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張若素要出手,衛淵右腳一踩腳下的船只。
這船很小,但是偏偏五臟俱全,里面什么東西都有,衛淵有理由懷疑,這個可能是諾亞方舟的初步設計方案,類似于‘初號機’,畢竟那么大一艘船,總得先造一個小號模型看看會不會出問題,才能放心大膽地去嘗試。
所以說,至少馬力足夠,而且很皮實耐艸。
不然沒法扛過天災。
察覺到鼓要出手。
衛淵凌空轉身,直接把這件西方神系的寶物當做盾牌擋住一招。
順勢拉開了距離。
與此同時,醞釀的雷霆終于爆發,從天穹之上狠狠地砸落下來。
雷霆者,天之樞機。
主天之災福,持物之權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殺!
衛淵為什么會相信張若素能夠對抗鼓。
這不僅僅是因為老道士是衛淵所認識的,最強的人族修士。
還因為東海區域和神州的關系,以及正一道的獨特性。
在神州的修士都知道一個流傳的俗語,你可以和全真教打架,你甚至于可以和他們約架,但是你只能和正一道打遭遇戰,卻不能和正一道那幫牛鼻子去約架。
這幫大半戰斗力都在符箓法器儀軌上的修士。
完全可以硬生生用準備的符箓把人給砸死。
對上和尚用金光破甲符,對上陰鬼也有酆都鎮鬼符,上一秒還是清風化雨咒,抬手就能給你換成雷霆萬鈞符拍腦門上,不管混哪一道的,和正一道約架就代表著自己會被全方位無死角地克制。
而張若素就是正一道這一代最強的修士,還站在神州固有的領海上,提前進行了相當長時間的準備,衛淵也很想要看看,現在神州修士第一人所能爆發出的戰斗力有多強。
他很快看到了。
老道人伸出手五指微握。
大天狗哆嗦了下,上一次老道士只用了一根小手指就把它劈得欲仙欲死,這一次居然五指直接握緊,這是打算直接吃燒烤嗎,天空中元氣迅速化作了肉眼難見的符箓,而后快速燃燒。
老人盤坐不懂,身下海水化作高臺儀軌。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降魔法壇》
花費了數日的準備。
張若素手中出現了幾道法令,呈現五色。
毫不猶豫,第一道法令直接砸下,天空中轟隆隆雷霆不絕,仿佛是有千軍萬馬即將奔出,東方轟天震門雷帝所化乙木太清神雷發出,一道和尋常雷霆不同,呈現蒼青色的雷光重重砸落下來。
尋常雷法當做撓癢癢的鼓挨了一招,居然忍不住發出劇烈慘叫,旋即越發瘋狂,老道士動作不停,手中法令重重砸再儀軌法壇之上,天空再度迸射雷霆。
一口氣打出五枚法令。
雷光耀眼至極,直晃得大天狗眼前一片白光,頭暈目眩,差點跌倒。
清醒過來之后,看到眼前一幕,只覺得腦殼兒發麻,從頭到腳都涼成了一片,深夜的海洋其實是籠罩在一片黑暗當中的,天又高又遠,現在卻自那巨大兇禽中心,出現五團不同的雷光,仿佛五道威嚴門戶佇立天地。
不同的雷霆仿佛鎖鏈,直接困鎖住了鼓。
除去剛剛第一道東方轟天震門雷帝神雷。
出現的雷霆分別代表著南方赤天火光震煞雷帝,西方大暗坤伏雷帝,北方倒天翻海雷帝,中央黃天崩烈雷帝,老道人站在天地之間,周圍五方雷帝簇擁,須發皆白,雙目平靜從容。
大天狗怔怔失神。
這就是千年以降,最強的天師…
而衛淵作為道人,則更是感覺到了一種嘆服的感覺,神州從來不缺乏這種天縱之才,這自然是天罡神通之中的掌握五雷,但是卻已經不再是掌握五雷所能解釋的范疇,至少衛淵恐怕絕無可能靠著自己施展出這一門神通。
他對雷法的認知和了解,完全無法達到這樣的高度。
《七真命召五雷神兵伏魔上品》
五天神雷。
這一門神通在歷史上和傳說中早已經銷聲匿跡,很少出現,但是就像雷光閃過后,仍舊有雷聲陣陣,就像遠古的祖先被毒蛇猛虎殺戮,現代的人族也會本能地恐懼這種生靈,神通的影響力藏于每一個神州百姓習慣性的文化當中。
很樸實的一個名字,所以鼓你真的不用害怕——
名字叫做天打五雷轟。
張若素五指握合。
剎那之間,仿佛天地間一切都歸于寂靜,只有燦爛的雷光落下來,連恐懼都來不及在生靈的眼底誕生,更遑論是反抗,只剩下了純粹的壯闊的感覺,老人的道袍微朝后擺,微斂了斂眸子。
上一次在海邊出手馭雷,還發了個朋友圈。
這次就懶得發了。
沒必要。
鼓獸終于在祂最看不起的人族手中,受到了絕對堪稱致命級別的殺傷。
心中的癲狂和憤怒終于抵達了巔峰,幾乎要把祂徹底燃燒成灰燼。
為什么,為什么?!
