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天女玨訝然注視著身穿紅衣的女子,稍微思索,已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只是還有些奇怪,道:
“你說的故人,是指的這家博物館的主人?”
紅衣女子回答道:“我也不知。”
“只是被氣機牽引來此。”
天女玨想了想,注視著那被背負在后的匣子,溫軟笑道:
“既然如此,那不如進去稍微等等。”
“淵的話,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正要從花店走出,視線稍微下移,看到自己身穿淺色長裙,看到裙擺搖曳之時,露出一雙淺黃色,像是某種貓科動物爪子的毛茸茸拖鞋,看到上面夸張可愛的斑紋,腳步微微頓了下。
少女抬頭,臉上帶著衛淵常見,柔和清雅看不出絲毫破綻的微笑,道:
“且稍等。”
紅衣女子頷首。
天女直接關門,風鈴聲音急促空靈,她吐出一口氣,將居家用的拖鞋換成了一雙白色帆布鞋,然后才出門,道一聲久等,白裙白鞋,黑發披肩,端著一盆白色的花,走到了對面博物館前。
仿佛剛才只是去取花,然后敲了敲門。
吱呀一聲,水鬼干脆利落把門打開。
紅衣女子看到博物館內部裝潢,看到了幾個鬼物,但是她本身就不是人類,甚至于和大部分的妖類也不同,所以并不在意,被這幾個年輕的鬼物靈物折騰地厲害的商王青銅爵本以為是衛淵回來,可卻是兩個女子。
商王青銅爵物靈凝滯,突地覺得這兩人都有些眼熟。
水鬼因為之前曾經得了‘水神敕封’,所以至少死相不那么猙獰,可以短暫幻化為正常人,他咳嗽兩聲,彬彬有禮地道:“兩位客人需要什么茶,我們這里有紅茶,綠茶,烏龍茶,茉莉花茶,龍井茶…”
天女玨訝異,然后微笑道:“綠茶就好。”
紅衣女子道:“紅茶。”
“好的。”
水鬼干脆利落點頭。
過了一會兒,桌子上擺了兩個五百ml的飲料瓶,水鬼優雅介紹:
“您的綠茶,您的紅茶,請慢用。”
商王青銅爵覺得自己要氣地當場裂開縫隙。
在水鬼靠近的時候,忍不住提點道:“你不覺得自己忘記什么事情了嗎?”水鬼愣了下,然后恍然大悟,又取了兩個一次性紙杯,將茶倒在杯子里,而后,像是霧都執事一樣躬身行禮:
“兩位,請慢用。”
商王青銅爵:“……”
在古物里絕對算是老爺子級別的青銅爵忍不住了。
“這玩意兒腦子怕不是進過水。”
戚家軍兵魂蹲在旁邊,嘴里嚼著什么東西,訝然道:
“你怎么知道?”
他認真道:“這家伙是個水鬼,哪哪兒都泡過水。”
天女玨無奈,莞爾一笑,道:“取來茶具,我來沏茶吧。”
雖然茶藝之類是在后世所誕生,但是她學習這些一向都很快,動作舒雅,將一盞清茶輕輕推過去,道:“久聞大名了,虞姬。”
“你來這里,是為了尋淵?”
虞姬并不好奇對面能看出自己的身份,事實上玨的氣息比她的更容易辨認,那是來自于昆侖虛的長風清氣,她將手中的匣子放在桌子上,手指輕輕摸索著這木匣,道:
“如果說他就是讓這兵器產生反應的人,那應當就是他。”
“我在人間行走過很多年,已經很久不曾見到它的變化,想來,你口中這位淵,應當是我的故人轉世,重新來到這人世間,此來一者是為了看看這故人,二來…”
“二來我也希望,從他身上,能否看出轉世的緣由和可能。”
天女玨若有所思:“故人?”
虞姬沒有隱瞞,道:“應當是敵人,但是過去兩千年,再大的仇恨也被沖淡了,若是藉還在的話,應當也不會放在心上…”
在經歷過一翻內心認知坍塌之后。
衛淵總算是將無支祁所要求的‘好酒’以及機關重新送了回去,而后告知祂,雖然說需要電流,但是還有電壓這個東西,得穩定,似是雷法之類神通,重在殺傷,根本就不夠穩定。
也不知那猴子聽進去了幾分。
衛淵忍不住有些頭痛,打開手機隨手掃了一眼,恰好就看到了天女玨發出的幾條消息,知道少女自恢復些的沉睡中蘇醒,直到此刻,衛淵的心情總算是稍微變得好了些,自泉市洛水上岸之后,就往博物館趕。
其間天女也發過幾條消息,說是有客人來拜訪。
而后又有消息傳來,是虞姬循著氣機來尋他,似乎他曾經是虞姬霸王的故人,甚至于更確定的是敵人,看到這一條的時候,衛淵思緒微微凝滯,如果是在以往,他會付之一笑,并不在意,會認為是虞姬那邊出現了問題。
甚至于會判斷,是因為在月露留影幻境當中和霸王交手的緣故。
但是經歷過真靈復蘇,尤其是這一次東漢末年之旅,衛淵卻開始對自我產生懷疑,女嬌不肯說昆侖不死花的效力有多強大,但是顯然不止一次,既然說東漢末年有,那么秦末出現一次真靈轉世似乎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說不但在那個時代生存過,還和霸王交過手?
