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槍’掠過的位置。
自北向西,一條手臂大小的痕跡,向前綿延了數公里,就如同熊孩子在鏡子上用刀劃出來了一條深痕,痕跡的兩側空間被撕裂,居中散發著深邃的黑,十分刺眼。
而深痕的盡頭。
天穹如鼓般驟然震動。
氣急敗壞的女性尖叫,在城市里回蕩。
仿佛比無邊厚重烏云還要龐大的女性虛影,顯露出身影,遮天蔽日。
那一柄北原南風投擲出去的‘長槍’,正好插在了祂的眼窩里。
‘長槍’相比起龐大的虛影,確實顯得微不足道,就像是一張畫卷里突然落下的一滴墨水,很不起眼,甚至不仔細看的話,都看不到。
但看不到,不起眼。
不代表不存在。
因為那滴‘墨水’正在蔓延。
就像遇水暈染。
‘長槍’撕裂空間,很快就讓那位身處天穹之上的龐大虛影,整個眼窩都被深邃的黑代替。
也正是因為那點‘墨水’的傷害。
祂尖叫了起來,尖叫中混雜著疼痛,憤怒甚至是…害怕。
在疼痛、憤怒以及害怕的驅使下。
祂立刻將自己的目光以及所有注意力,都投在了警察本部所在的位置。
但北原南風向后倒下,昏過去了。
所以五十嵐千尋,虎御前以及石丸多門,承受了對方所有的目光。
五十嵐千尋快要瘋了。
在天穹那個虛影將所有注意力以及目光投過來的瞬間。
她感覺自己就像被全世界唾棄了一樣。
天空仿佛坍塌了。
光線也在這一剎那,猛的消失,只有遠處天穹之上那個虛影的目光,穿過層層雨幕,落了下來,刻在了五十嵐千尋的靈魂里。
她心跳如雷,嬌軀劇烈顫抖著。
而虎御前和石丸多門更是直接昏死了過去。
“我就不該來的…真的是個瘋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五十嵐千尋跪坐在地上,眼淚掉下來了,他想要去看旁邊的北原南風,但天穹之上傳來的目光,卻讓他哪怕簡單的扭頭都做不到。
好在,遠處天穹上的虛影,目標并不是她。
祂很快就移開了目光,向倒地的北原南風,投去了惡毒的目光。
北原南風仰躺著,沒有任何反應。
空氣突然躁動起來。
一個無形之手拂過,伸向了北原南風。
無邊的恨意,隨之一同襲來。
五十嵐千尋終于能扭頭了,他戰戰兢兢的看向北原南風,知道會發生什么,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道歉。
“…抱歉。”五十嵐千尋在心底輕聲說道。
“你在看哪里?”
就在那無形之手,要伸到北原南風身前。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聲音哪怕隔著層層雨幕。
依舊清晰可聞。
冰冷,生硬,帶著殺意。
天穹之上。
厚重云層再次被攪動了起來。
一抹白色,突然出現在云層之上——如同光一樣純凈的白色。
下一瞬。
一頭巨大的狐貍,突然從云層之中跳出來,一口咬在了占據整片天空的龐大虛影的脖子上。
那是頭修長美麗的純白狐貍,擁有純凈沒有絲毫雜質的白色毛發,在昏暗的云層中,顯眼又圣潔。
向北原南風投去目光的龐大虛影被咬住,猛地一顫,被迫從北原南風身上移開了目光。
白狐那宛如藝術品般的九條狐尾卷住龐大虛影,用力撕咬著祂的脖子。
不計一切代價。
龐大虛影徹底將目光從北原南風身上移開,看向了咬住自己的狐貍。
目光投射過去的瞬間。
白狐劇烈痙攣了起來。
一道輝煌的光柱,帶著磅礴恢弘的能量,落在了它的身上。
白狐立刻一翻白眼,從云層之上墜落。
“七海澄子…你個混蛋…還不動手…”
有些虛弱的聲音響起。
警察本部門口。
五十嵐千尋在白色狐貍吸引走龐大虛影目光,難以言喻的壓迫力消失的瞬間,立刻捂著胸脯,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來,拼命攝取著空氣。
…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但還沒等她喘多久的氣。
七海澄子的聲音,隔著層層雨幕,傳了過來。
“永夜。”
話音落下。
天地一滯。
那股子被全世界拋棄擠壓的感覺,再次襲來。
五十嵐千尋呼吸驟停。
而她的身前。
持續不斷落下的雨幕。
跟著停了。
物理意義上的停了。
好像要將世間一切都吞食干凈的無數雨水,懸停在了半空,地上無數雨水也被定格在了破碎前的那一剎那。
五十嵐千尋目光所至,所有雨水都停留在了半空。
