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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且由我伸伸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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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昱推開門,走到了朝歌城的街道上。

  他能夠看到,朝歌的居民們找出來了自己最好的衣服。

  因為大部分的人都要作為戰士抵御兇獸,或者去耕種糧食蔬菜,很少人從事織造的工作,大家平時不管男女都穿著獸做的衣服,而針腳細密的布料,在這里是奢侈之物。

  那代表著一個戰士放棄兵器,或者農夫放下了耕種,才能夠織出布來。

  在這里,這太奢侈了。

  每個人都在為了生存下去而奮斗。

  但是即便如此,每個人的家里基本都有那么一套古樸的布質的衣服。

  平日小心地珍藏好。

  用來祭祀的時候穿著。

  武昱混入人群當中,朝著祭祀之山走去,他看到了自己的好友飛御,后者似乎已經做好了在二十天之后的大祭上自愿作為祭品的打算,神色異常地從容鎮定。

  新的禱告詞‘淵’,已經告訴了家家戶戶。

  武昱和飛御打了個招呼,裝作不再在意血祭的事情,問道:

  “效果怎么樣?”

  他指得是之前的嘗試。

  之前他去拜訪太師的時候,親眼目睹了窮奇的后裔在聽到‘淵’這個名字時的劇烈反應,朝歌遺民在這山海之地艱苦求生,任何可以運用的技巧,手段,都被他們用過,都已經嘗試過。

  窮奇都會對這名字起反應,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在這十天當中的外出游獵時候,就嘗試對山海異獸用了用這個名字。

  飛御皺著眉回答道:“有用,但是效果很奇怪。”

  他解釋道:“比如說,那些弱小的兇獸,對這名字就沒有什么反應。”

  “只有那些強大的兇獸,才會認得這個名字,當然它們大部分都會有害怕和被激怒兩種不一樣的情緒,會嘗試逃跑,毫無戰斗意志,如果是集群的,會分開跑。”

  “不過不是由老弱病殘作為誘餌,而是族群中最健碩有力的那只。”

  “呵,托他的福,我們倒是捕捉了不少這種健碩的猛獸,是滋味最好的那種,如果不是它們主動跑出來,平常可難抓到的。”

  “倒是那些祖上很強的,比如饕餮后裔之類的,會既害怕又期待似的,似乎這個名字會帶來一定的好處。”

  武昱聽得認真,問道:

  “哪些兇獸會對這個名字起反應?有什么標準嗎?”

  飛御想了想,道:“大概是有資格被山海經記錄的,就會有反應。”

  “山海經?”

  “嗯,我想,這位淵應該是古代一位很有力量的強大戰士,為了磨礪自己的力量,外出不斷挑戰那些在山海經上留名的猛獸,最后才被這些兇獸都記住了吧,呵…山海經上記錄的兇獸,大多也有自己的傳承方法。”

  “知道該規避什么危險,知道哪里能找到吃的和喝的,和人一樣。”

  “所以這種強者的名字,它們肯定會傳下來的。”

  作為族中戰士的飛御回答,聲音頓了頓,玩笑般道:“不過,我們把山海經記錄的東西對比了一下,發現那些被記錄了食之如何如何的,聽到這個名字的反應尤其大,像是受驚了的兔子。”

  “或許這位淵當年也曾吃過它們。”

  武昱啞然無言。

  飛御搖了搖頭,笑道:“開個玩笑罷了,這等兇獸和我們彼此相殺了這么久,也沒有見到它們多害怕,如果真的吃過它們,它們就會感覺到害怕,我們也就沒有必要這么苦了…”

  “在這地方活著,我們和它們彼此吞吃了足足成百上千年啊。”

  他說著又有些悵然,一時間也沒什么話好說。

  他和武昱,是族中的戰士和巫士,但是走在街道上,從上面往下看,他們也只是朝歌城百姓里微不足道的一個而已,一個個人穿著最好的衣服,亦步亦趨,沉默無言,像是盤旋的流沙,像是平凡生活中的每一個人,朝著中心匯聚著。

  那是一座山。

  樹木的枝條要長到粗如人臂,否則就過于消瘦,根系撞破了始終濕潤的泥土,暴露在陽光下,就像是猙獰的蜘蛛腿,上面細微的根就像是蜘蛛腿上的容貌,彼此交錯,仿佛槍戟,觸目驚心。

  一只只猛獸匯聚著,朝著同樣的方向奔去。

  生靈都有避禍的本能。

  當它們得知代代相傳所知道的那個名字出現的時候,它們恐懼。

  將這個名字傳遞回去,但是當它們發現,這個名字只是虛假的,只是那些人類用來恐嚇它們的時候,先前的恐懼,驚慌失措,都變成強烈的憤怒。

  有在遠古時候存活下來的異獸答道。

  ‘淵是不可能活著的。’

  ‘我曾親眼看著他死去啊,一個名字就把你們嚇唬住了,那些人類也會發笑的吧。’

