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可能稍微大些?
可能,稍微?
張若素額角一抽,當場震怒,氣得差一點就要拍桌子,破口大罵。
好小子,你哪次不是這么說的?!
我看你完全是墳地上唱相聲,逗鬼玩兒呢對吧?
再來一次淮水改道那種事情還怎么玩兒?!
年輕人不懂收斂,一次次變本加厲,老道士背鍋也很辛苦的。
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上一次讓淮水改道,搞得老道士頭發都白了幾根,這一次你跑櫻島去,又想要搞什么幺蛾子?
張老道噼里啪啦敲擊手機屏幕,怒得當場就要開口呵斥,打到最后幾行字的時候,突地思緒微頓,按在發送鍵的手指也停住。
等等…
那小子現在好像是在櫻島。
不在神州,在櫻島啊…
張天師若有所思。
張天師似有所悟。
張天師稍加思索。
旋即沉思,撫掌,贊嘆,引以為絕妙。
把剛剛打出來的字全部刪掉。
想了想,默默打出一行字:
“你這煙花,它名字可愛,不,我是說,這個煙花,它夠大嗎?”
衛淵看到張若素的回答,想了想,回答道:
“稍微有點大。”
貓貓頭很快發出詢問:“范圍有多大?”
衛淵回答道:“放心,張道友。”
“我有分寸的。”
“這件事情只會被定性為‘超凡爭斗事件’,不會給神州造成什么麻煩。”這句話的意思是,對面再怎么也只能咬碎牙吞肚子里,從定性上只能說是比斗,而不會引發世俗人間界的巨大問題,會讓對面有苦說不出。
張若素道:“定性上…”
“嗯,定性上是這樣。”
張若素人老成精,聽出了這句話的潛藏意思,撫須笑了笑,道:
“那么,我要和你說的就很簡單了,這句話我們曾經忘了,所以經過了太多太多的教訓,我從古籍里翻找出來,覺得很有道理,現在告訴你。”
“是唐太宗的話。”
“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
“天下泰平,只在劍刃之上。”
“要打,就狠狠的打,打得他們至少三代骨子里都怕了才行,你盡管去做,只要是在超凡界內的事情,櫻島有誰敢來找回場子的話,老道士我去給你壓著。”
“嗯。”
衛淵把手機收好,這個時候,賀茂家的人不但沒有去和小道士阿玄比試,而且是從實際行動上做出了反饋,以賀茂星羅為主的賀茂宗家陰陽師,直接起身告辭,離開了這一座寺廟所在的山上,走下山去。
以表示不會參與這件事情的決心。
這讓寺廟里的氣氛都有些凝滯和低落。
這個時候,也沒有人再挑戰阿玄,誰都看得出這小道士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實力卻很強,而衛淵也已經看得出,阿玄歷經數戰,法力損耗嚴重,就和他說的一樣,小道士本身法力不算多深厚。
何況這里是櫻島,神州上空的天庭符箓結界無法覆蓋,作為符箓派高人,能發揮出的手段就會降低相當一部分。
衛淵向阿玄招了招手,讓小道士下來。
阿玄老老實實地跳了下來,走到衛淵旁邊。
衛淵讓他坐下,把手機遞過去,道:“看著手機。”
“現在該我上了。”
衛淵站起來,引來了周圍的注視,周圍的修士里,也有剛剛自負身份,沒有去和阿玄交手的人,當即就已經有人把酒杯一拋,站起身來,是一名僧侶模樣的修士,一身的橫肉,像是一座小山,連‘山伏衣’都沒辦法遮住,腰間佩戴著一柄刀。
站起身來的時候,一股子血腥煞氣,周圍人畏懼地往后退開。
阿玄稍微有些擔心,道:“衛館主…”
衛淵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示安慰。
然后站上擂臺。
雖然要交手,但是他心底很難有什么緊張的感情。
衛淵看著這處于櫻島的深山古寺,周圍環境其實很雅致清幽,讓他心情平靜。
他在心里,對于重建太平部的道統,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興趣。
畢竟當初那個少年道人,也就只是打算在太平年代,收幾個徒弟傳承道統,保證別失傳了,然后就是開一家不大不小的藥鋪醫館治治病,救救人,至于像龍虎啊,全真啊,這樣重開一脈道統,本來就不在他的人生目標當中。
衛淵也同樣如此。
但是,太平道的道統從宋代就失傳,到了現在快一千年。
沒有想到會被櫻島盯上。
如果不是他恰好對那個自稱太平道主的人出手。
可能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可能要到太平道和櫻島聯手了,才會有所察覺。
他現在站在這里的目的,只是希望,未來不會有人提起太平道的時候,把內奸的名號,扣在那個少年道人身上,僅此而已。
那身材高大的僧侶單手豎立胸前,低喝一聲。
然后邁步,手持法刀朝著衛淵當頭劈下,氣勢洶涌澎湃,令人畏懼,是走以力壓人的霸道路數,煞氣縱橫,周圍人發出驚呼,認出了這竟然是從古戰場上流傳下來的古代殺伐招式,衛淵神色平淡,輕描淡寫避開了這兇狠殘暴的一刀,
避開的瞬間,右手順勢落下,扣住僧侶脖頸。
腳下禹步。
手掌中指拇指稍微用力,往脊椎一按,順勢一送。
旁人看來,就是隨手拍了一下。
那威猛霸道的僧侶直接被拍飛出去,轟隆聲中,半個身子埋進了墻壁里,雙手耷拉著,那把刀都墜在地上,竟然直接昏死過去。
一片死寂。
衛淵道:“下一個,誰上?”
