衛淵略微思索,想到了某個可能性——是不是小阿玄又想要吃他的菜了,所以才軟磨硬泡地讓珍愛生命的老道人主動聯系他。
當然,這不過是個玩笑話。
大概是想要吃菜了。
衛淵看了看自己的手,道:“張道友,我現在的身體情況,你也是知道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現在我…”
老道人輕描淡寫地補充道:“有不少靈田里面種出來的蔬果。”
“可能比較適合于玨姑娘的口味吧。”
衛淵語氣不變,道:“…現在我很有時間。”
老人爽朗笑道:
“那就最好不過了,衛道友,老道在龍虎山上,等著你大駕光臨。”
衛淵掛了手機,瞅了瞅放在地上的《九天玄女六壬課》,遲疑了下,還是把這一本書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灰塵,心底自語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然后洗手焚香,認認真真做足了準備工作,又算了一卦。
很好,桃花劫。
衛淵嘴角一抽,直接把這一本書拋到書架子上。
桃花劫,桃花劫!
連算張若素都是桃花劫。
這本書絕對有問題!
袁天罡,我信你個鬼。
大和尚圓覺幫忙收拾了下桌子,笑呵呵道:“衛館主你中午要吃些什么?貧僧差不多也得要開始準備了,不過,既然傷勢未愈,還是吃些清淡些的比較好。”
衛淵搖了搖頭,道:“待會兒,我可能會去一趟龍虎山。”
“應該會在那里吃。”
他視線落在博物館兵器架上的古樸禪杖,視線凝固了下。
而后平靜移開雙目。
僧人懂得他心通,雖然平常不用,也不可能對衛淵這樣修為的人產生效果,但是在那一瞬間,圓覺還是冥冥之間感覺到了一縷縷悲苦之意,不知為何,竟仿佛有歷盡滄桑,歲月恒久的味道。
那一剎那,他幾乎下意識以為,衛淵滿頭黑發變得蒼白。
可是轉眼之間,那里坐著的仍舊只是衛淵。
一切都只是錯覺。
衛淵自己御風推動輪椅,想著一些事情,看著兵魂在那里磨礪自己的刀,思緒頓了頓——應龍乃是第二代的淮水之神,現在也不知道,應龍庚辰究竟有沒有轉世,若是自己最后將他斬殺,讓祂轉世成功。
按照儀軌的基本法則,應龍這一世應該也會和自己結緣。
而淮水水神這一傳說。
嗯,先排除水猴子。
現在和衛淵有關,又和淮水神性相聯系的,一個是兵魂,另一個是…
衛淵陷入沉默,看了看那邊的兵魂,口中突然低語:“庚辰?”
并無絲毫反應。
一般來說,以地煞法呼喊真名,是能震動魂魄的。
而毫無反應,也就是說,不會是兵魂。
那么剩下的選擇,似乎只有一個了。
水鬼?
想著哈哈大笑,一口龍吸水直接喝干了一座湖泊那么多快樂水的應龍,曾經的太平道次天師,大唐第一劍俠,始皇帝的執戟中郎將,博物館館主,衛某人雙手交叉抵著下巴,陷入一種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并且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
如果說真的是他的話。
要不要直接安排應龍盡快轉世下一輪。
這個號兒算是練廢掉了。
刪號重練,搞不好還來得及。
正想著的時候,門外被人推開,一身白大褂的白娘子走了進來。
溫柔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然后把食盒輕輕放下,道:
“我近日做了些江南的點心,來給你們送些。”
衛淵道謝之后,接過來,打開盒子,里面是相當精致的點心。
衛淵往日從來沒有去江南玩過。
可是看到這些精致可愛的點心,眼前卻仿佛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江南,煙雨,油紙傘。
紅衣,馬尾。
他恍惚了下,脫口而出道:“…天味齋的點心?”
白娘子怔了下,點了點頭道:“確實是,當年臨安府的天味齋距離我家不遠,小青也很喜歡,常常買來…”
她說了幾句,突然反應過來,眼眸露出奇異之色,緊緊盯著衛淵:
“恩公,你記起來了?”
“…記起什么?”
衛淵皺了皺眉。
白娘子和圓覺臉上都浮現出了些許的遺憾之色。
衛淵心底有些奇異之感,他很多次詢問過了圓覺和白娘子,但是后兩者都說,為了記憶復蘇的圓滿,這些事情不應該由他們兩個告訴衛淵,而應該是衛淵自己的真靈涌動,自然而然回憶起來。
衛淵按揉了下自己的眉心,按理來說,第二輪試煉結束,應該也會出現記憶逐漸消退的情況,但是他絲毫沒有這樣的征兆,并且,自身的劍氣劍勢越發沉凝,隱隱然似乎把原本封印著的記憶沖擊出了裂隙。
仿佛,要記起來什么似的。
卻又如同霧里看花,始終隔了一層。
那如星芒在眼前晃動的身影,究竟是誰?
