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嬌的臉上的神色出現了一剎那的遲滯。
而后眼眸微轉,神色不變,噙著一抹微笑道:“原來如此。”
“看來是共工溢散出的真靈蘇醒了。”
“咳嗯,算算時間的話,也時候了。”
她端起茶盞,遮掩住了自己的表情變化,心里面那種感覺,就像是親眼看到自家養大的貍花,任由自己捏圓搓扁,只能無能狂怒地炸毛,結果一出門,抬手喵一下就按死一條黑白花兒的蟒蛇。
那種劇烈的反差感,讓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衛淵沒有察覺到女嬌那一瞬間的情緒變化。
只感覺對方語氣平緩從容,一如既往,不過想想的話,女嬌也曾經和禹王面對共工,有這樣的氣度也很正常,想了想,把這一次的經歷大略講述了下,還沒有詢問共工的封印該怎么辦。
女嬌就已經起身,伸出手按在衛淵眉心,微微皺眉。
衛淵感覺到了一縷氣機順著自己眉心溢散,流轉一周。
女嬌稍微松了口氣,道:“共工沒有下暗手。”
“確實是祂的性格。”
不過很快又帶著一絲不喜,道:“不過,拿神性入酒,卻根本沒有用好這一股神性,除了好喝,其他什么用都沒有,對你的修為也沒什么裨益,果然,祂倒還是一樣的喜歡鋪張。”
女嬌收回手指,看到衛淵的樣子,屈指當一下敲在衛淵眉心上,沒好氣道:“好好記住。”
“別人給的東西不要亂吃。”
“這次是共工,如果祂不是共工,而是哪個和你有仇的神變化的,你現在腸子都爛掉了。”
衛淵摸了摸眉心,老老實實答應道:“哦。”
“哦什么哦,一看你就沒有放在心上。”
女嬌道了一句,然后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所以說,”她手指觸碰杯盞,慵懶道:
“你是來找我詢問,該怎么樣封印共工的吧?”
“嗯。”
“看來還不笨,知道想辦法,沒有像是以前那樣傻乎乎往前沖。”
女嬌贊嘆了一句,而后想了想,道:
“除了這個,還有什么要問的?”
衛淵遲疑了下,道:“如果我想要帶著別人一起回山海界的話。”
“有什么辦法嗎?”
“別人?”
女嬌敏銳地感覺到了什么,饒有興趣地道:“是誰啊?”
“…朋友。”
“嗯,朋友…”
女嬌突然道:“你這個朋友,是不是玨?”
看到衛淵面色微僵了下,女嬌玩味笑道:
“除了她外,還有哪個朋友會去山海?怎么了?是她想要回去?”
“那些妖獸能來回,是因為人間對山海生靈有本能的排斥感,他們只要順著這種排斥就能夠回去,可是玨卻沒有,人類也沒有,想要去山海界,需要那一套青銅器穩定位置。”
“你若想帶著她回去的話,那就好好找一找最后的那一件。”
衛淵想到帝辛打造的那一套青銅器,還欠缺最后一件。
女嬌喝了口茶,道:
“回去了以后,還想要做什么?”
“……刻一枚玉簪?”
面臨著女嬌含笑的追問,衛淵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女嬌道:“昆山白玉,梅花寒姝,很好。”
“看不出來,有心了。”
她一雙眸子落在衛淵臉上,笑意盈盈道:“那我的呢?”
衛淵面色一僵。
女嬌一點點瞪大雙眸,滿眼不敢置信,道:“難不成,你只給玨準備了,卻不打算給我一份么?當年年少的時候,我曾經救過你多少次,果然是比不得啊,人情易散,人情易散…”
“禹啊,淵他的翅膀硬了,不管我了。”
白發女子轉眸輕嘆,泫然欲泣 一雙眸子直直盯著衛淵。
衛淵只覺得頭皮發麻。
僵硬地抬起手:“也有,也有,也是昆侖白玉。”
“真的?”
“真的。”
“這才對嘛。”
白發女子放下遮掩著面容的長袖,半點泫然欲泣的悲傷都沒有,神采奕奕,笑語盈盈。
衛淵嘴角一抽。
女嬌敲了一枚白玉簪,重點不是玉簪,而是‘敲詐’這一過程。
心滿意足地道:
“至于封印的話,你也知道,是原本用來鑄造九鼎的材料,分出一部分,用九州四海的氣運,才把共工的神性封存在東海之下,禹把封印的方法留了下來,不過,后來出了點事情,封印的金鐵遺失了。”
“遺失了?”
