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南風手中,人形影子開始抽搐。
雙腿亂蹬。
但北原南風依舊掐著他的脖子,沒有絲毫放開的想法。
神屋宗湛看著北原南風,經過最初的慌張后,抬起的眼皮慢慢落下,竟然也不說話了,任由影子在北原南風手中掙扎,蹬腿,直至動作越來越小…
“…案子轉移到天選部,由天選部和刑事部負責。”
北原南風笑了笑,直接將手中的人形影子甩到一邊。
影子摔落,宛如擁有實體一般,撞開桌椅,接著趴窩在地上,揉著脖頸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來。
“至于藤原廣介就免了,現在他是嫌疑犯,回去等消息吧…或者換個說法,等待審判也行。”
北原南風看都不看被自己掐到半死的影子。
轉頭直接朝神屋宗湛說道。
“所以,北原部長是不服我的安排嗎?”
“沒錯。”
“…我明白了。”
神屋宗湛好似一瞬間冷靜了下來,低眉順眼道:“那么,特殊搜查本部的第一課長由我擔任,第二課長由冢原彥四郎和你擔任好了,警視廳總監擔任第一課長,刑事部部長和天選部部長擔任第二課長的特殊搜查本部,這在歷史上可能都是頭一遭。不過,畢竟指控的是一位警視廳的副總監,這種陣容也合理,這樣你滿意了嗎?北原部長。”
“這還差不多。”北原南風聳了聳肩。
另一邊。
藤原廣介臉色變了,一片鐵青。
“另外,就像藤原副總監所說,指控一個警視廳的副總監是殺人犯,確實是個很不得了的指控。為了確保公平,我全程都會到場…小林警部補!”
“在。”
小林陽子往前一步。
“你應該切實理解了指控一位警視廳副總監意味著什么,你只有兩天時間,從這一刻開始。如果你找不到切實的證據的話,我會中斷調查,這是警視廳的臉面,我不可能為了你的一個猜測,置日本全體警察而不顧,這點我希望你能明白。
另外,請在午夜之前,先跟我們說明一下你懷疑的理由,推斷的過程…我相信你有。”
神屋宗湛平淡道。
真的像是一頭低眉順眼的老狐貍。
“我知道了。”
小林陽子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上面的朝日影徽章,沉默片刻后,點了點頭。
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北原南風爭取來的最好結果。
再爭論下去,就要撕破臉皮了。
后果可能就是七海澄子和北原南風對上警視廳全體。
“那就請去準備吧。”
神屋宗湛擺了擺手。
小林陽子視線掠過眉頭緊鎖的冢原彥四郎,臉色鐵青的藤原廣介,最后定格在北原南風身上,朝他點了點頭后,轉身就走。
神屋宗湛目送小林陽子走出去一段距離,然后回過頭,重新看向北原南風:“北原部長,對此你沒有異議了吧?”
“你話都說完了,還問我有沒有異議未免也太虛偽了…放心,我沒異議,查案我又不懂,剛剛我之所以‘撒潑打滾’,只是希望給一位正直的警察爭取到一個相對公平的環境而已。不過…”
北原南風突然話鋒一轉。
神屋宗湛眉頭一皺,剛想開口問。
北原南風就鬼魅般的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
藤原廣介腦袋甩到一邊,一邊臉高高鼓起,滿臉的不敢置信。
北原南風放下手,迎著眾人錯愕的目光:“好了,現在公平了,我徹底沒意見了。”
離開的小林陽子腳步一頓。
藤原廣介呼吸變得急促,右手猛地握拳,竭力壓抑著什么。
一片寂靜中。
“…我相信,我相信你只是為小林警部補爭取一個相對公平的環境,北原部長。”
神屋宗湛點了點頭,率先開口說話:“不過,作為年長者,過來人,我有一個忠告,不知道北原部長愿不愿意聽?”
北原南風無所謂道:“愿意啊,你說。”
“…今日所取,皆明日之債。”神屋宗湛用古典短詩的排句,輕聲說道,“簡單來說就是,今天做了什么,很多時候,總歸是要償還的,人活著,總會有起伏。”
北原南風微微一怔,接著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道:“抱歉,你有跟七海澄子說過這話嗎?她聽得懂嗎?”
“…你跟七海澄子不一樣。”
神屋宗湛搖了搖頭,認真道:“她沒有弱點,什么都沒有,沒有愛,沒有親情,沒有友情,沒有恐懼,沒有顧慮。但偏偏,她有再來一次的機會,無數次再來的機會,所以她可以肆無忌憚。
但你,北原部長,今年還年輕,你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你的人生還長,你也有弱點。家人,愛情,友情,顧慮…此刻,令妹就在警視廳吧?這就是你和七海澄子的不同,你跟她一樣行事,只會毀了自己,日本雖然小,但也是一個國家,對抗一個國家機器,是件很愚蠢的事。”
“哦…”
北原南風慢慢收起笑容,直視神屋宗湛:“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是,只是過來人的忠告。”
神屋宗湛冷靜的搖了搖頭:“我也跟你一樣,有上面說的所有弱點,所以我不會像七海澄子一樣行事,畢竟…至剛易折。”
最后四個字,他是用古怪語調,說的中文。
“至剛易折…”
北原南風聽到這個詞,愣了愣,然后有些恍惚,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了上輩子的一些事。
一些瑣事。
很小很小的瑣事。
然后某個瞬間,北原南風記起來了一個碎片,缺失的工作時期的記憶碎片,上輩子,好像也有人給過自己這樣的評價,那人的名字,或者說代號似乎叫…天策?
反正,那人也是這么評價自己。
至剛易折。
而當時自己的回答…
北原南風看著神屋宗湛,輕聲回道:“那你折給我看。”
神屋宗湛:“…”
“如果你堅持的話,我無話可說。”
神屋宗湛看北原南風皺著眉頭,不知道想什么,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欲望了。
“謝謝你的忠告。”
北原南風回過神來,聳了聳肩,將腦內紛雜的思緒甩走:“不過,有一點,我必須要否定你。”
神屋宗湛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什么?”
“關于七海澄子,別小看人家,人家一個還未出閣的少女,咒人家沒有愛情,沒有親情,沒有恐懼,沒有顧慮未免也太過分了。我看她挺正常的啊,生個氣就跑去北海道了。”
北原南風環視一圈四周,視線掠過一個個臉色各異的警察們,接著轉頭往電梯方向走去:“我看你們啊,只是被她打怕了,所以就強行給她冠上了神性,說白了就是菜,人家活得好好的…少自以為是了。”
北原南風丟下最后一句話,步行離開,只給眾人留下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