沒人回應。
這個時候,茂木青延推開門走了出來,手中握著一柄長柄刀,眾人目光看去,茂木青延緩聲開口道:“雖然貧僧曾經說過,今天不該打生打死,但是,這是以方丈主持的身份來說的,而以一個父親的角度來說,尊下可能是殺死我兒的仇人。”
“而以一個櫻島修士的身份來說。”
“今日閣下來我京都,視我京都修士于無物。”
“于公于私,貧僧今日,也要領教一下,道長的高招。”
這一番話說得堂堂正正,衛淵驚愕之余,都要忍不住地給他鼓掌了,如果不是茂木義行記憶里得知,這寺廟是徐巿的直屬,他們打算直接地去神州尋找‘不死不滅的靈脈神性煉丹’衛淵都要有些愧疚了。
而那些櫻島修士則自然而然地被攪動了情緒。
一名名修士出于義憤,亦或者,是處于這種大的形勢裹挾,不得不站起來,其中一名陰陽師道:“車輪戰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今天也沒有辦法,我們京都修士,今天就來會一會這所謂的神州真修。”
眾人齊齊應下。
而茂木青延因為站位的原因,站在了最后的位置上。
阿玄有些擔心,想要站起來幫忙,卻被衛淵以眼神制止。
其中一名青年緩緩起身,點了點頭道:
“土御門家,土御門久作,討教了。”
眾人認出他的身份,這是土御門宗家,而且是下一代的當家。
修為高深,已經超過了他的父親。
緩步上前,身邊一道道陰陽符箓升起,氣勢雄渾至極,陰陽二氣合流,化作不同屬性的氣勢,土御門家是陰陽師名門,據稱源頭同樣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此刻展現出的技巧和修為遠超先前出手的人。
衛淵吐出一口氣,垂眸,不緊不慢地把道袍袖口上的褶皺撫平。
強敵當前,卻這樣的動作,連準備都不準備。
是毫無疑問的輕蔑。
周圍櫻島群修自然而然被激怒。
“這個道士也太過囂張!”
“哼,神州自己都有話,驕兵必敗,他是自尋死路。”
“這可是土御門家最強的陰陽術。”
土御門久作眼底散發一股怒意,冷哼一聲,不再拘泥出身于名門的所謂禮數,低喝聲中,符箓散發,化作了騰龍,猛虎,墨豹各類式神,陰陽二氣,流轉不定,自身手中拔出一柄劍,踏著碎步,隨同龍虎,殺向前方。
諸多屬性的陰陽術爆發。
流光燦爛,烈焰冰霜狂風,化作極為強大刺目的能量激流。
直接占據了整個演武場。
衛淵垂下袖口,眼眸暗沉幽深,在那陰陽術演化五行,氣勢演化到極烈的時候,才踏前一步,左手五指微張,直接按下,正因為太平道這段時間聲名不顯,所以才會被當做軟柿子去盯上,靈氣復蘇,三洞四輔之一,卻偏偏一千年斷代,這是一塊肥肉。
所以,他需要告訴世人。
太平道仍有真修。
轟然暴響當中,靈氣爆發被瞬間壓制住。
地煞七十二法·禁氣。
煙塵和光芒緩緩散去,所有人都死死盯著演武場上的事情,然后面色緩緩凝固,先前氣勢磅礴的土御門久作,面色痛苦地倒在地上,早已經昏死,一片死寂之中,沉靜的腳步聲響起,穿著道袍的道人邁步走出,神色平淡,拂袖讓煙塵倒卷。
一身簡樸道袍整潔如新。
許久后,一名男子硬著頭皮起身,手里提著兵器,道:
“下一個我來。”
沉寂太久了。
衛淵垂眸,他背后的八面漢劍連鞘飛出,衛淵屈指一彈,長劍連鞘,撕扯而出,劍氣溢散,化作了狂暴的劍風,劍風繼而擴散,猛地橫掃,眾人下意識閉著眼睛,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原本高于地面的演武場整個地消失,也或者說,因此,整個院落都像是在演武場的范圍內。
而道人背后劍卻不知道去了哪里。
沉寂太久了。
衛淵雙目如有烈焰,山神印璽支撐著道術的恣意揮灑。
他需要的不是一場勝利,甚至于不是勝利。
他和太平部,需要的是碾壓。
是一人敵一城甚至于一人敵一國的碾壓!
身穿簡樸道袍,木簪束發,就像是當年那病弱少年終于長大了,他往前踏了半步,衛淵將有天師府天命赤箓的右手背在身后,以示自縛手臂,只以左手在前,道:
“不用那么麻煩了。”
“我和人約好了,趕時間。”
“你們…”
他聲音頓了頓,語氣平淡道:“齊上吧。”
《資治通鑒》,唐太宗: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