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時節,換算成顓頊歷,正是天女第一次來到涂山部的時候。
或者說,是淵第一次見到玨的時候。
衛淵總想著,是不是應該要給她一件特別的禮物,但是臨到這個時候,要送些什么,卻又不是很清楚,只是把當年的這一個陶器送過去,似乎還是不夠…在羽民國,靠著這陶器看到了當年祝融部的繁華,倒是有了想法。
但是這一個埋藏在他心底的想法,卻還需要別人的協助。
因為這個目的,同樣也是為了將‘封印共工的金屬材料已經被摧毀,熔鑄為十二金人’這個消息告訴女嬌,算了算時間,衛淵當天就跑去了青丘國,見到了女嬌,女嬌有些訝異于衛淵突然跑來找自己。
吩咐那些小狐貍們擺好了茶盞,漫不經心地喝茶,道:
“說吧,又有什么事情來找我?”
衛淵先是將當年禹王留下,用來封印共工的材料已經消耗這件事情告訴了女嬌,女嬌的神色微有沉凝,最后只是嘆息道:“原來是這樣,不過,禹做準備的時候畢竟已經是四千多年前,他也不可能預料到這么遲之后的事情。”
“只能夠說,一切皆有定數。”
“還有什么事情嗎?”
女嬌平淡飲茶,她本來以為這已經是最離譜的事情。
可很快,她的認知就被衛淵直接打破——
衛淵尷尬地點了點頭,道:“確實是還有。”
女嬌手掌頓了頓,心底生出‘居然真的還有?’這樣闊別幾千年的情緒,當年一起在外面游歷的時候,這情緒她常常有,現在倒是久違了,旋即維持著長姐威嚴,心里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畢竟只是淵一個,沒有禹,又能惹來多大的麻煩?
所以像是以前那種頭痛的感覺倒是沒有,反倒是有些懷念。
咳嗯,這正是體現長姐威嚴和氣質的時候。
女嬌端起茶盞,平淡吹了吹,淡淡道:
“你還真是能惹事情啊,說說看,又惹來什么事情?我多少能幫著你一點。”
衛淵松了口氣。
然后把這段時間里面的經歷娓娓道來。
始皇帝釘殺窮奇,再上昆侖。
結果自己又前往海外諸國,在常羊山的時候不小心把刑天弄醒了,給他追殺得跑來跑去。
跑到羽民國的時候又不小心把祝融也吵醒。
順便不小心讓刑天和祝融打了一架。
哦,對了,現在祝融右眼眶挨了一記重錘又躺平了。
刑天則是纏上了他。
總之就是這么個情況。
女嬌:“……”
她陷入長久的沉默。
手掌端著茶杯,偽裝著自己的表情,差一點就把茶都給潑出去。
嘴角抽了下,額頭一陣一陣地疼。
什么時候?!
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比以前都能惹事兒了?!
懷念?!
懷念個鬼啊!
不過真的要感謝衛淵,讓她重新回起了年輕的時候。
這種心情澎湃的感覺,真是久違了啊。
女嬌想著。
心血澎湃到恨不得把眼前這小子用麻繩捆了沉到東海去。
女嬌緩緩平復心情,維持著自己的神色不變,艱難地點了點頭,嗓音平淡道:“…尚可。”
衛淵心中感慨。
不愧是從遠古活到現在的存在。
涂山氏巫女,果然比起自己來說,底蘊和底氣都深厚地多,自己遠遠不及,還得要繼續持之以恒地修行努力才行,衛淵咳嗽了下,道:“刑天的話,姑且算是恢復冷靜,不過現在還有另一件事情得你幫忙。”
衛淵默默取出了那陶罐,放在桌子上。
女嬌怔住,而后立刻辨認出了這一件陶器,當年在女兒國英武款的將軍失敗后,她又瞄上了羽民國嬌柔美好的羽族少女,好不容易創造了條件,拉著羽民國當時的神女外出賞花。
結果這根榆木疙瘩居然當場燒土制陶。
害她都被好友嘲笑了好一會兒。
衛淵沉默了下,輕聲將在這陶器銘刻的氣息里看到的畫面告訴了女嬌,又將自己的打算也詳細說了一遍,最后坦然道:“這樣的事,只靠我一個人是做不到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我完成這一個禮物。”
女嬌面容上的神色從驚訝,愕然,轉化為微笑。
一雙眼角微微翹起的眸子玩味注視著衛淵:
“給玨的?”
衛淵坦然道:“是。”
女嬌的嘴角勾了勾,袖口滑落,手中的手機正在錄音。
笑得狡黠玩味:“淵啊,你說,我要是把這個東西給玨看的話…”
本應該無奈苦笑的衛淵此刻卻神色不變化,自信坦然。
“哼哼,我早有準備。”
伸出手,按下手里的錄音筆,清脆婉轉的聲音傳出。
“…好快啊…好像沒有怎么感覺,你都已經過了整整一世,而我們還活著,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假如還有機會再見面,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樣面對你,不過,至少我會彌補這一世的遺憾…”
“再見到你的話,我會把你當做親弟弟一樣,好好地對待你。”
“絕不會像是之前那樣捉弄你了。”
熟悉的聲音,正是衛淵在燭龍那半卷西山經里錄下的。
女嬌的面容緩緩凝固。
一雙明亮的褐瞳蹭得燃起火焰。
笑瞇瞇地道:
“啊呀,我當然沒有說謊咯,我對你難道還不夠像是親弟弟嗎?”
