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可轉瞬準備離去的時候,卻只剩下了衛淵獨自一人,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是世上之事,往往這樣熾盛到了極致之后的安靜才越顯得孤寂。
始皇帝用泰阿劍鎮壓了窮奇,代替祂作為地之四極支撐天地。
而泰阿劍的劍鞘留在了這里。
衛淵俯身把泰阿劍的劍鞘撿起來,明白這是始皇帝留給自己的,把自己的那柄鐵鷹劍收入了泰阿劍鞘當中,劍鞘自然變化,貼合劍身,劍鞘以墨色為主,飾以暗紋,沉肅大氣。
連帶著衛淵的氣質都似乎變得厚重沉渾起來。
那位不知姓名的山神苦笑著看著天空中緩緩散開的云氣,又看了看旁邊的昆侖玉璧,上面的文字已經徹底留存下來,忍不住帶著一絲敬佩一絲古怪,道:
“等到陸吾神醒過來,王母娘娘回來之后,我都沒有辦法想象祂們會怎么面對你。”
衛淵道:“面對我?”
昆侖山神認真道:“是啊。”
“面對你這個三次把昆侖攪得雞犬不寧的男人。”
祂掰著手指感慨道:“第一次是那位天女帶走不死花。”
“幾千年來可算是第一次一個凡人讓天女做了這樣的事情。”
“第二次是禹王殺上昆侖。”
“這就算是第三次了,這位人王又上來刻碑,鎮殺窮奇。”
“現在他倒是離開了,你待會兒估計也會走。”
“不過你走之后,肯定會有山神水神上昆侖山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到時候就會看到這一座石碑,哪怕是我告訴他們,這是那位人王的手筆,但是祂們卻也看到了,你是和他一起上來的。”
衛淵:“……”
這位看守昆侖的山神認真看著他,道:“這事兒你跑不脫的。”
“我知道哪些神靈們。”
“大多閑得沒有事情做,這樣大的事情夠他們討論好幾十年…不,好幾百年。”
衛淵無奈失笑。
覺得這位山神還算是有些趣味。
他站在始皇帝剛剛俯瞰山海天地的地方,感慨低語,比起之前記憶里面被捆綁上來,還是這樣站在這里,更能夠看得到昆侖的氣度和山海人間的壯闊,只是可惜…
始皇帝遺憾的大抵是陸吾神和西王母不在,讓他登頂昆侖這一件事顯得沒有那么地有分量。而衛淵則是遺憾,這一次終究是靠著始皇帝鋒芒和數十萬的秦軍戰俑,他才能站在這昆侖之巔。
他自己說到底,也不過是能夠力抗窮奇一族的戰將而已。
而此刻站在始皇帝曾經站著的位置上,他心中也曾升起一絲期望,期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夠靠著自己站在這里,面對昆侖諸神和陸吾,衛淵轉眸看向旁邊百無聊賴的山神,道:“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
山神道:“我只不過是為陸吾神看守昆侖大門的侍從,你可以叫我陸乙。”
“還要在昆侖山上再看看嗎?”
衛淵轉過身,擺了擺手,道:“不了。”
“下次吧。”
“下次?”
山神陸乙愕然。
都已經三次了啊!
你小子還打算有下次?!
他這句哭笑不得又有點無可奈何的話還沒有說出來,衛淵已經背著裝在了泰阿劍鞘的鐵鷹劍走出昆侖,繞開了下面那些兇獸和神靈,直奔崇吾山的地方。
始皇帝來山海之前問他愿不愿意冒險。
登上昆侖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危險的。
危險的是始皇帝離去之后,衛淵要如何回到人間界。
這里畢竟是山海界,而衛淵這一次和以前不同,不是一縷神念入內,還能夠靠著帝辛留下的玉器結成陣法把自己給摘出去,他現在根本就是本體入內,肉身橫渡山海的香餑餑。
他趕赴到了崇吾山主所在的崇吾山。
被窮奇擊潰了形體的老山主勉強恢復了些,變化成了一介老翁,坐在青石之上,氣喘吁吁,看到衛淵,愣了一下,而后焦急道:“你啊你,還不趕緊跑,過來找我這老家伙做什么?”
“窮奇雖然被鎮殺了,可是那些兇獸們可是都見到你了,那些弱小些的兇獸會害怕你,可是真正的大兇之獸卻只覺得你可恨,你把他們寫到了山海經里,他們恨不得把你給生吞活剝了,那位人王離開,你卻還在。”
“再不走,小心被堵住門路!”
衛淵道:“崇吾山會被窮奇盯上,本來也是因為我。”
“我怎么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崇吾山主張了張口,最終無可奈何得憋出一句話來,道:“倔脾氣啊。”
“和禹一樣。”
“唉,算了,從西山界回到人間界的裂隙本來就那么幾條,這時候,那些大兇之獸恐怕早在門口給攔著了,你現在往回走,也就是自投羅網了,得想想別的辦法。”
衛淵沒有說什么,他陪著始皇帝最后狂了一次,雖然是落入險地,但是倒也沒有如何恐懼亦或者擔憂,幫忙收拾整理一片狼藉的崇吾山,諸多山神的殘軀最終歸于天地之間,不知道往后能否重聚。
山石,樹木重新以法術恢復原本的模樣。
崇吾山主看著他,又道:
“不過,危險是危險,你們這一下效果倒也很好。”
“山海諸界里面,不知道多少兇狠蠻橫的家伙想要回人間,西山界里面,窮奇算是這些兇獸里面最危險的一個了,這一次那位人王當著這所有兇獸的面兒,把窮奇堂而皇之地鎮殺在了西方,算是一個震懾。”
“現在哪怕是最兇狠的兇獸,也得要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比窮奇更強,才敢對人間伸爪子,當然,不對人間動手,和對你動手,這是兩碼事,動手的兇獸多了,便可以隱藏自己。但是問題就是,這些兇獸的耐心未必有那么好,很有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重新躁動起來,”
衛淵道:“再打回來就是了。”
他沉默了下,問道:“崇吾山主,你曾經指點過軒轅黃帝年少時的修行,堯帝和舜帝也曾經在這里生活過,你可知道,我要怎么樣才能提升自己的實力嗎?”