  猛獸無言,只是愈發激怒。

  機緣巧合之下自神代而存活下來的異獸仿佛一匹戰馬,白身而黑尾,額頭的角經歷漫長歲月,已經化作了蒼龍的模樣,它吐息的時候,白氣仿佛是蛟龍,它有著利爪和尖銳的牙齒。

  是駁啊,以駁而化龍。

  它們穿過神代所特有的密林,抬頭,遠遠看向遠處。

  那里是一座山。

  禱告開始了,飛御和武昱各自在不同的位置。

  這一次的祭祀不是那種全民都參與的級別,但是也有好幾千人在。

  他們穿著古樸的服飾,圍繞著這山脈,口中唱誦古樸的語言。

  這些句子他們小時候就開始學著說,只是這一次多了幾個音節,但是因為提前已經在家中做過準備,所以很順暢地就念誦了下來,飛御并沒有太過于在意這一次的祭祀成果,武昱心里幾乎緊張到了極限。

  淵——

  在闊別了很久,很久的歲月后,這個名字以三皇五帝時期的語言,再度被人呼喚,像是穿過歷史,那一座雄偉莊嚴的山脈下,有著如龍盤旋的靈脈,靈脈之上有一道敕令,上面的文字在呼喚聲之中,一點一點地亮起。

  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沒了這從不曾被占據的靈脈。

  博物館里,衛淵剛剛吃完飯,嘴里咬著吸管,冰紅茶已經被干了大半下去,正在慢悠悠地搜索櫻島京都城的消息,為之后送東西過去提前做點準備,正要打開下一頁,動作一頓,衛淵的頭腦一陣暈眩,似乎聽到有誰在叫自己,是很遙遠很遙遠的聲音,層層疊疊,極為繁雜。

  手掌上,那一枚印璽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

  原本已經耗盡了神力的印璽,內部浮現出了絲絲縷縷金色的流光。

  開始祭祀了。

  衛淵若有所思,立刻關掉電腦,然后帶著三件青銅器回到靜室,關上了門窗,又以符箓封住四方,防止靈體進入,也防止自己的氣息外泄,以免引來那些不必要的麻煩,然后讓印璽浮空,山神印璽亮起流光。

  這印璽似乎早就已經忍不住了,光明大放。

  而后直接借助朝歌城外的祭祀,激活了青銅器的共鳴。

  青銅器上的紋路一下亮起,逸散出來,像是那鐵與火,像是青銅色的烈焰。

  衛淵看到一座極雄偉,極高大的山脈。

  他聽到了有聲音在一遍一遍地呼喊著自己的名字,感覺到那座山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和自己共鳴,衛淵吐出一口氣,事到臨頭當放膽,也不再懊悔遲疑,反手五指握合,將印璽抓在手中,雙目微閉上,一縷神魂在神性庇佑下飛入了青銅盤的對面。

  飛入朝歌。

  衛淵在飛入的瞬間,感覺到了在這一座山的靈脈旁邊,還有著沉睡的意識,但是很快他就來不及思考這個,他覺得自己在踏入朝歌所在的環境時候,就直接飛入了山脈之中,現在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薄膜包著的混沌里,渾身都有被束縛的感覺,憋屈地很。

  而現在,已經到了祭祀的后期,赤著一半胸膛的戰士們扛著祭祀的血肉。

  他們在低沉的樂器聲中,一步步走到了最高處。

  將巨大的,有饕餮紋的方鼎放在地上。

  展開雙臂,跪在地上,不住禱告。

  忽然,

  衛淵感覺到了一種放松感,仿佛被束縛的感覺似乎立刻就能穿破,他自然而然用力,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飛御突然察覺到大地開始微微晃動,初時動靜不大,然后就不斷擴散,他愕然抬頭,而武昱眼底浮現一絲狂喜。

  于是他們看到,大地的靈脈,天穹的氣機,祭祀的血肉。

  三者匯聚,在諸多殷商之民眼中落在祭祀中央的地方。

  天覆也,地載也,是人也。

  隱隱約約化作了一名少年道人。

  于是禱告的語言越發高昂,混合著編鐘和銅器的聲音,莊嚴而浩大。

  這聲音在衛淵的耳畔響起,層層疊疊,是起于三皇五帝時代的文字,在呼喚他,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那高傲的巫女時候,還有第一次遇到禹的時候,曾經有過相似的對話。

  ‘所以,要怎么叫你?’

  ‘淵。’

  很久沒有被人用這個名字稱呼過了,哪怕是女嬌也不會用古代的文字。

  最后血肉和山脈靈氣混合在一起化形,衛淵看著這天地,身子終于舒坦了。

  他選擇了化作少年狀態,和人間界的自己分別開,剛剛被束縛地憋屈,一著得以解脫,幾乎是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伸開雙臂,散漫地伸了個懶腰,于是,整座祖脈之山,伴隨著少年道人這一動作,微微晃動。

  神代的天地啊。

  衛淵失神而懷念。

  他斂眸微笑,卻也只是嘆道:“浩浩長空,許久不見。”

  聲音平和,卻仿佛自山巔吹拂而下的風,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

  也讓那些正往這邊奔跑的群獸腳步止住。

PS:今日第二更……三千兩百字,感謝執塵世之墨染亦浮白的萬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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