明明我是你的獨子,你居然會拋棄我,不救我?!
我殺葆江,明明是因為祂威脅到了我的性命…!
鼓憤怒地展開雙翅猛地閃動,狂暴的火焰在充斥憤怒的心情下達到了空前的施展,熱浪在天地間沸騰,方圓百里的海面瞬間被蒸發地向下塌陷了一瞬間,而后海面直接焚燒起來。
鼓死之后,化為鵕鳥。
見即其邑大旱。
那是遙遠的歲月之前。
鼓雖是暴虐,但是仍舊還有著作為神靈的自覺,祂和好友一同在山海諸界游歷,因為父親燭九陰的存在,所到之處,到處都受到了足夠尊敬的對待,而后,祂們發現了傳說中那一塊石板,亦或者說,是那本書。
那是更古老的神靈,嘗試窺伺命運因果的起點。
祂們嘗試詢問了這一本書各自心底好奇的問題。
而后殺死了看守不死藥的天神葆江。
但這是有原因的,因為…
憤怒和瘋狂的記憶不斷沖擊著鼓本就不那么聰慧的腦海,祂想要反抗雷霆之威,但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瘋狂地釋放權能,對抗雷法,而這個時候,一道身影穿破了雷火交錯,直接襲殺向了鼓。
五雷轟頂這種神通會直接將神魂攪碎。
張若素收斂了威力,而衛淵則是靠著和無支祁的約定,神力護體,強行沖破了封鎖,出現在了鼓的眼前,鼓思緒一頓,無邊的憤怒終于有了爆發的地方,他怒喝道:“燭九陰!”
“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
衛淵打斷道:
“我不是你的父親。”
“你??!什么?”
鼓就像是最后揮舞全身的力氣,卻發現打空了一樣。
氣勢和情緒都一頓,最后的一句話沒能說出來,只在心底回蕩。
你明明知道的…
那石碑上的文字是。
這個時候,衛淵手中出現了鼓年少時的匕首,也是殺死葆江的兵器,飛身捅穿了鼓的心臟,怨恨所化的鳥散去,變成了桀驁俊朗的青年,雙目死死盯著衛淵,衛淵斂眸道:“你沒猜錯。”
“我確實是你認為的‘那個廚子’。”
他微笑道:
“怎么樣,當初被斬首的感覺還好嗎?”