道術神通,已臻至一流。
劍法肅殺,也已經悉數掌握。
哪怕是勤學苦練,也只是在過往那些時代的自己道路前走出一步兩步,對于人類來說,已經是足以稱之為第一流修為,但是卻還不能夠和每個時代的絕頂相抗衡,更不必說要阻攔這浩蕩大勢。
另外…
他也有一點小小的私心在。
總不能讓始皇帝的泰阿劍,永遠留在窮奇尸體之上。
窮奇的血。
太臟。
崇吾山主道:“我雖然知道一些修行的方法,但是那也只是用來激發本身潛力的手段,如同軒轅黃帝,他本身就有很強的力量,不過…對于你,或許也有一種可能。”
祂聲音頓了頓,似乎是在考慮,最后還是道:
“山海經玉書。”
山海玉書?
衛淵回憶起來,禹王和契曾經在湘江的玉書當中說,阻攔山海界回歸的可能性和希望,就存在在山海界原典當中,而他自己能夠將帝池籠罩入了袖里乾坤當中,也是倚靠著從櫻島相柳那里得到了帝池的玉書。
燭九陰的幫忙只是幫他彌補了所需的巨大力量。
而提及山海玉書,衛淵也記起來,在剛剛來到這里的時候,那些山神們前往朝歌城,他招待那些山神的時候,他們曾經說過的話,山海玉書最后分為兩部分,被收集了起來。
崇吾山主也道:
“禹王當年分裂山海,將玉書也各自投入每一界。”
“而在西山界,經過一開始的混亂之后,所有山海玉書最終匯聚到了兩個地方,一個是九幽的燭九陰,這里很特殊,或者說,九幽本身是相當于幽冥一樣的存在,如同昆侖,不止存在于一處山海界,所以祂手中恐怕有不止一處的山海玉書;而另外的一部分,就是在窮奇那里。”
“現在,窮奇已死。”
“那些被祂奪取了山海玉書的兇神,恐怕早就已經開始躁動不安,想要去將玉書奪走,淵你如果有足夠的膽量,可以一試…如果得到,那么就相當于你已經得到了整整半部《西山經》。”
“只是另外半部,恐怕在燭九陰那里。”
“缺少一半,就是有什么威能也會大減啊…可是向燭九陰討要,又太困難了。”
“不,這已經不是困難,是絕無可能之事!”
崇吾山主愁眉苦臉嘆息一聲:
“那可是蒼古之神,是支撐九幽冥界,燭照日夜的古老天神。”
“比起窮奇更為難以對抗,況且牢守契約,遵守神靈的秉性,幾乎不會離開九幽,更不會和旁人聯系,威嚴莫測,如淵如獄,另外半部,恐怕是無能為力了。”
衛淵:“……”
他遲疑了下,道:“或許,可能。”
“我可以和燭九陰聊一聊。”
老山主懵了下,下意識抬頭:“你認得祂?”
“那位古神?”
衛淵沉默了下,神色鄭重平和,道:
“我有一種獨特的喚神儀式。”
冰冷霸道的戰場。
穿著墨色鎧甲的將領,以及那一柄墨色的渾厚的戰槍,霸道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臟,而后重重一絞,旋即就是劇烈無比的痛苦。
人間界。
在一家花店,或者說花房更合適些的地方,高大的青年低聲呼喊一聲,猛地睜開眼睛,仍舊下意識捂住了心口,他環顧了一周,那位這一段時間一直照顧著他的英氣女子不在,讓他松了口氣,這才忍著痛皺了皺眉,面色蒼白。
項鴻寶聽到動靜,道:
“你醒了啊,哥。”
“還不舒服嗎?”
項鴻羽點了點頭。
他皺了皺眉,緩聲道:“不知道為什么,我這一段時間,始終在做一個噩夢,我夢到一個人用槍刺穿了我的心臟,而且,我隱隱約約,還記得他好像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可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記不起來。”
項鴻寶道:“咦?這么邪乎?”
項鴻羽皺了皺眉,道:
“我總覺得,我要是見到他,肯定能記起來他的名字…叫,叫什么來著,泉什么淵…”
“若要我見到他,定然要再和他分個高下。”
“算了,不提這個夢了,你這些時間忙的那個事情怎么樣了?”
提起自己的事情,項鴻寶眉飛色舞,道:“已經快要完成了,我覺得只差最后一步,我就能夠真正地舉行儀式,我是說,祭祀典儀了,到時候,我就能見到真正的神靈,告訴老頭子他們,他們都信錯了。”
“也告訴那幫圣堂的,正統在我神州。”
項鴻羽看著失笑,道:“若是如此。”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可有什么神術能緩解這個痛苦嗎?”
項鴻寶臉上笑容一滯。
他想了想,虔誠無比地道:“神說,要有火。”
“所以…”
項鴻寶把一杯熱水往項鴻羽身前推了推,認真道:
“大哥,多喝熱水!”
項鴻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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