“還是說,淵你要對姐姐我動手?”
直接上手,手指拉著衛淵的臉頰,拉扯出一個一眼看過去去就讓人覺得疼的弧度,就像是每一個在外面打不開瓶蓋的姐姐,回了家里都能徒開弟弟的頭蓋骨一樣,衛淵在完全沒法進攻的情況下,完全敗退。
最后女嬌拿著那錄音筆得意洋洋。
“淵啊淵,你雖然有點長進了,可還是嫩呢。”
衛淵一只手捂著臉頰和嘴,雙眸微垂看著桌面,突然咳嗽了一聲。
女嬌隱含得意看過去。
衛淵雙目低垂,手一動,嘩啦一下垂下來一打的U盤。
女嬌笑容一僵。
“這些…都是?”
“我云存檔里面還有,而且儲存了超過十個賬戶。”
為了防止自己的計劃暴露社死,故而需要把對方也拉到社死的情況。
這個叫做社死威懾,又叫做涂山氏社死平衡定律.JPG
片刻后,送茶的小狐貍們進來的時候,看到那位身穿黑紅兩種配色的青年博物館館主和白發優雅的老祖宗各自坐在桌子的一側,臉上帶著完美的微笑彼此對視著。
“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啊,有長進嘛。”
“彼此彼此。”
“沒有商量?”
“要不要一起刪?”
明明是和煦微笑的氛圍,卻把小狐貍給嚇得渾身毛都炸開,怎么薅都軟和不下去,最后女嬌噗呲一聲笑起來,懶洋洋地靠著椅子上,道:“算了,難得不那么頭鐵,這件事情我就幫你了。”
“涂山氏的密藏里,本來就對你開放,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不過,你剛剛不是說這五天刑天會給你訓練嗎?還有閑暇嗎?”
衛淵呼出一口氣,道:“時間嘛,擠一擠總是會有的。”
他站起身來,順手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件東西,就去了藏書樓。
女嬌笑吟吟看著他遠去,喝了口茶,臉上的笑意也慢慢地收斂和消失,短暫的嬉笑玩鬧后,反倒是越發回憶過往,在衛淵和玨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也是她和禹王的婚禮啊,可惜,如今只剩下了獨自一人。
她看到衛淵留在桌上的東西,好奇之下,輕輕打開,而后怔住。
那陶器上,是精心準備的紋路。
是山脈和川流,是懶散的少年,英武大笑的男子,是英氣魅惑同時存在的女子,還有笑呵呵坐著的陶匠,周圍有繁花,是山海經的異種,意即是永不消亡的感情。
只是衛淵沒有預料到的事情是。
他連女嬌都已經預料和算到了,卻萬萬沒有算到櫻島那邊突然出現的變故,事情的起因,是從高麗神性外出討伐櫻島開始…
龍虎山上,一眾老道士靠著法術盯著那一場大戰。
那高麗神性出現的時候,可謂是氣勢洶洶,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氣魄。
直接上手和櫻島諸神開干。
“上,上,別慫啊!”
“切他中路,那兒沒防備!”
“跑什么啊,打啊!”
“就這還神呢,丟人不?!”
老道士們看得心急上火。
一眾罵罵咧咧之后。
高麗神性。
成功撲街。
“來來來,愿賭服輸愿賭服輸,兩炷香就撲了,老夫贏了。”
“什么屁神,三炷香都沒有抗住。”
四個老道士都輸了,在游戲里給唯一勝利的張若素轉賬購買了游戲皮膚,張若素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暗爽,而就在這個時候,櫻島出手的那名神靈雙眸橫掃,緩聲道:
“三日之后,高天原盛會。”
“四方蠻夷,當來高天原覲見神尊。”
嗯??!
老道士們動作微頓。
眸子斂了下。
張若素默默打開手機,發了消息。
衛淵正在為那一件別出心裁,今生重逢的禮物準備,收到了張若素的消息——
“衛館主,時間提前了。”
衛淵翻閱典籍,隨口回答道:“哦,提前了啊,沒事…”
“等等!”
衛淵面色凝固:“提前了?”
片刻后,夢境世界。
在衛淵面前,身材高大的刑天一只手拎著斧頭,爽朗地哈哈大笑:
“放心,只有三天時間也沒關系。”
“哈哈哈哈,我有豐富的經驗,能夠把五天的訓練壓縮到三天。”
“為了節省時間,你這三天就不要醒了。”
“哈哈哈哈哈…”
爽朗大笑的刑天在衛淵失去高光的雙目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啪一聲,手掌搭著衛淵的肩膀,用力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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