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侖山下,一路從關外長白山走來的男子停止腳步。
這個吹熄了油燈,手中握著泛黃書卷的男子此刻抬頭仰望著昆侖山,面容卻像是籠罩著一層云氣,始終看不清楚。
終于找到你了。
代表著地水風火之中,最后一名天女。
這名男子心底低語,他自己都不知真正的情緒究竟是什么。
他一步步往上走去。
在這個即將成功的時候,心中甚至于有些復雜。
本來早就該完成的計劃,居然就因為那一個凡人而不得不避開。
一直推遲到現在。
那個老家伙啊…
男子還記得那是在三國的末年,晉取代了魏國,蜀已經滅亡。
西王母失去蹤跡。
他循著氣息去尋找最后的天女,卻萬萬沒有想到,天女和一名凡人待在一起,他想要直接將其擒拿,但是在天女所在的屋子里面,有一股磅礴浩大的道術神通籠罩著,這股堪稱恐怖的氣息阻止了他們去捉拿天女的打算。
那個白發蒼蒼的人類,卻有著讓人絕對無法忽視的氣韻。
在那個年代,這握著書卷的男子還遠遠沒有恢復到現在的實力。
所以他選擇依附在了附近的官員身上,靠攏過去,說實話還是想要再往里面一點的,如果距離靠近到能夠直接暴起將那代表著九天之風的天女抓起來,那就是最好了。
可是當他靠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那個老人睜開了雙目,平靜看著他。
空氣中的靈氣流動,就像是龍的鱗片一樣,本能地保護著屋子里的天女。
反倒是把這老人放在了外面。
‘你究竟是要把她看得有多重?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一大把年紀,不怕死嗎?!’
依附著青年官員的男子心中忍不住低語,只好止步,微笑著道:
“老人家,你是蜀地的人?”
老者寧靜注視著他。
在旁人看來,或許只是有些尷尬的氣息,但是在這個男子看來,氣息幾乎有些令他都覺得汗毛聳立了,只好硬著頭皮瘋狂收斂氣機,道:“我是朝廷的史官,來這里查點東西。”
“剛剛見到老丈氣宇不凡,想要問問老丈一點事情。”
最后他是看到了桌子上的羽扇,搬出來了那位諸葛武侯才糊弄過去。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那老人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看了他兩眼,就站起身來,轉身離去,而伴隨著他的這個動作,整個天地的靈氣都仿佛復蘇過來,變成了某種兇悍恐怖的猛獸,冰冷俯瞰著他。
不退,死。
他竭盡全力收斂了自己的存在,讓那官員的自我意識占據主要部分,盡職盡責地詢問那老者,將那一句‘葛公在時,不覺其異,葛公歿后,不見其比。’記錄下來,起身匆匆離去,出了一身冷汗。
而回過頭來的時候,看得到那天女從院子里走出來,和老者交流。
男子從附身狀態脫離開來。
恐怖的修為。
人類有龐大的基數,從其中總會誕生驚才絕艷的個體。
但是沒有關系。
他心中冷靜。
等到那老家伙死了,就能夠把天女帶走了。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
那老人死了。
天女卻多出了一件羽衣披帶。
而這就是那個故事和神話最后也是最初的答案。
誰都知道,天女和凡人的感情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么美好的故事,不過只是虛假。
真正的故事是牛郎只是入魔的凡人,他偷偷地帶走了天女的披帶,而后讓她失去了法力,但是很快的,在那個時代司隸校尉杜預的參與之下,這個入魔的人就處理,而后落入了臥虎一脈的卷宗記錄當中。
但是天女仍舊是被封印了。
而且是被陣法困在了鬼域和煞氣里面足足千余年。
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區區的一名凡人能靠著執念入魔?
為什么區區凡人入魔之后的低劣修為,真的能夠封禁了披帶?
為什么會有走入邪道的太平道走入鬼域幫助那鬼王?
為什么七部玉樞之一的太平要術被人得到后,居然會被用來走向邪道?
“為什么…”
從長白山跨越漫長距離出現在這里的人低語,他手中記錄著過去的泛黃書卷被吹動著閃動著,里面有一頁里面用泛黃的符箓當做書簽夾著,而那一頁以簡單的文字記錄著答案——
天女護身羽衣,為太平道次天師一身道行所化。
如何破之?
答,以太平要術而行邪法,壞其道統,污濁其法門。
借以破之!
