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女嬌臉上漫不經心的微笑就瞬間消失。
她幾乎本能地按住了語音鍵,看了一眼那邊交談的玨和虞姬,仿佛數千年的閱歷突然消失,她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的衣擺,又抬手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然后才用耳機去聽那一串的語音,如果閉著眼睛去聽,那人就仿佛還在身邊。
虞姬本來正在和玨閑談。
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青丘國,她在秦末戰場上假死蘇醒之后,到現在的千年間,都在整個神州游蕩,尋找著霸王項羽真靈轉世的某種可能性,像是青丘國這樣的地方,一直沒有去過,所以這一次來到青丘,確實是看到了很多以前只在話本里見過的東西。
至于他們帶來的那只獙獙,早已經被青丘國的狐族長老們待下去安置。
“果然是傳說之地,風物不同尋常。”
虞姬贊嘆一聲,喝了一口用花蜜釀成的甜酒,看向那邊的女嬌,突地微微怔住,天女玨察覺到虞姬的動作,訝異之下也轉頭看去,虞姬眸子微斂,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和玨一起悄聲離開了屋子里。
“女嬌娘娘是看到了什么?”
兩人走在外面,虞姬凝眉道:“為什么會哭…”
“哭?”
天女玨腳步微頓,回憶剛剛見到的畫面,白發的女子眼角有淚,可是嘴角卻帶著一絲微笑,于是她嗓音柔和,搖頭笑道:“巫女嬌,她分明是在笑啊…”
“我來過很多次。”
“很久沒有見到她會這樣笑了。”
衛淵在把語音發過去之后,突然察覺到了一個極為嚴肅且不妙的問題。
雖然他提前就很精明地把契的那些話給刪掉了。
但是這也代表著,女嬌會把很大注意力放在禹的話本身上。
而這一段話是禹王給他留下的。
里面半句話都沒有提及女嬌…
他把契的部分刪掉了,那不是把火力給聚集在自己身上了么?
當即額頭有點冒冷汗,很快手機上女嬌就發來了一段語音,衛淵嘴角抽了抽,還是選擇認命一樣,按下了語音鍵,在一陣的無聲沉默里,衛淵聽到了女嬌柔和的聲音:
“謝謝。”
衛淵微怔,而后也明白過來,神色柔和下來。
對于女嬌而言,無論那個人的話是跟誰說的,是再說些什么,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千年的歲月,對于她而言,長生的孤獨只會遠遠比衛淵自己更重。
只要是和那個人相關的事情,對于她來說,就像黑夜中的星光。
不管是說的什么都是這樣,只要有,就彌足珍貴。
就像是衛淵自己,把陶罐,把九節杖都留下來一樣,她也同樣。
人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從這一點來看,長生只是被時光拋棄的人,不斷認識新的人,不斷漸行漸遠,最終也只能獨自回憶過去,渴望從歷史里尋找到自己存在的痕跡,尋找到過往所珍重的一切,也因此,衛淵和女嬌才更能夠理解彼此。
女嬌嗓音柔和,沒有了之前的狡黠,道:
“這一次就暫且算是你的禮物不錯了。”
“但是,下次再敢不來青丘,就沒有這么簡單就能糊弄過去了。”
她的聲音頓了頓,玩笑道:
“那時候,你要帶來的東西,就得再多些。”
那你是期待我去,還是期待我不去…
麻煩您給個準話行么。
衛淵嘴角抽了抽,不知該怎么回答,好在女嬌沒有再和他多說什么。
青丘國中,女嬌看了看手中的手機。
手指點在那一條語音上,選擇了收藏,然后下載到了手機上,這才稍微安心。
衛淵把手機收好,看著一一擺放在桌子上的三件青銅器。
他收斂雜念,已經很熟悉地舉行儀程。
最終三件青銅器上的光芒一一亮起。
衛淵得以和山海界的朝歌城產生聯系。
也因此,靠著朝歌城民眾的祭祀抵達,又通過城外山神祖脈顯化出了山神形態,只是這一次,他還帶著兩件東西來到了這里,其中山海經玉書沒有顯露出什么異常之態,但是在他來到了山巔上的時候,手中來自于昆侖山的青銅燈突然發生了異變。
一簇金色的光焰在青銅燈里亮起。
衛淵恍惚了一下。
從這光焰的倒影里,看到了全盛時候的昆侖。
而后,看到了昆侖之中的西王母。
雍容的女子眼眸清淡,在煙光里面一閃而過,等到衛淵站定了的時候,在青銅燈里面,已經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那一縷光焰還在安靜地燃燒著…
衛淵按住心中的情緒,緩緩思考。
無論是昆山之丘,還是說疑似瑤池的地方,或者說西王母居住的玉山,都被記錄在西山經里,也就是,屬于這一片山海界的碎片里,從剛剛情況看來,這件青銅燈,也會對昆山之丘和玉山有所反應?
