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雷雨格外大。
直到此刻,也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雨水連綿不絕,濃厚的雨幕,好像將一切都吞食,無數雨水在落入地面的一瞬間破碎,掀起了好像世界都在破碎的轟鳴,將整個世界吞噬殆盡。
但除此之外,卻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靜。
因為厚重雨幕,霧蒙蒙的醫院庭院。
所有人,看著北原南風,都有一種火山即將爆發,而他站在火山口的錯覺。
哪怕是隔著個電話,沒有看到真人,哪怕對面現在沒有發出聲音,但那個名字也是相當的震耳欲聾。
特別是對于野狗們來說。
伊勢神宮。
祭主。
這分別代表了神道頂點以及皇室。
這其中隨便一個身份,就足以壓得在場任何一個人喘不過氣來。
但現在。
看著不遠處死不瞑目的頭顱和頭顱旁拿著手機的北原南風。
這瞬間就能引起強烈情緒波動的一幕,所有人都覺得很荒誕。
伊勢神宮大宮司。
神道頂點,以及皇室。
是很了不起沒錯。
但現在,卻猶如雨后泥濘的地面,被一個人隨意踩在了腳下。
對方…甚至還不屑地碾了碾。
所有人都在看向那個身影。
那個隱藏在雨幕之中,半張臉被手機屏幕發出的微弱光源照亮的身影。
沒人發出一點聲音。
“你是誰?”
終于。
除了雨聲,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靜里。
一道聲音傳了出來。
來自北原南風手中的手機。
看不到真人。
當然也看不到對方的臉色。
但是光聽聲音,就能讓人感覺到,這個說話的女人,此刻很憤怒。
猶如火山即將爆發,滾燙熔巖在黑暗沉重的地殼下聚集涌動,等待噴出地面,沉寂悶熱。
“不先問問你們伊勢神宮的藤原大宮司做了什么?”
北原南風聲音倒是不憤怒,反倒很平靜,甚至沒有多余的情緒波動。
“…做了什么?”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深吸了口氣。
“依托伊勢神宮大宮司的身份威懾普通民眾,仗勢欺人,準備實施暴力違法犯罪,欺壓殘害無辜群眾,嚴重破壞神奈川當地的社會生活秩序。”
而面對猶如火山即將爆發的局面,北原南風也很干脆。
他選擇,在火山口吐了口唾沫。
“所以你殺了他?”
“不然?留著過年?…哦,你可能聽不懂留著過年是什么意思,所以我說得簡單一點——我跺下了他的頭,正準備送到伊勢神宮,讓你們供起來。”
電話那頭的伏見宮禎子內親王冷聲道:“你沒有資格,無論你是誰…”
北原南風突然笑了笑,直接打斷道:“稍等,我打斷你一下。”
“照你的說法,伊勢神宮就有資格欺凌普通人嗎?而你這個所謂的祭主,就有資格宣告我沒有資格反擊嗎?如果是這樣的話——”
北原南風慢慢收斂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道:“我也能跺下你的頭。”
電話直接被掛斷了。
也不知道是不想做無謂的口舌之爭,還是被氣得不行。
北原南風放下手機,搖了搖頭,嗤笑一聲,將其丟在藤原藏人的尸體旁邊。
遠處。
將所有對話,盡收耳中的武士彥一環視一圈,將周圍人的錯愕盡收眼底后。
慢慢摘下臉上的般若面具,露出一張算得上英俊的臉龐,朝北原南風所在的方向,鞠躬致意。
接著,他重新戴上面具,轉身就想要離開。
“等等。”
北原南風甩了甩刀上的血,語氣平靜地喊住了他。
武士彥一身軀一僵。
他知道這次來,肯定不會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對此。他也做足了心理準備。
但是,在親眼看到北原南風砍下藤原藏人的頭顱,接著譏諷伊勢神宮的伏見宮禎子內親王后,他還是心虛了。
非常心虛。
“北原南風,我們沒有惡意,這點請放心,我立刻帶他們離開。”
“誰讓你離開了。”
北原南風提著甩干凈血跡的配刀,看著他:“別把我當傻子啊,你帶著這么一大幫野狗過來,什么意思?想要做什么?你的主意?”
武士彥一突然覺得,剛剛還無所謂的雨水,此刻變得冰冷了起來。
并且因為冰冷雨水的緣故,他的雙手也慢慢變得僵硬。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一個回答不好。
眼前這位剛宰了一位伊勢神宮大宮司的北原南風,真的會沖上來的。
唯獨這點,他絲毫不懷疑。
畢竟,他做的事情不算光彩。
為了讓鶴崗八幡宮避嫌,不主動出頭,為了讓北原南風當吸引炮火的急先鋒,他可是帶著幾百位野狗來觀戰。
所以現在,他僵住了。
與他相比。
其他正在圍觀的野狗就顯得靜悄悄的。
沒人說話。
只是看著北原南風。
他們臉上的表情很復雜,崇敬、激動、畏懼,卻唯獨沒有被砍死的擔憂。
你們別那么缺心眼啊。
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殺神一樣,你們認真一點行不行!?
武士彥一很想吐槽。
但是。
想吐槽歸想吐槽。
他自己也知道。
這幫一路被驅趕,來到箱根的野狗,壓抑得太久了。
這樣的局面,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鶴崗八幡宮自找的,一路派人假裝伊勢神宮的人趕著這幫野狗跑,暗中又為北原南風造勢。
現在。
北原南風會被他們視為同類和隱形的領頭人也很正常。
只能說,有因必有果,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雨依舊沒停。
武士彥一依舊僵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么。
“行了,別一副我要砍你的模樣。”
北原南風突然笑了笑,主動開口:“你走吧,不過,我希望你幫我辦一件事,鶴崗八幡宮的彥一先生。”
武士彥一沉默片刻,有些苦澀道:“什么事?”
“把他收拾干凈,然后送到伊勢神宮去,拜托你了。”
北原南風指著地上的藤原藏人,留下這么一句話后,猛地一甩刀,將刀上的雨水震碎后,收刀入‘器’內。
武士彥一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最后卻只能嘆氣,朝北原南風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
答應下來。
北原南風看到他表態,聳了聳肩,轉身就走。
圍住這邊的野狗立刻退后,讓出一條路來。
北原南風頂著暴雨,身影漸行漸遠。
但藤原藏人尸體還留在這里,燃燒的憤怒和冰冷的殺意也還殘留在原地,刺激著所有人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