吃過了天味齋的點心,將袁天罡留下的書保存好。
衛淵終究還是來到了龍虎山,而且是鳳祀羽這個小家伙親自送來的,衛淵當然知道她是顯要躲避那可怕的網課,但是她也說,是想要來龍虎山看看小阿玄怎么樣了,順便收割一次瓜子。
羽族的御風之術很有值得稱道的地方,衛淵也就同意了。
雖然說,逃課,拿瓜子,找阿玄這三件事情,那件事更重要,相當值得商榷。
只是很奇怪的一點,他們去了龍虎山的時候,少年道人并沒有像是往常那樣,等候在山門前,而是另外一名道人,鳳祀羽把衛淵放在山門口,而后擺了擺手,道:“那,衛館主,我就先去找阿玄咯。”
“待會兒要回的時候,你給我發消息就好。”
說完之后,羽扇一動,便消失不見。
那名陌生道人推著衛淵的輪椅,把衛淵帶到了往日張若素呆著的地方,只是推開門的時候,衛淵呆了下——眼前根本不是一個道人,足足五個白發蒼蒼的老道人坐在里面,帶著溫和的微笑注視著他。
“嗯???”
這詭異的一幕讓衛淵背后一涼。
本能覺得不妙。
背后的道人往前一送,衛某人就進了這屋子里,然后那道士往后一貓腰,把門一帶,轉身就跑,衛淵嘴角抽了抽,抬起頭,看著笑呵呵的幾個老道士,沉默了下,面不改色道:
“…張道友,你找我來,不是有菜嗎?”
“菜在哪里?”
幾個老道士彼此對視一眼。
帶著微笑一步步靠近到了五步之內。
而后猛地跳起來,朝著衛某人撲上去,張若素手中一根麻繩,咬牙切齒,沖在最前,道:“諸位道友不必客氣,并肩子上。”
“總算是有機會光明正大地‘報復你小子’了。”
“老道我低血壓都給你治好了。”
“是極是極!”
“此乃切磋比斗!”
南村群老欺我病無力。
一頓玩笑意味更重的打斗之后,衛某人‘不得不’被捆起來。
雖然說他直接一震身子就能把這麻繩給震散掉。
不過倒也無所謂如此,嘆息一聲,無言以對道:“所以,找我來,就是為了這個?”
張若素一邊費盡力氣勒緊麻繩,一邊道:“一半一半吧,倒是還有另外一件好事情,女兒國想辦法從裂隙深處傳來了消息,算算時間,應該早就出發,很快就要來了。”
衛淵訝然:“女兒國要和神州簽訂盟約了么?是好事。”
“可是這和你們把我捆起來,有什么關系?”
林守頤默默道:“人家有條件。”
另一個道士接過話頭:“得把你捆了送過去。”
而后一名道人無可奈何,嘆道:
“為了神州的榮光,衛道友,你只能犧牲一下了。”
最后的矮個子道士默默補充:
“其實我覺得,你是賺了的。”
衛淵嘴角抽了抽,道:“…你們不會覺得,這繩索捆得住我吧?”
他氣力迸發,氣機流轉,但是不知為何,這根繩子竟然毫無半點反應,仿佛深如淵海,衛淵內氣都被容納,反倒是繩索上散發出一陣陣金光,衛淵訝異,老道士得意洋洋道:
“衛道友,可曾聽過明代的小說封神演義?”
“里頭那件捆仙繩,可是有原型的,老道專門跑去把這東西借了來。”
衛淵:“……”
你夠狠。
眼見著衛淵懵逼的模樣,張若素放聲大笑,心境通達,最后搖頭一拱手,道:
“放心放心,不至于讓你真的去和親,不過是做個樣子。”
“做戲做全套。”
“老道待會兒將這捆仙繩口訣教給你,待得簽訂了盟約后,你自跑了便是。”老道士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女兒國這一附加條件,本就頗無道理,陪著玩上一玩,倒也無妨。”
“捆人的要求我等已經完成了。”
“你這自己跑了,卻也和我等無關,不是嗎?”
他頗有些無賴似的攤了攤手。
衛淵無可奈何道:“可你們為何不和我商量。”
“而是直接就認定了我會拒絕。”
“這還需要商量嗎?”
張若素愣住,狐疑道:“你難道不是喜歡天女嗎?”
衛淵面色怔住,而后僵硬地一點一點抬頭看著這五個老道人。
老人看到衛淵茫然的神色,反應過來,抬手輕拍額頭,道:
“額…難道這事情現在還是保密的。”
“我們還‘不該知道’?”
“抱歉抱歉,衛館主,剛剛說的話你可以當做沒聽到的。”
張若素面不改色偏移開視線。
其余幾名道人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而在衛淵旅居龍虎山,順便修養身子約莫三日之后,龍虎山上,突然祥云晃動,隱隱有巨獸嘶吼咆哮之音傳來,老道人挑了挑眉,道:“看起來,正主來了。”
“衛館主,且去演一出戲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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