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里,衛淵茫然睜開眼睛,躺在床上,馬上就是道門和佛門的天臺山之辯,他卻像是一條咸魚一樣,沒辦法提起半點干勁兒來。
明明是睡了一晚上,卻仿佛是熬了一個通宵似的。
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喊著睡什么起來嗨。
每一縷真靈卻都在摸魚。
衛淵瞪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
好一會兒,衛淵的思緒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來。
看了看手機,明明已經睡足了啊,這么感覺這么累。
話說我真的睡著了嗎?
衛淵揉了揉眉心,吐槽了句,真靈從死寂變得活躍起來,與此同時,他突然回憶起了自己的夢,夢境很簡單,一張桌子,一個廚房。
衛淵回憶起自己夢里輪軸轉一樣地在做飯。
旋即他回憶起來了客人的臉。
一身素凈的布袍,木簪束發,面容古拙,眼底波瀾不驚。
手中握著筷子,平靜進食,動作古雅。
如果能忽略旁邊壘起來像一座山似的盤子的話。
祂吃一盤。
夢里懵懵懂懂的衛淵就轉過身去炒菜。
然后把東西放下。
再轉過去炒菜。
一個面無表情閉著眼睛炒菜,一個面無表情飛快地吃菜。
配合完美無缺。
簡直就是富土康流水線的上古版本。
衛淵面色緩緩僵硬。
我做了一晚上的菜?
他突然回憶起昨天自己和燭九陰的交流。
‘我也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你更安全一些。’
‘還請教我。’
昨天燭九陰面對衛淵的要求,點頭說了一句:
“我自會處理。”
然后眼眸平淡,語氣悠遠蒼古,負手道:
‘淵,天地之道,有得必有失,切記。’
這就是,有得必有失…
衛淵嘴角抽了抽。
真靈在夢境里和燭九陰呆了很久,所以相當于沾染了燭九陰的氣息,所以能更安全。
他雖然有能夠配之不惑的異鳥羽毛。
但是那種充其量算是異獸水準的寶物,對于燭九陰來說根本沒用。
面對這位大佬,衛淵只能希望他不要沒事就來他夢里蹭吃蹭喝,洗了把冷水臉,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把水鬼都嚇了一跳,古怪地看了看衛淵,道:“老大,你做噩夢了?”
呵呵…噩夢?
夢到燭九陰,那能是噩夢么?
一張桌子,一間廚房,一個鐵鍋,一個人,一個夜晚。
一個奇跡,一具尸體。
不過好歹是有修為在身的人,衛淵真靈的疲憊也只是因為和燭九陰接觸的時間太長,遭到了無形的壓迫,慢慢恢復過來,今天可能會用其他方式去講法的事情也已經和老道士說過,衛淵慢條斯理吃了一頓早飯。
皮蛋瘦肉粥,油條,外加兇獸版本的肉包子。
當然,衛淵在開飯之前,前面已經多了一位自來熟的蹭飯成員。
鳳祀羽吃素,所以吃的菜包子,還有雜糧粥。
來自龍虎山的腌菜是早飯吃粥時候的搶手貨。
兩人的筷子一頓廝殺后,以鳳祀羽完敗告終,一大半的腌菜落了衛淵肚子里,吃飽喝足,找了一輛小藍,穿著白色短袖,外面罩著紅色外套的鳳祀羽用牙簽剔著牙,眼眸亮起,道:“衛館主,你要去哪兒?”
但是那一雙瞪大的眼睛,很明顯是在說。
那兒有好吃的嗎?!
衛淵嘴角一抽,沒好氣道:“去看吵架,你走不走?”
“吵架啊。”
鳳祀羽左手握拳,一下砸在右手掌心,做恍然大悟狀,然后一溜煙跑掉了,衛淵無可奈何,恰好看到了天女玨抱著一捧花走出來,少女穿淺藍色外套,高馬尾落下,五官柔和,道:
“又和祀羽鬧了?”
衛淵咬牙道:“這小丫頭太能吃了。”
“照這樣吃下去,她自己那家店早給吃空了,得管管。”
“吃吃吃,就知道吃。”
玨把花放在外面的木架上,調整了下位置,道:“羽族的胃口其實很大,以她的修為,根本不可能吃胖的。”
衛淵啞然。
一時無言。
衛淵看著整理花店的少女,遲疑了下,微吸了口氣,道:
“玨?”
“嗯?”
玨抬了下頭,晨光照在側臉上,眼瞳是干凈的褐色,微塵在陽光下微微拂動,散著金色,黑色的發絲柔軟,見到衛淵沒有開口,少女笑了下,問道:“怎么了?”
要不一起去天臺山?
衛淵張了張口,正要開口。
突然一陣風刮起,一道身影急轉而出,毫不客氣直接坐在了衛淵單車的后座上,衛淵的話直接被堵了回去,低頭一看,果然就是鳳祀羽,衛淵壓低聲音,道:“你跑來做什么?”
“去看吵架啊。”
鳳祀羽理所當然道:“要不然還能做什么?”
“那你剛剛…”
“我剛剛找了一點點瓜子堅果。”
“……你下去。”
“我不要。”
“給你三頓火鍋,下去。”
“五噸!”
衛淵嘴角一抽:“你剛剛說了的是噸,不是頓是吧?”
