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哪一個時代,底層的人只要足夠努力,攀爬到中層是非常有可能的,就拿林昭的上輩子來說,雖然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草根出身,到最后也勉強算是一個中產了。
但是在一個階層相對固化的時代,一個人底層草根想要直上云霄,是極其艱難的,畢竟別人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積攢下來的本錢,沒道理你一代人就可以輕易越得過去。
只靠你一個人努力,不止會步履維艱,甚至會被那些已經站在山頂上的人排斥,拒絕讓你看到山頂上的風景。
對于這些草根出身的鳳凰男來說,想要突破這些固化的階層,有一個非常便捷的捷徑,那就是主動加入對方!
既然靠自己的努力,沒法爬到山頂上去,那就稱為山頂上那群人中的一員,如齊宣所說的那樣,娶一個世家大族的女兒,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從一個草根成為貴族,成為所謂的“圈里人”。
而這個過程,對雙方都是有利的。
畢竟不管多大多強的家族,也不可能每一代都有能夠獨當一面的人才,總會遇到青黃不接的時候,那些過百年的大家族,都會很樂意的接納外姓人才,成為自家的女婿,從而讓自己的家族,萬古長青。
有些長安大家族的家長,甚至會守在每年科考的金榜下面,來上一個“榜下捉婿”。
事實上,林昭的叔父林元達,二十年來能夠在官場上順風順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林夫人的娘家,也是一個龐然大物,正因為林夫人家中的鼎力支持,林元達一個沒有什么大背景的讀書人,才能夠在朝堂上順風順水,二十年時間做到六部侍郎,如今更是成了國子監的大宗師。
當然了,林夫人的娘家也只是在中前期幫了林簡不少忙,官做到林簡如今這個級別,很少有人再能夠幫上他的忙,剩下的就只能看林簡自己在朝堂上的站隊,以及個人能力問題了。
而這位丹陽長公主府的大公子齊宣,短短幾句話,就在林昭身前鋪出一條康莊大道出來。
一條比科考還要穩固,還要金光閃閃的大道。
畢竟就算中了進士,再朝堂上來說也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接下來還有無數的溝坎要過,如果林昭能在這群李姓女之中,娶一個回家,到時候他就能夠與皇族沾染上關系,取中進士之后,就會像林簡那樣,得到某個大家族的鼎力支持!
有了足夠的政治資源,接下來只要個人能力足夠,便能夠在朝堂上披荊斬棘,到時候坐進政事堂,宰執天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昭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然后緩緩搖頭,苦笑道:“齊兄好意,小弟心領了,只是小弟現在還是要專心學業,不能把心思放到這些歪門邪道上,再說了…林昭總不能負人。”
不得不說,齊宣剛才說的話,換成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有著巨大的誘惑力,畢竟林昭只是訂婚,并沒有成婚,家中的親事是可以退掉的,而齊宣身為天子的外甥,只要他有心做媒,在林昭能取中進士的情況下,在長安城里娶一個李姓女,并不是什么難事。
一旦成了,至少也是一世富貴。
不過林昭畢竟不同于常人,他有足夠的信心,相信自己不借由外力,也能夠走到足夠高的位置上,因此才能有足夠的勇氣出言拒絕。
齊宣微微愣了愣,然后搖頭一笑:“罷了,這種事情強求不得,三郎初來長安,不知道長安城是個什么光景,等你在長安待個三年,便不會作如是想了。”
“三郎什么時候有這個心思了,隨時來尋我。”
齊大公子背負雙手,走在林昭身前,走的頗為瀟灑。
林昭默然。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與齊宣才認識了一個月時間都不到,齊宣能夠說出這番話,已經算得上是他的貴人,只不過這個貴人給出的機會,他沒有要而已。
“要在長安城,爬高一點啊。”
林昭心中默默想道:“即便不為了謝姐姐,也為將來的自己,不會為今日所選而后悔。”
想到這里,他長出了一口氣,就把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后,跟著齊宣一起去前院赴宴,此時丹陽長公主府的前院,已經擺好了一張張桌子,大多數賓客都已經按次序或者各自的品級坐好,只有林昭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坐在哪里。
此時,丹陽長公主府里的所有人,除卻下人之外,基本上沒有比他這個太學生身份更低的人了。
林昭正在猶豫了當口,在角落里坐著的林湛,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起身對著林昭招了招手:“三哥,來這里座。”
此時,林湛的身邊無疑是最合適的位置了,林昭長出了一口氣,應道:“這就來。”
齊宣見狀,剛想伸手拉住林昭,但是略微猶豫了一番,還是作罷。
他一會兒,是坐在主座上的,到時候說不定會與太子殿下同桌,雖然他把林昭當朋友,但是以林昭現在的身份,與太子同桌,還是差得太多了。
眾人坐定之后,這場生辰宴便正式開宴。
林昭與林湛坐在一起,同桌大多都是一些從三品官的子侄,交際廣闊的林湛大多認識,還很熱心的與林昭介紹,林三郎對著這些人含笑點頭。
開宴之后沒多久,太子殿下簡單吃了兩口之后,便擺駕離開了,畢竟他作為一國儲君,不方便在外面停留太久的時間。
太子殿下一走之后,丹陽長公主府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宴會上觥籌交錯,很是熱鬧。
太子走了,丹陽長公主與幾個兄弟喝了幾杯酒之后,便用手捂著額頭,對著同桌的客人笑道:“諸位慢飲,我有些不勝酒力,先去歇息歇息。”
說著,她緩緩說道:“宣兒,夫為娘回后院歇息。”
同桌的齊宣立刻站了起來,扶著長公主回了自己后院,進了長公主的房間之后,齊宣開口問道:“母親,您沒事罷?”
“沒事。”
丹陽長公主輕聲笑道:“娘年輕的時候,長安城里也沒有幾個同齡人喝的過我,這點酒哪里有什么要緊。”
齊宣撓了撓頭:“那母親這是?”
“我是有些事情要問你。”
齊宣這才明白過來,開口道:“母親有什么事情,但問就是。”
長公主坐回了自己的軟榻上,看了看床邊太子贈送的那面銅鏡,緩緩問道:“那個林昭,你是如何認得的?”
“回母親,林三郎乃是孩兒同學舍的同窗,自然認得。”
長公主點了點頭,開口問道:“他有沒有與你說過他的家世?”
“提過一些。”
齊宣輕聲道:“他說他是越州林氏的旁支,因為大宗師被罷職在家,他得了大宗師賞識,才把他帶到長安來,送進太學里讀書。”
“越州林氏的旁支…”
丹陽長公主低頭琢磨了一番,然后繼續問道:“其人如何?”
齊宣微微躬身,聲音嚴肅:“三郎聰慧過人,又難得性情純粹,依孩兒看,是個可交之人。”
“如此便好。”
長公主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緩緩說道:“你們既然成了朋友,他家世不好,你平日里…”
“就多多照顧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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