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
張若素放下手機,嘴角抽了下,在他周圍還有好幾個老道士,其中上清茅山派的林家老爺子林守頤埋怨道:“你怎么了,突然來電話,好不容易湊夠人,這一下直接坑了一局。”
“是誰的電話?”
“衛淵的。”
一堆加起來年紀差不多五百來歲的老道士一下僵住。
張若素道:“不過我沒接,直接把他拉黑了。”
“呼…”
一眾道人松了口氣,自從那位年紀輕輕的衛館主做出那些事情之后,神州修行界不輕易動用衛館主,已經是一句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話。
張若素眼底波動閃爍了下,慢條斯理道:
“可他發短信來,說有禮物。”
“嗯?!!”
“但是他現在在江南道,離這里很遠。”
“呼…”
“現在正在用飛劍往這兒送。”
“啊?!”
一眾老道士風中凌亂,張若素端坐如常,八風不動,稍微等了等,天邊一陣清越劍鳴,那柄長劍化作遁光飛入道觀當中,在一眾道人古怪的注視下,緩緩停在了老道士前面。
由一根麻繩系著一個盒子。
林守頤吐出一口氣,風輕云淡道:“原來是衛館主的禮物,天師你就好好收下吧,畢竟也是一片心意。”
“是啊是啊,衛館主也是一片苦心。”
“以衛淵的道術,此刻稱呼他為七部玉樞太平部之主也無妨。”
“甚至于可以說是,禮尚往來啊。”
“同為道門修士,我等彼此也該互通音信,這本就是應有之理。”
“此言大善。”
一眾道人彼此從容,張若素點了點頭,道:“原來諸位道友是這么想的,可你們為什么要躲得那么遠?”
他眼角抽了抽,看到林守頤藏在窗戶邊,另外幾名說起話來一本正經的老道士,現在也是有多遠就躲得多遠,如果不是顧忌外面的年輕晚輩們,這些老道士們恨不得當場扒窗跑路。
林守頤道:“…張天師,你道行高深。”
“你來開。”
張若素面對著一眾老道士期待的目光,嘴角一抽。
沉默了下,站起身來,蹬蹬蹬走到窗戶邊,手掌搭在嘴巴一側,高聲呼喊道:“阿玄,快點過來,衛館主給你送禮物來了!”
很快,肩膀上坐著黑貓類的少年道人便雙目明亮嗒嗒嗒跑過來。
“衛館主的禮物?”
“是啊…”
張若素和煦彎下腰,拍了拍師弟的肩膀,道:“是專門從江南道送來的,江南道你知道吧,那里的菜可是很有名氣的,蘇式點心也是整個神州都知名。”
“看,裝著盒子,可能是好吃的啊。”
看上去十二三歲,眉心有火焰痕跡的小阿玄走過去。
看到那盒子,心里懷揣著美好的期待。
啪嗒一聲。
打開了盒子。
“哇啊啊啊!”
被頭顱嚇了一大跳的小道士含著兩大包眼淚跑掉。
黑貓類暴起,一爪子砸在了老天師臉上。
片刻后,眼眶青紫的張若素神情自若,看著小阿玄的背影,感慨道:
“成年人的世界是很殘酷的食物鏈啊,師弟。”
“我這是為了你好。”
旁邊幾個各家各派的老道士用詭異的眼神注視著面不改色的張天師。
卑劣的老年人!
張若素揉了揉眼眶,咧了咧嘴,黑貓類下爪子還是沒輕沒重的,不過,沒有想到,這衛淵居然第二次地用飛劍送頭過來,這算是什么,千里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可是他幾乎立刻察覺到了不對。
林守頤皺眉道:“這是…誰的頭顱?”
“是衛館主動手的嗎?”
周圍這些老道士也是彼此交流,都沒有印象,而這個時候,林守頤發現,旁邊的老天師眉頭微微皺起,似有所悟,緩聲道:“原來是他,這樣的話,倒確實是一份大禮。”
林守頤看向他,道:“你知道他?”
張若素道:“不只是我,你們也都知道他的名字。”
老天師屈指叩擊了下盒子,道:“徐巿。”
眾人面色驟變。
張若素復雜嘆道:“可惜啊,我當年兩次進櫻島,都沒有和他分出上下,第三次見到他,居然是以這樣的方法,本來還以為,再過十年,把天師的位置放下,就能解決往日恩怨…”
“兩次?”