就如同天上降下的珠簾。
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然后。
是倒退鍵。
無數雨水,開始向天空倒飛。
夾雜著撕裂的高樓,以及磅礴的氣勢。
天地倒轉。
盤踞在云層之上的虛影,緩緩低頭,突然收斂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緒。收起了所有的猙獰、惡毒、殺意以及瘋狂。
祂只是低頭,靜靜注視著地面上的七海澄子。
而七海澄子也在看著祂…或者說,她。
兩個同時代的人,在徹底分道揚鑣后,還打過交道,兵刃相向的次數也不少,但真正對視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哪怕是剛剛。
也只是天穹之上的龐大虛影,在俯瞰著七海澄子而已。
七海澄子根本就不屑于看祂。
而此時,在相隔千年之后,兩人又一次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仿佛跨越了時空。
七海澄子面無表情,慢慢抬起了手,對準了天穹之上的虛影。
緊接著。
倒卷的雨水,落入了厚重的云層中。
云層被攪動。
發出好似世界都在破碎的轟鳴。
而另一邊。
一道又一道輝煌的光柱,落在了七海澄子的頭頂上。
在昏暗的大地,蔓延至遠方。
“滾回去!”
七海澄子的聲音無視空間和距離,在整座城市響起。
接著。
整座城市都震動了起來。
厚重的云層越發稀薄。
天穹之上的龐大虛影身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痕,變得模糊不清了起來,
咔嚓。
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音,驀然響起。
已經支離破碎的龐大虛影。
天照大御神。
在回到自己神國的最后一瞬,雙目中迸射出宛如實質的熾熱神光…看了眼七海澄子。
“卑彌…呼。”
祂在吐出最后一個字眼后。
怦然碎裂。
“搞清楚,我現在叫七海澄子。”
七海澄子甩了甩馬尾,嗤笑一聲,丟下最后一句話后,直接轉身離開。
厚重灰蒙的云層,驀然破開了一道裂痕。
一縷陽光,從縫隙之中傾瀉而下,投射在了大地之上。
龐大虛影已經消失不見。
而天空。
放晴了。
剛剛的一切,好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一片狼藉的神戶,宣告著剛剛發生的事,并不是夢。
警察本部門口。
五十嵐千尋看著那落下的一縷陽光,立刻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她實在堅持不住了。\t\t
她現在唯一的感想。
就是后悔,總之就是非常后悔…
你說自己沒事過來這里干什么啊…
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脆響,突然傳入耳中。
還在后悔的五十嵐千尋,汗毛瞬間豎起,她一個鯉魚打挺,刷的一下就爬了起來。
速度之快,超乎現象。
身材高挑、面容成熟美麗的七海澄子,依舊還是那副老樣子,哪怕剛剛直面神明,經歷了一番死戰,表情也依舊淡然。
她身上的衣服,甚至都還是干的。
當然…變化還是有的。
七海澄子一雙美眸,變成了…金銫色,就像閃著灼灼光芒。
但是。
身為當事人,直面七海澄子的五十嵐千尋,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只有真正直面七海澄子。
才能知道七海澄子真正的變化。
那讓人感到絕望的氣息,暴躁混亂的壓迫力,比肩神明…不對,根本就是神明。
哪怕七海澄子只是淡淡站著,五十嵐千尋都覺得呼吸不過來了。
真的會被殺的…
“讓開。”
七海澄子看到五十嵐千尋,連一聲客套話都懶得說,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渾身寒毛豎起的五十嵐千尋,立刻跳到了一邊。
速度之快。
依舊超乎想象。
她一跳開。
她身后的北原南風,便顯露了出來。
剛剛那一發‘長槍’,讓北原南風整條右臂都變得血肉模糊。
他此刻躺在地上,哪怕已經暈過去了,還是因為疼痛,微微蹙眉。
七海澄子看著北原南風,沉默片刻后,抬腳往那邊走去。
