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簡的書信里,先是把他與太子之間的對話給說了一遍,接著給林昭分析了一番長安城里的情況。
通篇看下來,這封信最主要的內容就是,圣人已經開始讓東宮任事,向朝廷文武百官傳遞了最重要的信息,也就是說…
皇權的順遞已經開始了。
雖然現在只是很少一部分權力,到畢竟有了這個苗頭,長安城里的局勢將會大不一樣,林簡的意思是,希望林昭盡快趕回長安城,然后去吏部報道,盡量給自己謀一個東宮官的身份,這樣過幾年之后,皇帝萬一嗝屁了,林昭便會因此大獲好處,成為潛邸之臣。
在信里,林簡甚至把“崇文館學士”這個官職寫了上去,意思是如果林昭到長安之后沒有什么特別好的去處,便去做這個崇文館學士,有了這個身份之后,過幾年太子殿下即位之后,他最少也是個六品左右的官職。
如果林昭的年紀再大一些,或者說這幾年時間里有什么功勛,做個從五品也不是沒有可能!
五品官,就已經進入了官員之中的中層,如果是在長安城里做京官,五品就已經有了上朝的資格!
況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個時候林簡多半已經進入政事堂拜相了,有一個宰相叔父在朝中撐腰,林昭很有可能在二十歲之前就坐上五品官!
看到這封信之后,林昭低頭思索了一番之后,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轉頭向林思正拱了拱手:“伯祖,是七叔從長安城寄回來的書信,我需要個地方,給他回信。”
林思正臉色微變,連忙開口道:“走,去老夫書房。”
林昭微微欠身,跟在林思正身后走了片刻,便到了林思正的書房里,林思正把他領了進去之后,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三郎需要老夫磨墨否?”
林昭連忙搖頭。
“哪里敢勞動老人家,我自己來就是。”
說著,他坐在書桌后面,考慮了一下之后,抬頭看了一眼林思正,問道:“伯祖這里有火么?”
林思正搖頭道:“老夫這書房里,有我林家近半的藏書,哪里敢有半點火星?平日里下人們進來灑掃,都是不敢帶火引的。”
林昭點了點頭,開始專心磨墨:“侄孫知道了。”
他之所以要火,是想把林簡寫給他的書信燒掉。
這封信里,涉及到了皇權順遞,甚至還隱喻了老皇帝的身體,如果一不小心落到有心人手里,可能會成為隱患。
尤其是林簡乃是“儲相”,未來將入政事堂拜相之人,必然會引人嫉恨,因此這封信,是絕對不能留下來的。
林思正今年已經年近七十,人老成精,林昭只問了這么一句,他只思索了片刻,便明白了林昭意思,這位老人家看了看正在埋頭寫信的林昭,負手走了出去,沒過多久便親自端了個火盆進來,放在了書桌旁邊。
他抬頭看著林昭,微微咳嗽了一聲:“三郎可是要燒什么東西?”
林昭這會兒寫信寫了一小半,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先是對著林思正行禮,再從后者手中接過火折子,點燃了林簡從長安寄過來的書信。
兩三頁信紙在火盆之中緩緩燃燒,林思正背負著手,微弱的火光映照在他的雙眼之中,老太爺猶豫了一番,開口問道:“什么事情,值得三郎這樣謹慎?”
“信里提到了一些天家之事。”
這個時候,自然是不能直說的,林昭隱晦的提了一句之后,緩緩開口:“七叔是要拜相的人,不得不謹慎一些。”
聽到這句話之后,身形已經有些佝僂的林思正,扭頭看著林昭,目光炯炯有神。
“三郎,老七他…”
林家雖然也是書香門第,一百多年來出了不少為官的讀書人,但是到目前為止,官做得最大的,便是如今的國子祭酒林元達了。
如果林簡能夠進入政事堂拜相,林家就會成為相門,就會…
至少興盛兩代人!
林昭對著林思正笑了笑,開口道:“只要長安城不出問題,七叔拜相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去年七叔他被召入長安領了國子監,便是東宮的主意,東宮也在為這件事做鋪墊。”
任何一個皇帝,剛剛即位的時候,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坐穩”帝位,而這個坐穩的過程,說白了就是讓自己的親信,慢慢替換掉舊朝廷的舊臣。
政事堂的幾個宰相,肯定是不能一股腦全換掉的,但是也不能完全不換,而去年東宮費盡心思把林簡安排到國子監祭酒的位置上,便是為了讓他能夠有直接入政事堂拜相的資格。
這件事,只要明眼人就可以一眼看得出來。
長安城里,甚至有不少人直接稱呼林簡為儲相。
聽到這句話之后,林老太爺神色有些激動,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緩緩說道:“好,好啊…”
“我林家要是能出一個宰相,將來老夫到了九泉之下,見到列祖列宗,臉上也會有些榮光。”
說到這里,他看向林昭,笑呵呵的說道:“三郎你繼續寫信,莫要搭理我這個老頭。”
林昭點了點頭,便回書桌后面寫信去了。
而這位林家的大家長,就在自己的書房里搬了把椅子,靜靜的看著林昭,若有所思。
此時,他看向林昭的眼神,已經變了不少。
如果林簡能夠順利拜相,那么林昭的仕途也會順利許多,兩個人同為探花郎,說不定眼前的這個少年人,將來也有進入政事堂的資格!
而這個少年,今年才十五歲!
想到這里,林思正目光閃動,心中再一次激動起來。
如果這叔侄兩個人能夠先后拜相,林家便不止能夠興盛兩代人這么簡單,而是至少興盛四五代人!
如果想的再大一些,林家后人能夠再多出些人才的話…
念及此處,老太爺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埋頭寫信的林昭,喃喃自語:“我越州林氏,說不定也能成為數百年的世家…”
林昭大概在書房寫了大半個時辰的信,終于寫的差不多了,他找來兩個信封,按照順序把信紙裝進兩個信封里,又在兩個信封上寫上了兩個地址,接著起身伸了個大大懶腰,因為坐的太久了,身上的骨頭也跟著響了幾聲。
一旁的林思正,有些好奇的看著林昭眼前的兩個信封,開口問道:“三郎寫了兩封信?”
“是兩封信。”
小林探花一邊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手腕,一邊開口道:“一封是寫給七叔的回信,至于另一封…”
“是寫給天官尚書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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