林守頤望向張若素。
張若素搖了搖頭,道:“年輕時候的荒唐事情罷了。”
他想了想,道:“第一次是十六歲,那時我年輕氣盛,在櫻島上四處闖蕩,專門找那些名氣夠大的世家派別去挑,最后說七日之內要摘了天皇的狗頭,逼得徐巿不得不親自出手。”
“我不是他對手,受了重傷,不過最后一劍也逼得徐巿第一次回防,也借此機會跳到了鯨魚身上,趁勢遠走,第二次,是五年之后,我從澳洲折返,和他交手。”
一名老道人問道:“那一次怎么樣?”
張若素皺著眉頭,道:
“論道法和劍術,我已經遠在他之上,可是最后,祂居然故意打斷了三陸的地脈,引爆了太大的威力,我當時重傷之下和他交手,最后也只是勉強活下來,跳入了海中,直接昏迷過去…”
林守頤沒好氣道:“然后不知道怎么給人撿走了。”
另一名道人疑惑道:“撿走?”
林守頤嘴角抽了下,道:
“是,隔壁古印度帝姬陵守護者和祭祀一族的女家主給撿走了。”
“哦,對了,當時還不是家主,人小姑娘才十五歲。”
張若素沉默了下,坦然道:“貧道確實感謝她救命之恩。”
“是是是,所以你就幫人家成了千年來第一個女家主,然后拍拍屁股跑去爬珠穆朗瑪峰,把劍埋在上面,然后閉關去了對吧。”
“你知不知道后來幾年,那邊和神州邊境沖突的情況下,人家悄悄跑來龍虎山要人,長跪在大殿之前,你師父和師祖還以為你始亂終棄,差不點兒就要提著劍把你劈了,要不是我們幾個拉著,你…”
林守頤說話有點咬牙切齒,那少女是在那個國度里數百年難得一見的英朗秉性,像是一柄劍一般,短暫刺破了封閉僵死的社會,英氣勃勃,后來來神州的時候,他也不過十六歲,可總歸有些杰出的人物,是超越國度的。
張若素沉默了下,道:“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
“貧道問心無愧。”
他氣度坦然從容。
林守頤也只好,嘆息一聲。
只是當年那少女去世的時候…
天師也不曾下山啊。
張若素古怪道:“不過…林道友,你語氣怎么,還有幾分嫉妒?”
林老爺子嘴角一抽。
惱羞成怒。
老子削死你。
而這個時候,終于有道人反應過來,遲疑著道:“天師你二十一歲的時候,那時候,是西歷1896年,三陸,你說的是那個世界十大海嘯之一…?”
眾人反應過來,而后記起來家族中長輩說過的那一次巨大海嘯,面色驟變。
砸落海邊最高的海浪幾乎接近四十米。
僅僅櫻島白濱一地的記錄,就有櫻島上萬的住房被直接摧毀。
那一次交手,居然是眼前這慈眉善目的道人和徐巿的交手導致的?哪怕是因為徐巿主動打破了地脈,也足以證明張若素在二十一歲時的恐怖。
那一次海嘯的威力,甚至于余波波及到了東海沿岸,不過因為張若素傳了符箓回來,被上一代天師和其余真修結陣擋下,本來至少會損害數千人性命的災難,最終被極大遏制,當然同樣造成了巨大損失。
給老鄉弄塌了三個鄉村廁所。
導致幾百人不得不在高粱地里處理生理問題。
另,走丟了一頭豬,兩只狗。
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回來。
張若素沉默了下,道:
“我師父他對狗子過敏,這是沒辦法的。”
林守頤補充道:
“之后那老鄉把找回來的豬肉做成了熏火腿,我記得味道還不錯。”
“現在年年都做,前幾日才給微明宗小玲兒那邊送了些過去,衛館主家的章小魚也在。”
熏火腿…
張若素腦子里突然閃過了衛淵,把這本能思維壓下,緩聲道:
“罷了,先不提這個。”
“我剛剛查過了,徐巿的神性被抽離,看來衛館主應該已經得手,既說是大禮,那么神性烙印應該就在他手里。”
“神性烙印?”
一眾道人怔住,而后齊齊看向徐巿的頭顱,眼底泛起異色。
道士也…
鎮魔降妖。
驅神敕鬼。
這可是本職。
林守頤搖頭嘆道:“…難怪說,這是大禮。”
這玩意兒,專業不是對口啊!
簡直是太特么對口了!
你要把這東西給我,今天我茅山派,當場就開發兩個道法。
衛館主,危險,不穩定,易爆,易誘發道士群體老年心梗。
但是,是好同志!
而在這個時候。
在神州和古印度接壤的邊界線。
一道裂縫出現。
有數道身影踏入人間,都是插翅猛虎的模樣,一入人間,就昂首咆哮,顯而易見,酣暢淋漓至極,雙目冰冷,有恣意殺機涌動。
“浩浩人間。”
“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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