捅入心口的匕首狠狠的一扭。
燭龍氣機順著兵器將怨恨的根源解構分散。
而衛淵心臟再度處于不死花的保護下。
燭龍氣機散去的瞬間,清氣短暫爆發,猛烈地朝著周圍散去,在鼓逐漸失去神光的雙目中,就像是清風擁抱著衛淵,淡青色的流光就像是柔軟的飄帶羽衣,而那一雙墨色的瞳孔中,出現了不死花的幻象。
鼓的思緒凝滯,憤恨,不甘,恍然,悲痛,歸于寂滅。
是你找到他來的,父親。
你果然知道的,我為什么要殺死葆江的理由。
祂最后想著。
洛書之上寫著的——
鼓死于服下不死藥的凡人手中。
衛淵松了口氣,手掌脫力,重重地摔在海中,幸虧有本能的御水神通,要不然指不定會被嗆好幾口水,張老道釣竿一甩,直接釣住了衛淵后衣領,把他拉到了法壇上面。
而五天神雷的法術也逐漸散去。
老道人看著鼓最終還是化作兇獸的模樣離去,感慨道:“結束了。”
衛淵看著那最終似乎對自己的父親無比憤恨又復雜的兇神,嘆道:
“是啊,結束了。”
這個時候,張若素的手機聲音響起,是小道士阿玄,用這種方式通知師兄龍虎山封印還剩下多少時間,基本響一聲代表著還有十分鐘,不過現在鼓已擊敗,老道索性直接接了。
小道士阿玄聽師兄和衛館主說事情結束,松了口氣。
張若素打開視頻,給小道士看了看鼓,道:“這就是我們的對手了。”
“看看,厲害不?”
眉心天生火焰模樣胎記,眉目秀麗的小道士道:“哇,好大啊…”
他沉思之后,然后問道:
“這東西,好吃嗎?!”
衛淵嘴角一抽,轉過頭來告誡小道士,道:“咳咳,阿玄,這好歹是兇神死了以后的化身,你問這個問題是不是不大好?”
小道士撓了撓頭,道:“是了,畢竟是兇神。”
“對不起,衛館主,我,我重換一個問題。”
他想了想,看著衛淵,小心翼翼地囁嚅道:
“能吃嗎?”
張若素:“……”
衛淵:“……”
說真的,我把那羽民國的小姑娘介紹給你認識吧。
你們一定能成好朋友。
當然,前提是那丫頭不拿你試菜,那樣的話,你還是跑吧。
衛淵無可奈何,張若素提了提手里的竹簍子,道:“那是兇神,當然不能吃,看,師兄釣了那么多魚,回去有的是吃的了。”小阿玄看了看滿滿當當的竹簍,愣住,下意識張口道:
“咦?哎哎哎?!師兄你居然釣上…”
張若素啪嘰把視頻結束掉。
哈哈笑著看向衛淵,道:
“不過就是釣上這么多魚,小家伙太驚訝了。”
衛淵道:“張道友你怎么掛了?”
老道人面不改色道:“海外流量,太貴。”
“哦…這樣。”
老人正氣凜然,衛淵居然無法反駁。
他看著張若素的收獲,忍不住贊嘆道:
“不過你這確實是釣上不少魚來。”
“真是神釣啊,我家那兒有個水鬼,每次都空軍,用的最好的釣竿,結果除了魚什么都釣上來過,真是絕了。”
“下次你教教他也好。”
張若素面色微僵,道:“呵…呵呵…應該的。”
“老道畢竟年長,這釣魚嗎,還是會一點點的。”
大天狗龍虎山一號:“…”
你個雜毛老道士。
我信你個鬼。
它想到剛剛的經歷,恨得牙癢癢,而且這老道士居然還說它是狗,必須要會游泳,它突然看到旁邊的衛淵,眸子微亮,如果有誰說它是貓,那不就能堵住老道士的嘴?
它拉了拉沉思的衛淵,道:“衛館主…”
“嗯?”
“你看我像是什么動物?”
衛淵訝然,看了下老道士,沉思了下,道:“我看你像是貓啊。”
“那叫起來呢?”
“也像是貓。”
大天狗得意看了一眼張若素,殷切問道:“那我看起來像是貓,長得像是貓,叫起來也像是貓,衛館主你說我是什么?”
衛淵不假思索道:“你是狗。”
大天狗臉色一僵。
衛淵補充道:“山海經就這么寫的。”
衛淵點了點頭,轉而看向鼓的尸體,出乎意料,鼓的尸體逐漸消散,最終連那一柄匕首都崩散碎裂,消失不見,化作的真靈本能要逃,衛淵嘆了口氣,袖袍一震。
仿佛遮天蔽日一般,直接將那真靈容納。
這一場綿延了數千年的逃亡。
該結束了。
是時候去見燭九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