這就是最初那故事的緣由,真正的人用十年的壽命,給了天女能夠騰飛離開人世間危險的羽衣披帶,像是竭盡全力,伸直了手臂和僵硬的身軀,微笑著看著掌心中的小鳥飛向天空。
人之欲望不死為執,可執念未必是魔,也可以是最后的低語。
我已經很老啦。
但是你還很年輕…
你要去看更遙遠些的未來,去見到更多的人,和他們做更多的事情。
只是那些人,終究不是我了。
天女借助羽衣騰飛,如同鳥兒從溫暖的掌心里飛向天空,飛向壯闊的云海和千年不變的絕景,而人類失去支撐自己的力量,摔墜懸崖,鳥兒在往光的方向飛去,而他則慢慢往下沉去,墜入永夜般的死亡。
為了打破那個老人最后的饋贈,他們卻不得不用扭曲的方法從人當中創造出魔。不得不在千年后,還讓太平要術重現人間,并且引導著走向邪道,引導這些人找到鬼域和天女,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那一次的計劃仍舊出現了問題。
男子握著記錄著過去的書卷,他掃過了上面的文字,借以確再度定了自己的記憶,昆侖山很高,但是在他這樣的人腳下卻不算是什么,很快他就到了頂端,看到了昆侖山上俯瞰著他的天女。
在見面的時候,幾乎沒有經歷過太多的言語交談。
那種敵意太過于明顯。
幾乎一瞬間,兩人便開始了交手。
男子來的時候,曾經思考過天女此刻的實力水準。
千年的封印,既然沒能夠耗干那一件羽衣披帶的力量,那么就代表著天女本身的本源沒有受到損害,而歷經千年的成長,一旦給她回過氣來,慢慢成長,最終她能抵達多強?
為此男子做出了自己所能做的全部準備。
當看到九天之上的流風簇擁在少女身邊的時候。
他抬手握拳,整座人間的昆侖山都在瞬間顫抖了下,而后伴隨著冰雪的狂呼怒吼,千年不化千年不變的絕景崩塌往下,旋即化作了一條條純粹由寒冰和霜雪構成的巨大的騰龍,無聲地怒吼,猛烈地朝著那少女撕咬而去。
神代的戰斗在這里開始。
自從發現這里有著從山海界進入人間的裂口后,龍虎山就在這里留下了弟子鎮壓和封印此地,他們都是道門的精銳,來到這里的時候,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說得好聽點,他們是鎮守此地,不好聽些,他們便是人間第一道警戒防線。
以死亡為神州發出第一次警告。
而這個時候,當風的呼嘯和寒冰的凌冽在他們耳邊響起,當他們看到天地之間巨大到仿佛輕易能吞下一座山峰的巨龍時,這些人間秉持著對于家國炙熱之情的男女都短暫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當第一位宇航員在太空中看到那一顆蔚藍色的星球在宇宙中孤寂旋轉的時候,相信沒有任何一個語言的文字能夠形容他的感受,因為絕沒有那一個詞匯是為了那一幕而誕生的。
而現在的人類,并不知道古代人們見到神靈爭斗時的感覺,也無法表達。
只有龍虎山勞改犯,現釀蜜大戶欽原看到這一幕,驚得頭皮發麻。
旋即就是極強烈的欲哭無淚。
他只是來這兒送點蜂蜜,并且接受思想品德教育好吧!
順便補考一次。
為毛就得要遇到這種破事兒啊!
他明明都從良了,都好久沒有帶兇獸偷渡了!
他現在就算是想要化身原型跑路,都已經有點來不及了,那一聲凄厲的聲音帶著點勇士一樣的決絕,卻喊出了一句神州知名度最高的話:
“我淦啊!!!”
這也是所有山海兇獸們最熟練掌握的一句。
每次考試不及格都會在那筒子樓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然后迎來房東廣場舞的威脅。
不過他這一聲本土化的粗口反倒是讓所有人都清醒過來,只是被龐大的威壓壓制,無法動作,玨主動地偏離了這一片駐地,但是那男子卻注意到了這些雖然孱弱卻仍舊拔出兵器的人類。
看到前面駕馭流風,難以追逐的天女,心中念頭微動。
抬手五指一握。
一只巨大的冰龍嘶吼著分離,仿佛神話的再現,直接朝著這一處營地撕扯過來,龍虎山道人們使用符箓,而一些年輕人則是掏出槍械還擊,足以擊斃大型猛獸的槍械,彈道卻無法在這冰龍上留下分毫的痕跡。
只有欽原心底滿是絕望,他就不該來神州,他上一次就不該熬夜打游戲結果考試不及格,還得要來這兒補考,他明明都59分了,那頭頂光禿禿的老師絕對是故意扣他一分的,面對這樣的敵人,他們幾乎沒有還手的力量。
死,只能等死。
比起進入圈養場等待一個月后變成周黑鴨的鴨子們更慘。
因為炸蜂蜜不值錢。
可是旁邊這些比起他還弱小的人類卻仍舊有著勇氣還擊,不知道為什么,這既讓欽原想要跳腳臭罵大傻子,能不能有點ACD數,又想要把臉埋在雪里面。
淦哦!
這幫家伙的思想品德分一定是滿分!