衛淵復又想到幻境中被霸王蹂躪的記憶,忍不住出現一個念頭。
敵人?
歷史上和霸王斗將交手,估計就直接轉世了…
但是虞姬帶著霸王槍來是為了什么,正當衛淵思索時,來自于玨的消息又悄悄發了過來,似乎是,虞姬覺得往事已經過去千年,即便是敵人也已經是故人,沒有什么仇恨值得銘記兩千年。
衛淵才稍微按下些心,略作思索,既然已經上門,自然避不可避。
再說,就算是霸王之敵又如何,導致霸王失敗沒落的又不可能是他。
玨既然沒有感覺到虞姬的敵意,應當可以信任,況且衛淵心中多少有些許好奇,過往的自己究竟經歷過什么,霸王的敵人,腦海中想到一個莫名的念頭,若是真的,當年能撐幾槍?一槍,還是兩槍?
他將手機關上,看著博物館大門,沉吟了下,還是推門往里走。
吱呀聲中,博物館大門被打開。
看到了身穿淺色長裙,神色溫和安寧的玨。
看到了身穿紅衣,如同虞美人花怒放的虞姬。
虞姬抬眸看向衛淵,卻似乎有些遺憾有些詫異,因為她未曾在眼前之人身上感覺到任何的熟悉之感,這似乎代表著只是這一次來錯了,而就在此刻,那封閉著古代兵器的匣子突然傳出劇烈的鳴嘯。
而后匣子被煞氣撕裂,霸王槍的槍頭破空而至。
直接穿刺向衛淵。
那股極致的殺意并非來自于人,而是來自于通靈的兵器,衛淵下意識后退半步,背后劍匣調轉擋住這一擊,劍匣應聲碎裂,八面漢劍倒插在地,張道陵法劍則是懸浮半空,碎裂的木屑紛飛,兵器的鳴嘯清烈。
衛淵順手握住這柄法劍,猛地下斬,將僅剩下槍頭的霸王槍攔住。
槍鋒劇烈嗡鳴震顫。
這是直接來自于兵器的殺機,而后,兩根白皙手指壓制在槍鋒上。
畢竟失去了主人足足兩千余年,霸王槍被天女直接壓制住。
即便如此,仍舊還在劇烈掙扎。
而后,槍鋒之上,一縷極為細微的氣機涌入衛淵眉心,讓他眼前閃過了極為短暫的一幕畫面,和最初的記憶不同,和九節杖所蘊含的漫長歲月和感觸也不一樣,沒有傳承沒有磨礪,那幾乎類似于偶爾想起一件被遺忘的往事。
天空中被兵家煞氣染紅,像是四年前被烈焰燃燒的咸陽。
一處老農家中。
男人將身上的錢全部給了這一家人,讓他們快走,然后穿著簡樸的衣服,默默等待著,過去數日,終于不算太遠的戰場上發生了大戰,他還在等待著,這一次過去沒有多久,很快馬蹄聲靠近。
是那位霸主的江東子弟,只不過只剩下百余騎。
人數雖然少,卻絕對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士猛將。
有人驅馬來問,道:“老農,你可知大路往何處去?”
男人沉默著抬起手,指向左邊。
這百余騎飛快離去,這里地方崎嶇又偏離大道,不適合騎兵戰馬。
他們必須盡快抵達大道,得以加速。
而他們并不知道,那農夫指向的方向,那是一處大沼澤,導致最終被漢軍追上,男人沉默著摘下斗笠,在霸王被殺之后,他討來了霸王槍,在始皇帝曾經伐山的地方,將霸王槍折斷,拋擲在地。
面朝著咸陽城,右手手掌撫心,取出一枚玉龍佩,垂首道:
“始皇陛下,焚咸陽之暴徒已死…”
“您…好生安息罷,神州,未裂。”
而后,將這玉龍佩扔入淮水水流。
畫面戛然而止,而那霸王槍槍頭越發憤怒,幾乎欲要將前方之人洞穿,衛淵下意識看向木柜子上的玉龍佩,不知為何,本能感覺到一絲古怪…似乎有些過于巧合了。
先得玉龍佩,又見霸王槍,都圍繞著那個時代…
甚至可以說,還有‘不死藥’這一概念。
而后感覺到這股來自霸王槍的煞氣,這通靈兵器本身的憤怒和敵意,思緒回到現實,虞姬也不解,很難才將霸王槍槍頭控制住,凝眉看向衛淵,語氣輕緩抱歉道:“它…很久不曾有這樣的反應。”
衛淵將視線從玉龍佩上收回來,回答道:
“這…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
“可能是這個霸王槍槍頭壞掉了?”
衛淵面不改色,指了指斷裂的霸王槍,雙手微攤,道:
“畢竟,我只是一個二十四歲的現代人。”
霸王槍憤怒長鳴。
感謝DylanWu萬賞,謝謝 項王至陰陵,迷失道,問一田父,田父紿曰“左”。左,乃陷大澤中。以故漢追及之——《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