五十嵐千尋愣了愣,猶豫了一會后,還是回過頭,小心翼翼的看過去。
七海澄子來到北原南風身邊,雙膝保持一高一低,優雅的蹲下,看著躺在地上的北原南風。
北原南風呼吸勻稱,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身邊有人。
七海澄子靜靜的看著北原南風,伸出手,輕輕撩起了北原南風額前的發絲。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兩個淺淺的梨渦,顯露了出來。
如春風吹拂,冬雪消融。
五十嵐千尋瞪大眼睛。
她看著那和七海澄子身上散發出來的絕望狂暴氣息相比,格格不入的笑容。
有些恍惚。
原來…
神明也會笑啊。
北原南風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
他在沙灘上燒烤,在沙灘上被雨淋,然后…在沙灘上直面神明。
接著,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
有人在哭喊。
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最后。
有人把自己推進了焚化爐…
“辛苦了,做個好夢。”
朦朧之間,模模糊糊的聲音響了起來。
北原南風猛的驚醒。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場不正常的雨的緣故,今天的天空仍然陰沉。
整座神戶被籠罩在陰云之下,以至于單單看著窗外,都不知道現在是傍晚,還是中午。
濕潤的風,沿著窗戶吹進病房內,帶來了涼爽之意。
北原南風第一眼看到的,依舊是陌生的天花板。
但或許是剛剛的夢太真實的緣故,她第一反應竟然是,還好不是在焚化爐…
再然后,他才有心思回頭,看向病床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交疊在一起的兩條渾圓修長的白皙大腿。
嗯,很白,白得晃眼。
而順著線條優美的大腿往下,是一雙黑色高跟鞋,因為鞋子主人坐著的緣故,高跟鞋上的足弓微微拱起,形成了一個性感的弧度,確實好看。
好評。
北原南風默默點了個贊,接著抬起頭,看向了這雙玉足的主人。
七海澄子坐在椅子上,看著北原南風,冷艷的臉蛋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這眼睛,是開過光了嗎?”
北原南風和七海澄子對視了一眼。
看著她那雙變成金色的美眸。
北原南風沉默片刻后,開口調侃了她一句。
七海澄子放下手機,沒有回應他的調侃,而是嘲諷道:“一起來就盯著我的大腿看,還真有你的風格。”
“我什么風格啊,你別血口噴人。”
北原南風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但他伸手剛想要撐著床墊起來,就發現自己的右手,打著厚厚的石膏,這一動,一股鉆心的疼痛傳來,感覺傷口又裂開了。
他強忍著疼痛,舉起打著石膏的右臂,嘆了口氣。
七海澄子伸直豐潤修長的大腿,輕輕踢了一下病床窗沿,提醒道:“手如果還要的話,就別亂動。”
北原南風放下打著石膏的右臂,神色嚴肅的問道:“醫生有沒有跟你說,需要多久復原?”
“不知道,我懶得問。”
七海澄子將玉肩上的秀發撩到后面,隨口道:“干什么?你急著用?”
北原南風一本正經:“廢話,你知道右臂對于男人來說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什么”
“上廁所不方便。“
七海澄子突然向下移動目光,嗤笑一聲:“哦?要不我幫你?”
北原南風氣笑道:“滾,我是說解褲子不方便。”
“虛偽。”
七海澄子不屑的笑了笑。
北原南風不搭理她,轉頭繼續盯著她雪白豐潤的大腿,松了口氣。
雖然眼睛變成了金色,但性格沒變,她還是七海澄子。
這就足夠了。
“你在想什么?”
七海澄子問了一句。
北原南風回過神來,正要回話。
但七海澄子突然挪動椅子,來到病床邊,兩條渾圓修長的白皙大腿重新交疊在一起,放在了北原南風觸手可及的地方。
“好看嗎?”
北原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