這是欽原最后一個念頭。
然后想到。
和這些家伙一起掛,能不能分給他兩分?六十分及格,可六十一分才能證明他不是被那光頭放過去的,這叫體面。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有風的氣息升起。
一種清爽的感覺撫平了心中的恐懼,欽原和這些青年男女們抬起頭,看到最后的彈道被冰龍無情彈開,卻有一片青色的光芒在眼前匯聚,面容溫軟白皙的少女擋在巨大的冰龍之前,身邊青色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匯聚著,而后盤旋著,像是一個巨大的繭。
少女五指微微用力。
于是那巨大的,通透的青色的繭打開了。
巨大的羽翅,每一片羽毛都仿佛最剔透的玉石,展開的時候掃過了壯闊的昆侖山脈,讓云海都散開來,一瞬間天空像是最干凈的鏡子,倒映著人間,冰龍被一片一片的玉石擊碎,無聲無息地消散了,一名臉上有點雀斑的年輕女孩用手摸了摸臉頰。
就像是雪一樣,一點都不疼。
而后身子一下騰飛起來,被這風送走。
他們一呆,然后立刻意識到自己是被救了,但是那穿著白色衣服的少女也因此暴露在了剩下的幾條巨大冰龍之前,暴露到了絕對的危險之前。
男子眼底冰冷平靜,他對凡人的逃離并不在意,只是帶著即將成功得手的信息,玨抬手一震,此刻手中唯一的法寶,也就是那一件羽衣披帶出現,散發出了太平要術上的符箓,抵擋住巨龍的撕咬。
但是很快,男子手中又多出了一條龍。
他很清楚那一件羽衣的極限。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消瘦的蜜蜂,幾乎像是被射出來的子彈一樣,把幾個小翅膀兒扇得像是奔向飯盆的干飯狗子一樣,沖過了縫隙,出現在了玨的身邊。
欽原覺得自己一定瘋了。
要么就是那些家伙說的,思想品德分數的影響。
祖祖輩輩在昆侖山釀蜜的欽原認為自己一定像是那些昆侖的神侍一樣英勇無畏,可實際上他只是用怕得要死的聲音在玨的耳邊大喊著:“往左后方走,那邊兒能直接去山海界!”
這樣的聲音讓他的聲音恢復到了英武的女性聲線。
欽原是為諸神釀蜜的妖獸一族。
而眾所周知,釀蜜的工蜂原本都是雌性。
“相信我!”
欽原努力彰顯自己的專業性,恨不得拍擊自己平坦的胸脯對著三皇五帝發毒誓:
“我是慣犯了!”
“被臥虎抓過的那種!”
似乎是第二句話打動了玨,少女身子一動,青光流風帶著她朝著山海裂隙飛去,欽原由流風拉著在少女身側飛舞,他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山海裂隙是會變化的,但是對于她這樣的老司機來說,能夠找到大概的規律。
背后的寒氣越來越重。
欽原一咬牙,喊道:“往前,那一座石壁上,飛過去!”
玨沒有遲疑,瞬間飛去。
背后冰龍撕咬而來,羽衣幾乎已經支撐不住,而在這個時候,少女懸掛衣擺一側的半枚扳指突然亮起,這流光涌入了披帶之中,讓岌岌可危的防御瞬間變得圓滿,將冰龍全部抵擋住。
而后,轉瞬飛入裂隙。
直到這個時候,自詡為老司機的欽原才魂飛天外般發現——
自己指錯路了!
翻車!
而昆侖外,男子看著少女離去,微微皺眉,巨大的冰龍盤旋在他身邊,他伸出手,冰龍乖巧地把一個東西放在他的掌心,那是剛剛撕咬下來的戰利品。
半枚青銅扳指。
玨只覺得眼前畫面一陣變化。
好一會兒才勉強睜開眼睛,而后怔住——眼前并非是山海界慣常見到的粗狂風格建筑,而是一座很有韻味很精致的城池,來來往往的人里面,有許許多多并非妖獸,卻也和人間的神州人族不同的存在。
老司機欽原昏厥在旁邊。
是被嚇的。
玨確認她沒有什么事情,就抬起頭看著城市上的牌匾,辨認出了上面的文字。
“這里是…女兒國。”
“海外諸國?”
她認真思索了下,從腦海中被西王母填塞的記憶里找到了對應的知識:
“夸娥一族所在的地方么…”
PS:今日第二更……四千八百字,感謝丨麻雀丨萬賞,接下來一個劇情篇章的鋪墊必要 順便補完三國篇最后的bug,那個時候是衛淵從原本的沉浸式體驗里,恢復了自己的認知,但是并沒有改變過去,只是當時看像是BUG。
之前的線索回憶——上架鬼域篇1.鬼王其實已經被杜預處理,但是玨仍舊沉睡2.有邪道人幫助鬼王,掉落太平道符箓一枚,開啟了青丘國詢問符箓緣由3.第二百四十四章,有晉代官員詢問衛淵 4.第二百五十一章,官員離開后,玨才出現。
5.當代原太平道主,意外得到太平要術殘篇并且走上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