“是…”女嬌道:
“禹保存著九鼎金鐵的地方,本來有著絕對的封禁,可他也不是那種絕對死板的人,考慮過了,如果神州發生了另外巨大的戰亂,以一顆匡扶天下之道的心,可以將九鼎剩余的材料和鑄造技藝取出來。”
“作為兵器,維持天下的秩序。”
“常人不可能通過那封印,那必須是至誠至熱的人,懷揣天下大愿。”
衛淵道:“但是有人通過了…”
“對。”
女嬌道:“神州這片土地上總會出現那種英雄,哪怕是我,也不能說他沒有資格帶走那些東西,我甚至覺得,他的思維和之前的一些人一樣,凌駕于那個時代。”
“他叫翟,墨翟,或者你也可以稱呼他為墨子。”
“他帶走了九鼎殘留的東西,鑄造成了一柄無鋒的劍,指向天下,墨俠的名號在那個亂世里升起,奔走在神州,那是最初的俠客,自此俠客的名號一直流傳,但是他最后去世之后,墨家卻分裂成三,為了爭奪這柄劍而爭斗。”
衛淵突然覺得對接下來的發展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果然,女嬌徐徐道來,道:
“秦滅六國,搜集天下之兵,當代的秦墨建造帝陵,這柄劍如果還在的話,那么應該是在帝陵之中,若是想要加固封印,要么就從九州十方重新得到蘊含氣運的材料,要么,取回那一柄劍,以此劍,加固封印。”
“不只是你,即便是我也不想要見到共工。”
帝陵。
共工之事的解決方法,也直接鎖定了帝陵。
衛淵沉默了下,點了點頭。
他有的時候會發現,有些人在歷史上橫在那里,只要涉及到了那個時代,涉及到了那些智者和豪杰,那么當所有人的歷史和末路交錯,總會和那些人產生聯系,匯聚于一點,避不開,繞不去。
六國歸秦。
而古物帶著過往之人的情感和經歷。
五百年春秋戰國,那些或者壯闊或者悲涼的歷史,豪杰,美人,帝王,將相,最終匯聚到了一個點,鮮紅如血,被玉璽按壓,重重地壓在鏤刻著神州地圖的空白卷軸之上,化作了既壽永昌的文字。
“我會留心的。”
衛淵看著外面的風景,又轉頭看向女嬌,想了想,突然道:“這些年,你一直沒有外出,哪怕不喜歡共工,也沒有去搜集加固封印的材料;明明知道有方法去山海界,卻沒有回去看看,一直留在青丘國。”
“巫女嬌,你是不是也在這里鎮壓著什么東西?”
就像是每一代的天師。
女嬌微笑,不置可否。
正要開口,衛淵聳了聳肩膀,替她道:
“你猜。”
女嬌一怔,眼底帶著笑意,道:
“喲,不錯嘛,會強答了。”
“不過,我建議你就算是能夠去山海界,最好也注意一點,離四兇遠一點,共工祝融,燭九陰,甚至于連陸吾,都有神的自覺,但是四兇可不一樣,他們的心眼很小,睚眥必報。”
“尤其是你和他們有仇。”
衛淵皺眉,道:“我不記得我得罪過他們…”
“祂們基本上是舜帝的仇人吧?”
女嬌愕然,忍不住笑起來,她笑得肩膀抖動,道:“你還沒有仇?”
“你把祂們的事情寫到書里,流傳了那么久,現在哪怕是最偏僻地方的山神土地,或者這個時代的普通人都知道窮奇是什么樣子,知道窮奇進食的興趣怪癖,你說有沒有仇?”
女子笑得肚子疼,最后看到衛淵還是覺得沒仇,才忍著道:
“大概就是,如果有一個人,把你高中,不,初中時候的日記,或者空間文學之類的,現在的人類是這樣說的吧,嗯,把這種東西,刊印到了權威性最高的出版物上,然后派發到了全世界,流傳了幾千年。”
“連到幾千年以后,距離你最遠的地方的人都知道的程度。”
“他們會在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地方討論你的過去和歷史。”
“而現在,你發現那個人出現在你面前。”
“咳嗯,淵啊,你覺得你會做什么?”
衛淵臉上的神色一點一點變得僵硬。
“這是舜帝做的。”
“祂們打不過舜。”
“禹讓我刻的。”
“祂們也打不過禹。”
“我覺得和我無關…”
“但是祂們打得過你。”
而在這個時候,驪山附近。
數道身影出現,鬼鬼祟祟地靠近,最后他們繞過了兵馬俑的安保系統,直接進入了兵馬俑的內部,其中一名男子俯瞰著這兵馬俑,贊嘆道:“不愧是神州第一位帝王的陵墓,哪怕就只是前軍,也已經有這么強的氣魄。”
“嘿,別看了,咱們得趕快點。”
“我知道,這可是神代之前的帝王陵寢,寶貝絕對比那什么金字塔陵墓,什么朗基努斯之槍要來得更多更好。”眾人各自施展手段進入始皇帝陵的更深處。
大變的世道,總有人會挺而走險。
伸出手撫摸著前面的墻壁封禁。
一名男子忍不住道:“這可是始皇帝陵啊,現在靈氣復蘇。”
“會不會有什么防御措施…”
一名正忙活著的男人頭也不抬,道:
“嘿,能有什么手段,也就是暗器陷阱什么的,沒事兒,咱專門對付這東西。”
“靈氣復蘇?以前多少年了,又不是沒有人來過這兒,再說了,要真有什么手段,這些搞科研的人第一個遭殃,他們都沒事兒,咱們憑什么就有事兒?”
“可是,這畢竟是始皇帝,我們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
那忙活著的男人不痛快了,道:
“活著的時候再厲害,他畢竟死了對吧?寶貝埋在地里,不如給咱們一場富貴,我肯定是天天給他老人家上香,比對我老子都尊重,行不行?”
“好了閉嘴吧,趕快干活,今兒個必須再往下看看,好不容易把那幫藏在這兒的修士給引開,奶奶的,行動組那邊,居然在始皇帝陵這邊兒弄下了一整支修士大隊,要不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法子,專門對付這情況,咱們還進不來。”
“始皇帝,今兒個我就去你墓里看看了!”
他眼底亮瑩瑩的。
而在黑暗之中,東西蔓延足足五十里的驪山,仿佛一匹駿馬,而在這男子說完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似乎是刺激到了什么東西,在未開發的黑暗區域,理應為中軍的位置,一雙眼睛緩緩睜開。
細碎的塵土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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