或者說,當初這三個地方用的法器是同一類型的?可以通用?
剛剛看到的西王母和昆侖,又代表著什么。
衛淵整理思緒,心中暗嘆聲氣。
這一次可能真的需要嘗試去那三個地方看一看。
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畢竟他還記得,佛門大量進入中原,臥虎一脈斷絕傳承,都發生在隋唐時期,而那個時候還發生了一件事情,就是應龍庚辰離開淮水,導致淮水神系出現了問題,而應龍庚辰的離開,必然和昆侖山有關。
一切的謎題,都在昆侖。
博物館。
在衛淵走入內室之后,水鬼還是專研于自己的快樂水。
對于當初從淮水得到的力量。
兵魂用來提升自己的實力,磨礪刀法和水法的糅合,再靠著養魂木的靈性提升修為。
而水鬼則是認為,打打殺殺的太沒意思,反正也打不過老大,有這么方便的力量,不去研究一下各類快樂水的配比,不是太浪費了嗎?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琢磨這個。
忽然,博物館的大門傳來敲門聲。
水鬼本來不想搭理,但是察覺到了門外溢散出的熟悉法力,還是湊過去,一只手提著燒瓶,一只手的手指夾著三根裝著不同品類快樂水的試管,往外一看,看到了個須發皆白的老道士。
是熟人。
龍虎山駐泉市的最高修士。
也是之前曾經給衛淵找到了屬鏤劍的那道士。
水鬼琢磨著畢竟是熟人,不好就這么不管,于是打開門,讓老道士進來,老道士也是無奈,就是剛剛,天師師叔就給他打了個電話,說讓他親自過來,盯著那位衛館主注解最新的那一門養氣法決。
作為正一盟威道的天師,張若素太明白修道之人的性格了。
而對于如何對付這些摸魚道士,他很有心得,這已經算是術業有專攻的程度。
老道士則是無可奈何。
天師是師叔,他惹不起。
可是那衛館主,來歷也是讓他頭皮發麻的。
得,只好過來磨磨洋工。
還好還好,在盯著其他人,防止對方摸魚這件事情上,也是可以摸魚的。
老道人心里自嘲一聲,推開門,聽到水鬼說,衛淵現在正在后面閉關,著實是好好松了口氣,坐在那邊,看到了倒扣在桌子上的功法,打開一看,才注解了不過四分之一,當即苦笑。
得,回去罷。
這衛館主的馬上,和師叔的馬上,看來是兩個時間單位。
不過,不用在這里盯著那位衛館主,其實他心里也是松了口氣的。
寒暄了幾句,起身正要走。
只是道袍的袖袍太過寬大,在他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把桌子上的冰紅茶瓶子給打翻了。
空瓶子咕嚕了幾下,滾落到了下面的展臺那里,老道士抱歉地笑了笑,過去把瓶子拿起來,抬眸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新的展臺,這兒他也來過幾次,以前沒看到這個啊。
帶著一絲好奇,老道士稍微拉開柜臺上垂下來的帷幕,看了看。
那是一把樸素的羽扇。
下面有一張紙,似乎是才寫下沒有多久,上面的痕跡還有幾分濕潤。
老道人下意識念出來。
博物館藏品·004。
羽扇。
“淵弟諸葛孔明十六歲年,手制。”
“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唯惜五丈原前不曾再往前一步,憾甚。”
老道看著羽扇,再說不出話。
感謝、浮傷啲姩囮ヽ憂傷述説的萬賞,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