鳳祀羽一臉無辜。
玨突然噗呲一聲笑出聲來,兩人聲音一頓,轉過頭去看,少女攤了下手,展顏玩笑道:
“你們兩個,看上去真像是父女。”
“好了好了,你們也別吵了。”
“淵你就帶著她去吧,回來的時候,記得買點好吃的,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我就不去了。”
衛淵遺憾點頭。
鳳祀羽遺憾點頭。
玨看著兩人離去,把一盆花搬到了博物館的桌子上,調整了下位置,然后把昨日的那一盆花帶走,獨自走過花店,到了花店后面,用來居住的里屋,坐在藤椅上,慢慢整理思緒,娥皇女英兩位好友似乎找到了新的道路。
如果能找到山鬼祂們,也能夠將這些修行道路指點給祂們。
其實在這個時代,這些山神水神也可以和人間的勢力合作,彼此共贏,當然,必須要有當代天師這樣的人作為中間接洽的人,人和神都有缺陷,人不可見到神的力量,神最好也不要去太靠近人性里黑暗的部分。
保持距離,維持平衡,對雙方都有利。
這一點,可以答應張天師。
只是可惜。
她卻始終沒有找到昆侖。
數次外出,一無所獲。
她在神州堪輿圖上再度畫了一個圈,剩下的可能性不多。
玨正在思考之后的問題。
叮鈴聲里,花店被推開,玨站起身來,看到店鋪里面是身穿紅衣烈烈如火的英武女子,是虞姬,玨將自己思考的東西收起來,邀請虞姬坐下,倒了一盞茶,輕輕推過去,微笑道:“虞你怎么會突然過來?”
“無事,只是那衛館主和鳳姑娘有點吵,就外出看了看。”
“哦,這樣啊。”
昆侖天女噙著一絲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清雅微笑。
和虞姬閑談一些畫藝和過往的事情。
虞姬喝了一口茶,感覺到這茶的味道毫無燥氣,顯然是沖泡的人功夫足夠,無論是術法還是藝術,對方都很有見解,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是聰慧成熟,還是有些呆。”
“有時候看事情很透徹,有時候卻容易不小心把自己繞進去。”
玨怔住。
端起茶來,抿了一口,微笑道:“這又是從何說起?”
虞姬看著少女,道:“你剛剛玩笑說那句話。”
“衛館主,和鳳姑娘像是父女。”
玨訝然,而后陷入沉思。
虞姬沉吟,覺得這應該也已經是點到即止,說到這里足夠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卻看到天女臉上浮現一絲抱歉,道:“是了,父女之說,是有些冒昧了,等到他們回來,我會道歉的。”
虞姬動作一滯:“……”
她深深吸了口氣,擺了擺手,道:“我且問你。”
“當時他二人像是父女,那么誰充當了母親的角色…”
天女沉默,開始回憶。
天女秉持著昆侖山應有的端莊清雅。
“母親?誰啊?”
少女微笑完美無瑕:“我不知道啊。”
虞姬:“……”
她看著少女的側臉,只好揭過這件事情不提。
又聊了一會兒,起身告辭。
而后拿出手機,給某個九尾狐頭像的賬戶發過去消息:
“抱歉,女嬌娘娘。”
“帶不動…”
花店內部,昆侖天女保持著完美無瑕的微笑。
花店的門突然自行鎖住。
數息之后。
白皙的面容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直到臉色通紅。
她這個時候才回過味道來,明白自己無心之言好像是把自己也套進去了,如果是尋常人,以她清淡的性情并不在意,但是她看到了那陶器,知道了淵可能的身份 那么就件事情的觀眾就是和自己從小認識,并且在三國年間照顧了他很久的朋友面前。
俗稱社死。
西王母娘娘,我該怎么辦…
思考之后,無法得到解決辦法。
昆侖少女深深吸了口氣。
轉過身,蹲下。
從柜子里掏出了一瓶飲料。
里面是果味啤酒。
反正也沒有人看到。
打開,坐在床上,仰起脖子。
噸噸噸!
衛淵以御風之術驅使著共享單車,鳳祀羽修長雙腿盤坐在后座上,背對著衛淵,一邊看著兩邊的風景,一邊嗑瓜子,羽族天然和風親和,哪怕是衛淵這么快的速度,鳳祀羽仍舊能當做沒事人一樣,坐得穩穩當當。
靠著御風之術,衛淵仍舊花了一點時間才抵達了天臺山。
衛淵原本還打算直接騎上去,可是去了才發現,這地方那可以說是人山人海,多的可怕,在山腳下面甚至于還有賣小吃水果的,可以說人擠人,沒有辦法,只好一記手刀劈在眸子放光的鳳祀羽頭頂,拉著少女從一側上了山去。
沒有想到,山上仍舊是人多的很。
這一次本來就是有宣傳的目的,所以根本沒有想關起來自己搞。
衛淵看到在山高處多是些記者攝像師,要么就是各家各派的修行者,身上都帶著一縷氣機,各處的樹上也都有其他流派的修行者,衛淵甚至于還看到了有個黑色頭發,褐色瞳孔,偷偷摸摸溜上來的青年,帶著的是迥異于佛道的氣息。
衛淵感知了下,類似于西方修行流派。
但是又不一樣。
那人爬樹飛快,衛淵收回視線,往前看去,看到了佛門僧眾特有的佛光氣息,神色微肅,正打算想法子讓自己的本體過去,后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原來是山上人擠人,又有些人想要往上面硬擠,結果有個記者不小心踩空,就朝著一側的山路上摔下去。
這要摔下去了怕是要死。
衛淵身形一晃,出現在旁邊,正要出手,恰好一只手掌伸出去,把那記者拉住,穩穩拉了回來,那名記者嚇得魂不守舍,腳都發軟了,剛剛救人的人開口,嗓音柔和道:
“山路險峻,諸位施主,小心腳下。”
衛淵抬眸看去。
救人的,是一名年少俊美的僧人,一身樸素的白布僧袍。
也正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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